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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医务室 ...

  •   此刻唯一的沉默,是裸露的花园
      我们徒劳地卷入其中
      烛火比秋雾更深,漫步到天明

      ——北岛《零度以上的风景》

      -
      他听着课。

      准确来说应是侧头,望着书页。

      突然,迎面一个阴暗面,覆盖住视野。整一个人提着椅子朝他走了过来,三两步,一下落定在他的身后。

      他的身后没人。

      “哈喽!”她从容地笑笑,把东西搬来搬去,最后临时在后面安了个座位。

      他,目瞪口呆:「你干嘛??」
      她把书放到地上,喝了口水:「做翻译啊。」

      他有些呆滞。
      她朝他挑了挑眉。

      不是,
      这……

      她:「我去找了老师了,他说可以。」
      向蕊刚去办公室一趟没多久,回来就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了,她尝试着解释一下,却含糊得没花什么心思。

      总之,这个意思是,「我已经是你的课堂翻译了。」

      他:「??」

      她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正欲挑出些什么毛病。

      「啊,老师来了」
      她指了指,然后迅速平静地坐好。

      其实是上课铃打了。

      没过半分钟,老何临时有点事,新的代课老师已经来到,教语文的,白发苍苍的老头儿。

      “大家好啊。”他亮敞地吼了一句。

      老儿头中气十足,面色红润,听说是已经退休的老师,被学校临时召回来顶替补,那老头儿也笑呵呵的,挺愿意寻个乐子。

      “老师好!”底下的人回应道。

      他眯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颇有姿态把手背在身后,拿着被卷皱的旧版语文书。

      她侧首望望身旁,他仍旧是那个样子。

      “好,你们学到哪儿了?说来听听!”
      身音放缓,老头儿开始搬了张小凳子,挨在讲台旁坐了起来。

      “……”
      众人回答。

      语文课是一门变数最大的科目,完全不按书上的来走。老头儿听完以后把书随手往讲台上一扔,拣起了一支全新的粉笔,就开始说了起来。

      “你们知道啊,这个清初……”

      他空中挥舞着粉笔,虚晃两圈,时不时放手心里掰成两半。

      她一听,感觉到了,这老师文化底蕴很深,随口就背出了各个诗人的生平,甚至于当时朝代世界各地也能一下子联系到,扯到了天涯海角,各类杂糅。

      于是。

      「你看我」她推搡了一下隔壁的人。

      隔壁的人不理他,她就拧了拧他的衣角。

      这种令人误会的小动作使他立即就弹起头来,他迷惑着看她,她一脸神气。

      「快点,听课。」
      光明正大地催他,吐槽他,责怪他。这种机会她从来没有过,可得抓紧抓紧。

      谁叫以前都是他拼命嫌弃自己,各种斥责自己,现在好不容易占据上风怎能轻言放弃呢?

      “那位同学,”
      老头儿提了提眼镜,往前欠欠身,盯着她那儿看。

      “……上课呢,知道你们急躁,克制一下你们求偶的迫切内心行不行?”

      此话一出,轰然大笑,全班目光往他们这儿投射了过来。

      他一脸懵。

      她私底下暗暗手势,心里却极度不好意思起来,装佯着努力不捂脸道:
      「没事、没事」

      他一看就知道气氛不对劲。

      后来课上到一半,她翻译得磕磕绊绊,很多专业名词都没有,连蒙带猜地把大概意思是给表达了出来,他看着,倒觉得是挺有那个味道的,多瞄了几眼。

      刚好讲道核心点,忽地停了下来。

      “那边的那位男同学,请站起来一下~”
      老头儿又点了他一次。

      向蕊以为是要问问题,兴奋地扯了扯他:「快,叫你呢」

      老头儿:“请问你一直盯着你身边漂亮的女同学干嘛呢?”

      向蕊:“??!”
      全班:“哈哈哈哈哈哈!”

      他:“??……”

      虽然没听懂,唇语也读不出什么,但他好像感觉到了不是什么好事情。

      向蕊:嗯,对。

      僵持寂静三十秒后,她实在看不下去了,面色飞红地站了起来,举手大声回答道:
      “老师,他听不见,我给他翻译!”

      身旁的他这一句倒是读懂了。

      “啊这……”老头儿仔细看了看乐鸣,又问,“失聪啊?”
      “嗯。”向蕊点了点头。

      “那坐吧坐吧,乌龙大了。”老头儿自己感慨,“我老伴也有点小聋的,不碍事不碍事。”

      她附和着点点头,坐下来,看到他也坐下来,平静地在桌面上翻开课本。

      她也低头,不再说话。

      她其实怕他会一直站着,拉不下面来,她了解他的性格,挺倔强的一个人。

      “……”

      “继续讲道,这王国维……”

      阳光洒在树叶上的阴翳印在了窗户上,一贴一晃,他一直低着头,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地分析笔记,笔尖不停。

      她看他几眼,想拉拉话,却又觉得不合适,转头听课。

      下课了。

      她只是去了一个打水,他人就一直不见了。

      下一节课也不见了。

      -
      右拐,看见一个人影。

      他坐在那儿,微微低头。

      手边有新长出来的草,飘摇着,露了个尖儿。

      摘起来。

      再一抬头,他忽地看见远处几个匆忙的人影。

      认得出来,他认得是谁。

      可是他没必要。

      不知道他们在喧嚣着什么,大汗淋漓,只不过是急匆匆的神情,模模糊糊一个影。

      是吧。

      校医。

      医务室里一抹人影,白色的,提着药箱往回去。

      绕的近路,他在远处。

      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感,他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安,麻麻的。

      揪住的草被挤出了绿色的汁液,沾得苦涩。

      -
      她是被半搬半扶到的校医室的。

      其实也只不过一点小问题,没注意,从楼梯上摔了两级而已。

      腿倒没什么,摔得多了,就只是耳朵,出了点问题。

      流出血了。

      为什么去的,她其实不好意思说,只是想看看他在不在外面,怕着等会下雨了,他回不来。

      什么借口,不是借口。

      耳朵有点疼。

      “怎么样了,没事吧。”看到朋友迫切地问,她意识算是差不多清醒,刚刚掉下去的时候还懵了懵,只觉得一阵刺痛。

      就是,听得不太清晰了。

      左耳的助听器被取了下来,只留一个红红的印子,不太显眼,现在在哪儿不知所踪。

      “啊哈,其实没什么事的。”她勉强地笑笑,左手一撑,想起身,却发现脚踝抽地疼了一下。

      像是紧绷着似的。

      耳边传来了放大的女声。
      “扭到了,别乱动。”

      一个校医从医药室里走了出来,顺带带上了门,看上去是位挺年轻的女性,烫的大波浪卷整齐地扎了起来。

      “啊,哦。”
      看了一眼,确实,好像肿了。

      校医拿药油,往手心上一倒就帮她搓,印上了些许棕灰的颜色。

      “这些天不能跑不能跳,”校医一边揉一边嘱咐道,她的手关节分明,有着意想不到的柔力,一下一下的她感觉脚踝被疏通了不少。校医没闲着,顺口继续问了一句,“对了你腿是不是本来就有点问题?”

      年轻虽年轻,问的话很是精准凌厉,她的眼神有些冷冷的,仿佛一眼就能看出答案。

      “呃,嗯。”
      她点点头。

      校医重新低下头来,力度渐渐增大,她感觉到了酸痛。

      “还有,你最好今天回去就去一趟医院,看一下左耳,我不太了解这个,听得清楚的话就应该没怎么伤到,对了那个东西要洗干净一点,沾血了,我等会给你。”

      “……嗯。”
      她略带心虚地又点了点头。

      在刚刚摔倒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是耳朵疼,下意识地立即捂住,本想立即摘下来的。谁料其他人立即就扶起她,她只好随手一抹消除痕迹。

      朋友在一旁问:
      “什么东西?”

      她驳回:
      “没什么。”

      校医抬起头审了一眼她,她不自禁地躲开目光。

      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朋友纠缠了一会也不过问了。

      本来感觉没什么了,她想下地走走,朋友立即拉住她说歇一会儿。校医蹲着身起来了,洗了个手,她说不用了吧,应该好了。

      “坐会儿吧,自己摁一下,以后注意一点。”校医发言道,然后就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对着档案拿笔比比划划。

      “听到没?”朋友反诘。

      “听到了听到了。”她装佯敷衍回应。

      大多关心她的同学都已经回去上课了,她也想让朋友回去,只是朋友一直不肯,借口陪她,扬着她的手臂:
      “我等会还要扶你上楼呢。”

      静坐了一会儿,她的手一直揉着脚踝,散发着一股药酒的气息。

      挺无聊的。

      “你觉得乐鸣究竟哪里好了?”朋友突然问她,又是像之前那样不经意的提起,却又带着点明显的刺。

      “啊?”她避开话题。

      “你最近老跟他在一起,很熟吗?还是说已经……”朋友想继续往下说。

      “你脑子里……”她想打断。

      门先被敲了敲。

      乐鸣站在校医室门前,眼神平静。

      “进来,什么事?”校医低着头说。

      他不语,只是看着,病床上坐着的两个人顿时鸦雀无声。

      她不知该做什么。
      只觉得被他凝视着,心里内疚。

      她把目光转回来。

      「找我干嘛?」校医忽地抬头,朝着站在门口的他作出动作,自然流利。

      乐鸣没看她俩一眼,直接回道:

      「我东西落你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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