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予西行记》斯琦

13、被困高昌（一）

　　两天后，游牧民落的商队出发了。

　　商队是来自中原往西域而去的队伍，大部分都是汉人，只有小部分的胡人，西域路上多有强盗，所以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都要结成队行走，才能保证安全。

　　商队出发，声势浩大，桑吉的徒弟们闻讯也匆匆赶来，在商队里一个个验查，看可有女子混在其中。

　　这边声势浩大的商队吸引了吐蕃僧人的注意力，那边池予换上了商队的男装，正和蔡禄的弟弟，蔡齐恒一起悄悄的绕过了游牧民落的后方，趁着吐蕃僧人验查商队时，先行离开了。

　　蔡齐恒曾和蔡禄走过几次商队，对西域的路已算得上熟悉了，他年轻力壮，又熟知地势，带着池予避开耳目，绕路西行。

　　所幸一路平顺，尽管绕了一大圈，还是赶上了前行的商队会合。

　　一路顺利，池予跟着商队往高昌国去，商队行路目标大，虽路上也有碰到吐蕃僧人的搜查，但池予男装混在汉人里，又稍稍改装打扮，来搜查的也不是那天夜里见过的僧人，他们认不出池予，也便混了过去。

　　高昌国乃是西域的第一大国，所有过往的商人都要经过高昌补充路上所需，而高昌国也会和过路的商人收取一大笔商税，从中赚取高额财富，才有了高昌国的强大。

　　池予在西域，是人生地不熟，蔡禄的商队在高昌国休补所需后，便要继续西行，而池予就要改道前往鄯善。

　　蔡禄临走前，还特意帮她找了个本地会说胡语和汉语的向导，让他带路，带她去鄯善。

　　池予一番感激，虽然这一段路上她每天都有打坐练功，但无人相助，竟是无法解开神识，这一路她虽不能动用法术，自身却不是弱女子，普通的强盗士兵也不能奈她何。

　　这日和蔡禄作别，池予和那个当地的向导便准备上路了。

　　走到城门口，却见几名僧人正在询问进出城的行人，高昌国人热心崇尚佛法，对僧人尊有崇敬之意，池予看到了那天夜里其中一个僧人赫然也在这里。

　　她来不及叫回那向导，急忙闪身隐入旁边的小巷人群里。

　　那僧人已经拉住了向导，询问可有看到单身往来的汉人女子？

　　向导摇摇头，但有僧人和他搭话，他又很兴奋，兴高采烈的说道：“单身的汉人年轻女子没看到，但单身的汉人年轻男子倒是有，那汉人男子长得跟个姑娘一样漂亮。”

　　僧人闻言急忙问道：“这汉人男子在哪里？”

　　向导笑道：“这不就在这里，我正准备带他去鄯善国……”他往后一指，咦，却不见了那位要去鄯善的汉人男子。

　　几个僧人相视一眼，立刻明白了池予已是改装了，立刻把消息传了出去。

　　在高昌，在西域，绝对不能小看了僧人的发动力。

　　知道了池予在高昌城里，桑吉亲自赶来，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竟能说动了高昌城里的军民衙役，搜捕一个汉家女扮男装的姑娘。

　　顿时整个高昌城上下，军民一起寻找出这个女扮男装的汉家姑娘。

　　池予只能东躲西藏，城门有人把守着，她出不了城，城内又乱糟糟的，到处是寻找个女扮男装的汉家姑娘的军民，仗着灵活的身手，敏锐的耳力，她好几次都凶险的躲过了搜捕，可她知道这样下去，她迟早是要被抓到的。

　　天渐渐黑了，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池予更是完全没有了方向，一路逃避军民们的追捕，士兵越来越多，她躲避得越来越困难，好几次，差点正面碰到了，幸亏这里的女眷比较多，士兵不能进入女眷居住地，让她躲过了好几次。

　　刚刚翻过一睹墙，耳中听到一队士兵往这边来了，她迅速的窜进了座阁楼里。

　　阁楼里静悄悄，没有人，池予稍稍松了口气，又怕再有人进来搜查，她轻轻的往里走去。

　　一阵脚步声响起来，有人从里出来了，池予急忙隐身到暗处，所幸天黑了，灯火光线不足，她隐在暗处也不易让人发觉。

　　只见两名僧人手中端着空盘走出去了。

　　阁楼走廊尽头是一扇门，里面有灯火光隐隐的透出来。

　　池予迟疑了下，准备回身退出去，耳中又听到有脚步声从外进来了，人数不少，她四下看了看，已经没有可出去的地方，她只能退到那扇门前，推门进去。

　　却见临窗边前站着个光头，正脱了僧袍，准备进入热气腾腾的浴桶里。

　　池予现在最防备的就是僧人，现在偏偏就撞进了一个僧人的房里，她也来不极多看，立刻捻诀挥剑过去，即使不杀他，也要先将他打晕，好从窗口往外走。

　　那僧人反应也极快，见她剑势凌厉，来势冲冲，立刻抓起浴桶边上的浴巾甩出，万分包藏之力，将她的利剑包裹住，一边伸掌拍出，向她握剑的手腕扣去。

　　池予立刻撤手回来，反手一剑再次攻击，两人都身手敏捷，过了几招，却听那僧人突的惊讶道：“池施主？”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

　　池予一怔，定睛一看，这僧人却是净尘：“法师？你怎么在这里？”

　　“圣僧，圣僧，听闻宫外在抓捕逃犯，圣僧无事否？”

　　净尘来不及说话，立刻抓起了池予，一把推进了浴桶里，他也跟着迅速进入了浴桶。

　　门被推开了，有人匆匆进来。

　　净尘合十道：“阿弥陀佛，国王有心了，贫僧无事。”

　　那人看到净尘在沐浴，愣了下，急忙道：“圣僧无事便好，不知圣僧在净身，孤失礼了！”说着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房里有人问道：“师父……”

　　净尘道：“你们出去看着。”

　　“是。”

　　门关上，房里的人都出去了，净尘低头看了看正窝在他身上，努力憋气，努力不乱触碰他身体的池予，但浴桶并不大，两个人一起坐在里面，避免不了身体的碰触，而她尽量避开不碰触他的私/处罢了。

　　净尘起身出浴桶，披上了僧袍，才对仍在浴桶里的池予道：“出来吧。”

　　池予慢慢的也站了起来，抹了下脸上的水，看向净尘。

　　净尘看到她全身湿淋淋，满脸水渍脏污，身穿商队里的男装打扮，已无沙漠初见时的翩翩仙气，目光落在她眼睛上一顿，转身到行李包里翻出一套干净的僧袍，放到榻上，说道：“施主可先换一下衣衫。”说着走出了房间，顺手关门。

　　“师父。”看到他出来，明法明齐两个徒弟走过来。

　　净尘道：“国王走了吗？”

　　明法都：“是，国王看到师父正在沐浴，道明日再来。”

　　净尘点点头道：“你再去要点食物来。”

　　明法一怔，虽疑惑师父已用晚膳为何还要，但也没多说便道声是出去了。

　　净尘又吩咐明齐：“你去看看，今日城里搜捕抓人是怎么回事？”

　　明齐也道了声是，也出去了。

　　净尘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轻轻敲了下门，道：“施主。”

　　池予道：“法师请进。”

　　净尘推门进来，只见池予已经换下湿透又脏污的商人服，身穿着他的僧袍，她身材娇小，僧袍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柳腰纤纤，一头黑发半湿半干的披散着，小脸也已清洗干净，露出清丽的容颜，以往诡异的双瞳如今却只剩下漆黑明亮的单瞳，此时她完全是个美貌的小姑娘，净尘顿时微觉有些尴尬。

　　池予看他进来，施了一礼道：“法师如何在此？”

　　净尘颔首道：“贫僧西行路过此地，国王乃是深敬佛法之人，便热切款待我辈僧人，定要留我等在此讲经授课。”

　　池予点点头，微微苦笑，高昌国民对佛子僧人的崇尚狂热，她是亲身经历的。

　　净尘才问她：“施主如何也在此？”顿了顿又道：“贫僧观施主神识已封，仙根受创，可是受了伤？”

　　池予知道瞒不住，也并不打算瞒他，简单的说了一遍被封神识的过程。

　　净尘为她诊了诊脉，点点头道：“桑吉法师在吐蕃颇有名声，贫僧在吐蕃虽未曾与其请教过，却也有过一面之缘，其修为确在海什之上。”

　　池予点点头。

　　正说着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明法手里端着食物推门进来了，猛的看到房里有个衣着师父僧袍的美貌女子，登时目瞪口呆，瞬间又面红耳赤，喃喃念了句佛，进退不得。

　　净尘淡然道：“将食物给池施主。”

　　明法一愣，才讪讪的端着食物送到桌上，红着脸，也不敢看一眼池予道：“施.....施主请用膳。”

　　池予在外东躲西藏了一整天，滴水未进，神识被封后她犹如普通人般，此时早已饥渴不已，急忙道谢走到桌前坐下用食。

　　听她声音似曾相识，明法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惊讶道：“池……池施主！”

　　池予展颜一笑。

　　明法欢喜着笑道：“池施主怎么是您呢，您怎么在这里，刚刚小僧都没有认出来。”

　　池予笑道：“你心有杂念，所以没认出来。”

　　明法大窘，红着脸瞟了一眼师父，师父还是淡然的目光，虽没有一丝责备，心里还是过意不去道：“是小僧的错。”

　　半刻后，池予便吃饱喝足了，明法自动的帮她收拾茶盘碗筷。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明齐也推门进去了，看到房里多了个美貌姑娘也愣了下，却很快便合十道：“师父，池施主！”

　　明法微微诧异，他如何马上就认出池予了，难道真是他心有杂念？

　　池予和他打了声招呼，净尘道：“进入房间需得敲门。”

　　明齐和明法急忙回道：“是。”

　　明齐目视净尘，净尘点头，才说道：“城内有位吐蕃来的高僧，法号桑吉大法师，言道有位汉家女子杀害了一位得道高僧，女扮男装混进了高昌城里，法师奉活佛之命，要将汉人女子带回佛门，听候活佛处置。杀害法师事关重大，如今高昌官方已下海捕文书，全城军民协助吐蕃高僧捉拿犯人。”

　　池予闻言微微一笑。

　　明齐迟疑着又道：“弟子无意间听到两位吐蕃沙弥说……说桑吉大师其实有意选定了汉家女子为明妃，只待抓住了即要灌顶……”

　　净尘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偷听的吧。”这么隐秘的事情哪有随便说出来。

　　明齐脸一红，道：“他们不知弟子会吐蕃语……”

　　净尘转向池予，含笑道：“今日天色已晚，施主劳累一日，暂且在此休养一下，明日再计较，此处安静，无人来此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