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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说话 ...

  •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顾城《门前》

      -

      他睡着了。

      就像是一点点阳光,覆盖在眉睑上,他合着眼,有东西在一点点地闪。

      想着,东西,她托着腮。

      某些思绪,慢慢地漂浮在空中,连成丝,连成线,一根一根地缠绕着被吹拂而过。

      懵懂。
      这个年纪,总有一些情愫。她回头,眼眸弯瞥,一刹那,逐渐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他真好看。

      不是平常口里说的好看,他就是那种,十分温和好看,直戳她心的好看。

      他自己或许不知道。

      长大后,就从来没有人夸过他了,他是座小小的孤岛,飘在了满是水的海里。

      透明,茫然。

      温吞的气泡在空气中回响,指尖蒙上的一粒尘起舞飞旋。

      柔软一点,再一点。眼神不经意地碰撞上,没有声息可以把他弄醒,可他慢慢挪了一个度,睁开了眼睛。

      天生的云顺风飘开,阳光倏地形成光束,玻璃窗从左往右渐渐明晰,很快,眼前明亮起来,浮光中的尘埃上一下,随气息游漾。

      他伸出半只手,靠在窗前,半只手映上阳光。

      很温暖,舒服。

      长睫随风轻轻晃动,一点儿气息就能吹动他眼中的水波,那双眼睛温柔,带着点惆怅,时不时会充满些寂寞。

      书页是停在那儿,她也看见了,有着微淡冷净的的泛白,上面纂着一句浅浅的话语,很短,很近。

      「墙后的草不会再长大」

      仅此而已。

      -

      两个星期后,是一段小考。

      他哪儿都不好,她把他拉到咖啡厅里去,什么都不点,只是坐着,两人占了旮旯角落的位置。

      有冷气,灯,还有安静。
      一棵绿植垂了垂叶子。

      没什么人,老板自己在擦咖啡杯,低头坐在高脚凳上,不说话。
      他们也不说话。

      桌面上不失凌乱地摆着点东西,纸,笔,或是什么练习题。
      他多是一些知识点的复习,她则是揪着小题,时不时凑在一起,时不时小歇闲静。

      老板看书,每看到一句「我爱你」,就把它誉写在牛皮纸上,粘起来,排成断断续续的一列。咖啡厅里没有放着音乐。

      第一次来,很生,是她先发现的。

      后来,次数变多起来。

      老板人很好,不怎么爱笑,却很温吞,留着稍稍凌乱的长发,不戴眼镜。
      他们人也很好,不怎么爱闹,穿戴整齐的校服不拉胯,背着书包。

      有时他会给他们免费的水,有时候一杯提神的咖啡。

      另外一个女生也喜欢来这儿画画,是个大学生,留乌黑的长发。
      老板蹲守在一旁,只是安静的看着。

      他们的世界就像这样一样安静,她累了的时候,也喜欢闭眼,摘下耳朵里的东西,变得安静一点起来。

      「你知道吗?」
      她问他。

      「有一个函数,很漂亮。」
      她说。

      「笛卡尔的函数,心形的,有人改了,更像了。」
      她画了出来。

      对数学不怎么敏感的她,有的时候也会乐意去琢磨这些浪漫的小东西,然后分享给他。
      他有时候会瞄两眼,有时候瞥一瞥,看看,不大有兴趣,顺手给了她一页整理出来的基本公式。

      新发的卷子是她帮他捎上的,她拿出来,铺在他面前,上面的英文字母整整齐齐地印成了秀丽的铅字。
      几篇阅读,她一个词一个词地帮他校正,圆珠笔掉下去了半截。

      咖啡的气息弥漫着,韵味慢慢的有所挑拨。
      她自娱自乐,他陪着。

      不出声。

      闷头到六点,收拾了,各自出了咖啡厅的门,往道路的各自两旁走去,随手一关摇了摇悬着的风铃,夕阳倾泻,远处泛着大片模糊波光,车流涌动。

      穿过几个路口,拐角。

      她回到家,脱鞋,躺在沙发上。
      家里没人。

      七点。
      向母开门而入,唠叨了两句。

      小院子外窸窸窣窣一些叶子被摇落的声音,她们对桌坐在埋头吃饭,电视机播放着温馨的画面。

      “今天怎么样?”母亲每天都会问她。
      “嗯,挺好的。”她潦潦草草地含糊几下。

      小怨怼几句。

      其实没什么好写的,但她还是会打开自己的日记本,胡乱描上几笔。她这个习惯本来是没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就很想动一动笔了。

      母亲以前就叫她写,每天都写,她以前说话并不好,没个正音。
      原因可能大概是想让她用写来弥补弥补,有时文字能填上一些灵魂的空缺。

      睡觉,她的房间并不乱,也没什么东西,在自己眼里的确是简简单单。
      她不爱收拾,或者是不爱收拾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床很舒服,晚上即使很热也要盖着小棉被。

      杯子里的水和风扇一起微微晃动。

      蚊子不多。

      她会做梦,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她梦见过很多东西,伞,床,还有以前的旧房子。她几乎不会做噩梦,潜意识中也不会把噩梦放在心头上,那是无所谓的事情。

      是这样的。
      嗯。

      忽地想起了一些东西,她半夜起身,被子已经把自己捂出了汗,开了一盏小灯,她俯下身在床头柜旁拿起了笔。

      她日记里忘记写了一点东西。

      其实她最喜欢天马行空,她知道自己很渺小,但脑海里的东西很多,真的很多,经常浮想联翩的。
      她不喜欢忘记,于是就写下来,每次翻回去,能感觉到一些别样的滋味。

      今天,他摸了她的手。

      她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一种感觉,好像那是一种心头会痒,一丢丢的痒。
      她不清楚自己脸究竟红不红,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跳。

      她纠缠不清。

      这个没资格谈情说爱的年纪,往往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她心口发痒,但她不确定是否那是一颗小芽,好像想起,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不经意。

      她其实是不喜欢乐鸣的。

      她是不喜欢,她是把他当作玩伴,知心人,她没搞懂过恋爱的味道。
      这算什么?

      她一直假装普普通通,漫不经心,满不在意。
      压抑不住的偷看,瞥视,她都觉得那是对他特殊一点的小关心。

      她其实,本来,是没有别的意思的。

      重新躲进被子里的她窝了起来,棉被覆住了半颗头。她想起后天还是大后天会有台风,心里就空落落了一点。

      这样,可以吗。
      可以什么。

      那日表哥的质问,当时并没怎么在意,无论作为师长还是同辈,她都没怎么在意。
      她说的是实话,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但一会想起那日他背的自己,脸就发了烫一般,甚至有些抬不起来。

      是在他的面前。

      她好好反思了,好好回顾了,她作为旁观者看着也觉得不好意思。
      这是什么感情。

      她感觉复杂,不自觉地砸了咂嘴,然后听见了母亲夜起的声音。

      外面小灯亮了一盏,门合合关关。
      她往外看了两眼,重新缩回去,角落的不安中感觉到了一点暖意。

      「还没睡吗?」
      母亲开了门,问她。

      她摇摇头,把悄悄的目光收了回去,闭上眼睛。

      母亲的脚步声回了母亲的房间里,她翻转一下,抱住被子,把头埋进里面。

      一只海马。

      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挥散不去,她不觉得烦,不觉得简单,她想起母亲其实也很辛苦,想起乐鸣其实也很幸福。有点时候疯起来她自己也不认识自己,很多胡言乱语都是出口之后才感到羞愧。

      她没那么大大咧咧,只是看起来,比较热情。

      是吧。

      四处的寂静洒下了月光的蝉鸣,空洞映照着芽尖,盘在了高挂的夜空中,凝成一晚无休止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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