《一个晴朗的夏》叶淅宝

25、圆梦（2）

　　最后一次见靳则空，是十二月的一个傍晚，临近新年。

　　他通过周雅联系到她，说她有东西落在了西子湾。她让他寄过来，他不同意，说太贵重，怕弄丢。

　　他们约在西湖边的一家咖啡厅里。

　　结果见面后，是一份他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

　　他说以后不会再来打扰她了，这是最后一次。后续有什么事情律师会由律师出面来处理。

　　叶乔没签那份协议。但靳则空自有他的办法，把她叫出来，不过是，因为他想见她罢了。

　　两人走出咖啡厅，天还没完全黑，西湖在霞光里温柔又婉约。

　　自从上次分别，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靳则空似乎比以前消瘦了很多。他站在西湖边上，身形高瘦，忽然开口，道：“陪我走走吧。”

　　“好。”

　　两人在暮色里绕着西湖边散步。

　　说起来是也是好笑，他们之前明明就住在这附近，这却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在西湖边散步。

　　十二月，即使是地处江南的杭城，也寒风凛凛。

　　叶乔穿了一件宽松的长款棉服，运动裤，运动鞋，显得有些臃肿。

　　她很爱美，很少这样不修边幅就出门，靳则空刚第一眼看到她时，还略微有点诧异。

　　“冷吗？”他问。

　　叶乔摇摇头，说：“还好。”

　　顿了顿，她问：“你祖父还好吗？”

　　他“嗯”了一声。

　　叶乔已经不去刻意关注那些消息了，但他祖父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如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估计她想不知道也难。

　　“那就好。”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比如，你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又比如，你们准备去哪里度蜜月？

　　想想那个画面，就滑稽。

　　他们并肩走着，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冷风吞没。

　　昔日亲密无间的恋人，如今相顾无言。

　　叶乔忽而停下脚步，看向前边的一棵树。

　　“怎么了？”

　　她给他指了指树上的松鼠。

　　靳则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小松鼠顺着树干迅速地往上蹿，瞬间隐没在树冠里。

　　西湖边的树上经常有小松鼠出没。

　　叶乔还在找那只小松鼠。
　　她看树的时候，靳则空一直在看她。

　　她的鼻尖被冷风吹得通红，指尖也是红的，皮肤在风里白得过分，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一如他最开始见她时。

　　最开始。
　　靳则空在心中默念，最开始是什么时候？

　　是那年冬天吗？

　　靳则空回忆起那个冬日的早晨。

　　她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他家花园里，手里捧着一只小兔子。
　　他站在窗边看向她。

　　那时，从未想过，后来他们会纠缠到一起。

　　叶乔回头，撞上靳则空的视线。

　　她有一瞬的晃神，转而冲他笑笑。

　　旁边是公路，不时有汽车飞驰而过。途中也见到了一辆双层观光巴士，从他们身边慢悠悠地驶过。

　　有那么一个夏日的夜晚，他们就坐在这样的巴士上。

　　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则空哥。”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他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伸出手想去牵她的手，却在触及的那一刻，又缓缓收回。

　　果不其然，她声音干脆而平静——“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他仿佛愣怔在原地，没说话，也没继续往前走，只用力地盯着她看。

　　一旁的马路上，驶来一辆出租车。
　　叶乔招了招手。

　　那辆出租车是空车，但这里不能停车，司机降下车窗，向叶乔指了指前边，示意她再往前走点。

　　叶乔望着靳则空，她一步一步向后退，距离他越来越远。

　　其实早就做了选择，不是吗？
　　可为什么靳则空站在晚风里，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心脏处抽离，慢慢地，全身上下都在疼。

　　出租车终于停下，按了一声喇叭——宣告着这一切的结束。

　　叶乔走到出租车前，正要开车门，忽又回过头来，在上车前冲他最后一次挥了挥手。

　　那个在盛夏日暮里替我解围的少年，愿你不被这俗世所累，一生顺遂，永远轻狂，永远恣意。

　　谢谢你带我漫游这个夏天。

　　从今以后，不复相见。

　　出租车渐渐走远。
　　叶乔闭上眼睛，迷离之间，她仿佛听到身后他在喊：“叶乔？乔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