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修》Scribbling

2、第 2 章

　　重渊想杀了这个灵修。

　　他记得她的不敬，踩在他的胸口。

　　祟印的碎骸之痛让他心中的暴戾飞涨。

　　重渊握住她后颈的手开始用力。

　　然而，刚开始用力了一瞬。下一刻，小灵修闭着眼凑近了他，小动物一样，求抱抱着依偎过来，抱住他的腰背，脸贴在他的胸膛。
　　温软的身躯轻贴着他的。

　　重渊：“……”
　　这个女灵修真是不知羞耻。

　　奇异的舒麻感蹿过他们相触的地方。

　　心神震撼大过肉.体知觉，重渊没注意到脏腑内的疼痛减轻。

　　他毫不留情地将灵修从自己身上撕开。而后，就感觉到祟印疼痛加重袭来，四肢百骸被碾过一样，痛到快要粉碎。

　　重渊不可思议地看向身侧睡得像死了一样的灵修。

　　所以这是她这么肆无忌惮放心睡的原因？

　　她给他下了咒？

　　重渊看着身侧在星夜里睡得安稳的小灵修，伸出一指，碰着她的颈。
　　祟印淡下，疼痛缓轻。

　　他的手撤回，疼痛骤重。

　　重渊这下是真的想杀了她了。

　　他怎能就此任她拿捏？

　　他仅仅才有此一念，祟印即重。

　　重渊立刻起身，下榻。神志被祟印压得辨不清方向，但却足以让他拿到榻边被她随手扔掉的刀。

　　乾坤日月刀，他赠予魔族新任将军、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岑越的刀，最后被他拿来捅了他。
　　若是当年他没同意岑越跟天君女儿成亲，今日就是天君的死期。

　　重渊拿起乾坤日月刀，刀锋竟已被他的魔血腐蚀出了细微残缺。
　　他提着刀，一步一步、挪着向榻上人走去。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扭曲，昏黑。在他举起刀、想要朝熟睡的灵修挥下的那一刻，祟印的神魂碎骸之痛完全席卷了他。“唔嗯——！！！”

　　堂堂魔尊重渊，握着刀的身体再也站不住，“咣当”一声震响，乾坤日月刀落地。
　　重渊膝盖重重跪地，抱着自己的头磕在榻上，深刻感觉到神魂被万蚁同噬的痛觉，撕裂、震颤、恨。
　　火一样的暴躁和疯狂席卷了他，他却丝毫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萦朝被这刀掉的动静吵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榻上空空荡荡，一时间也没想这儿本来还应该有个病人。

　　她转了个身，就看到、穿着黑色光滑绸缎里衣、衣摆大开、隐约可见冷冷冰玉色胸腹肌的男人，抱着头跪在她榻前。

　　“……”

　　“啊啊啊！！！”
　　“你、你是谁？！”
　　萦朝被吓得清醒过来。

　　“流氓！！”
　　萦朝反应过来，尖叫着从榻上弹起，抓起软枕就往他头上砸，不断地向榻里退缩。

　　男人被砸却一动不动。

　　萦朝看着那个一看就很奇怪的男人，他太可怕了，竟然跑到荒无人烟的飞星原，来……来偷看她睡觉？
　　……可是他一看穿的就很有钱，好像没必要跑过来专门看她一个小药修睡觉啊。

　　萦朝这才恍然想起，她……她好像白天捡了个人回家。

　　所以是他？

　　他的伤没事了？
　　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萦朝问了他一下，想看他反应，结果男人仍是抱着头磕在榻边，不发一词。

　　萦朝看了看周围，确实就她和男人两个人，门窗都还好好的。

　　萦朝想到自己并不高强的法力，打起架来一定会被提起来揍，逃跑也跑不快。萦朝于是不挣扎了，慢吞吞靠近男人，想看看他是怎么了。

　　“你在干嘛呀？为什么不说话？”
　　萦朝害怕惹到他，刻意声音放轻放软了说话。

　　男人闭着眼抬头望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薄玉似的耳朵微动。

　　萦朝看他好像也没有生气，于是大了一些胆子，朝他的方向靠近。

　　她离近了才看见，男人磕在榻边，他的左手指骨紧紧抓着萦朝睡前才铺好的防水小毛毯，都快给那块儿薅秃了。

　　萦朝一看就心疼极了，他不吭声就不吭声嘛，但别揪她的小毯子呀。
　　揪秃了，以后她睡哪啊。

　　萦朝凑近了他，手轻轻放在他的手上，想悄悄把他的手从攥紧的毛毯子上松下来。她安慰他：“你如果疼，别憋着，说出来会好一……”

　　倏然，男人的脸庞抬起，红色的艳血眸子勾魂摄魄地看向她。萦朝这才看清楚，他长了张多好看的脸。

　　燃红的刀眉斜飞入鬓，眼眸深而神色锐利，整张脸鼻梁高挺，冷峻无双，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和线条，像臻至完美的玉雕。

　　被这样一张脸注视着，让人很难有震撼以外的其他思绪。

　　结果，在萦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被他一把反手攥住拉进了怀里。

　　他的手拉住她的，往怀里一拽，她就轻飘飘的纸画人一样，被从榻上拽下来了！

　　萦朝迎面半跪着跌坐在他身上，身体被他锁紧，脖颈被他压着往他身上扣，碰着他的那只手被攥在他手心里。

　　“你？！”
　　萦朝挣扎着。

　　他太讨厌、太讨厌了！
　　怎么可以非礼她？！
　　萦朝真想打他，但双手被紧紧制着。

　　重渊在触碰到萦朝的身体后，体内噬骨的疼瞬息变得平缓可控起来。
　　这个小灵修，像是一颗清甜柔软的解药，让重渊不自觉发了疯地渴求。不触还好，一触及就无法自控地想要贴及更多。

　　重渊搂着她，疯躁的神志缓慢回笼，呼吸促喘着变慢，心跳从怦得发疯到慢慢规律。
　　而这一切，都是怀里的灵修的触碰带给他的。

　　重渊静了静心神，问她：“你究竟给本尊下了什么邪咒？！”
　　这小灵修漂亮是漂亮，但手段太低劣。

　　萦朝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被他锢在怀里，道：“你在说什么啊？放开我，放手！大流氓！”

　　萦朝挣扎得面红耳赤，被他握住的手从他手的包裹里挣扎出了汗。

　　可重渊一点儿也不相信她，就是不放开她。

　　他一手提小鸡似的擎住她后颈，一手轻抬一召，乾坤日月刀“嗡”地一声飞回到他手里。他将刀喂在她颈侧，冰冷道：“再不说实话本尊就杀了你！”

　　萦朝看着近在颈侧的、带着血的长刀，刀锋很锐利，反射着冷光。

　　她的头发丝，在挣扎过程中碰上刀锋，被身体的晃动一带，就被削断了。

　　萦朝吓得不敢乱动。

　　她跌坐在榻边的地面上，被他拿着刀威胁锢在怀里。她看着面前这个红眼病男人，不明白为什么她救了他，他不但非礼她，还想杀了她。

　　她一边儿流眼泪一边儿磕巴地问，“我、我没有给你下邪咒。为什么，我救了你，你却要杀我？！”

　　“你没下咒，还救了本尊？”
　　重渊重复了遍，明显不信。

　　萦朝用力点头。

　　“怎么救的？何时？”
　　重渊最后连续的记忆是、在神城被岑越捅刀后，用尽所有力气向神城外冲的画面。

　　最后怎么到了这里？
　　重渊没有记忆。

　　萦朝看着重渊，又害怕、又颤抖，她一股脑地说：“我、我在岑石田种灵药，好不容易全都种好了，结果，你，从天上掉下来，砸到我的地里，把我的灵药苗全都砸坏了，还流血把我地里的土壤全都变毒了，被压扁的灵药苗全都枯掉救不回来了，然后……”

　　“说重点。”
　　重渊拧眉看着她，神魂又开始疼了。

　　他皱眉的样子很凶，语气更是吓人。
　　刀口还顺势往萦朝脖子上又架了架。

　　萦朝被刀顶着脖子，好冷，都能感觉刀锋的冰冷都渗到她的脖子上了，她竭力遏制着自己的颤抖。

　　萦朝缩着脖子，泪汪汪害怕又委屈地说，“我、我把你背回我的小木屋里，给你吃药，给你拔刀，还给你贴止血药泥、绑绷带！还给你盖我最喜欢的小被子，把床让给你睡，自己只睡那么一小点儿……然后结果醒过来你就、就…”她看了看他们现在的体位，闭嘴，继续说：“结果你还要杀了我……你、你……你真是个大坏蛋！呜呜呜……”

　　萦朝不会骂人，只能骂出这一句。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她也太倒霉了。灵药苗没了，收成没了，她把人救回来，结果这个人还要杀她，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不信她救了他。
　　萦朝哭到打嗝泪崩，好伤心好伤心。

　　她忘了刀还架在自己脖子上，推开他的手，抬起袖子给自己擦眼泪和鼻涕。她以后再也不捡路边快死的尸体了，再也不捡了！

　　重渊握着刀的手，略无措地避开她突然的动作。他板着脸命令她，说，“本尊知道了。你不许哭！吵得本尊头疼。”

　　萦朝本来都在给自己擦眼泪了，被他一吼，委屈透了。她眼眶红红的，看着一点儿歉意也没有的魔修，当即泪也不擦了，就坐在那儿，不控制，放肆地哭。
　　“呜呜哇……”

　　重渊被她哭得，神魂都钻痛起来，他立即站起来，从萦朝面前退开半步。

　　而他放开萦朝的这一瞬，祟印刻骨铭心的痛陡然袭卷全身，逼得他俯身跪在地上，抱着头，头骨痛到像要碎裂。

　　尤其是萦朝的哭声，更是令他的神魂都一起受凌迟。

　　暴戾在魔尊心中积聚。

　　随着萦朝时不时抽噎的吸气，变得烦躁、狂躁。

　　重渊的眼全被血色浸透了。
　　他一把掠回去，倾身到萦朝的面前，攥紧萦朝的脖子，阴狠暴戾地一字一句说，“本尊说了，别哭了。”

　　萦朝被魔修掐得吸不上来气儿，她的哭被迫窒息哽咽住，眼泪滴滴答答流在重渊手上。

　　她想，这个大坏蛋，她今天肯定还是会死在他手上的。

　　重渊握着小灵修的脖子，身体的痛再一次消退，神志复归，手上的力道于是松下，而神魂却仍疼。他看着手背小灵修滴落下来的眼泪，像滚烫的岩浆一样，灼痛他手背的皮肤和神魂，忽地明白了这祟印是什么。

　　是“碎心”咒，传说中古神祟印咒术的一种。

　　凡中此咒者，必会在月隐之夜发作。中咒者会整夜都会痛不欲生，只有跟结咒人有神魂之交、次之触碰、再次之受其法术支配，方可减痛。若不得结咒人的神魂、触碰、法术其一，便会在无月星夜中逐渐百骸碎尽，痛穿脏腑，碎心而亡。

　　此咒无解，结咒人身死也无法解禁，除非有古神神谕销除。
　　而古神一族已寂亡数十万年，现存“神明”，不过是仙登神界的伪神罢了。

　　“碎心”咒其一特征便是，中咒者会对结咒人的眼泪，有灼浆之痛。

　　重渊看着她，她竟是他“碎心”咒的结咒人！

　　然而，还不待他细想。

　　被他神志再次清醒过来、而松了力道掐着的萦朝，突然被逼到绝境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咬了他。

　　萦朝确定他真的是个魔头，她不想白白就这么死在他手上，他一“走神”松劲，她就抓住他的领口，使劲儿往下拉。

　　在魔修诧异但还来不及反击时，萦朝立即挂到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嗷——！！！

　　坏蛋！
　　魔头！
　　我跟你拼了！！！

　　萦朝用力咬他。

　　魔修的皮特别冰，特别硬，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的人，带着一股冰凉的清苦，还硌牙。

　　萦朝咬上去，冷得牙打颤。

　　“你干什么？！”
　　重渊烦躁质问她

　　男人的手又擎住她的后颈，只不过这次是把她往外掀。

　　萦朝就咬他，不松口，这是她最后的报复！

　　重渊握着她的颈，她的颈肤滑腻得像块儿软玉，真怕一不留神把她给掐死。他使了劲儿拽她，又不敢真的使劲儿。一时之间还真无法甩掉这个麻烦。

　　幸而，重渊神魂的钻噬之痛逐渐消失了。

　　她的发泄，将她的难过抵消消弭，她不哭了，也减轻了他的痛。

　　重渊身上被她的牙咬住的那块儿地方，就跟挠痒痒似的，但奇异的舒适。重渊神思忽地极为清明——小灵修想脱身都得靠牙咬了，怎么可能会是下这么高阶咒的人。况且，天君虽然当时被他打伤，但他若无后手，怎么会放自己逃脱至此。

　　重渊的手握着她的颈，一开始，是把她往外拉，后来，他另一只手环住她，想将她的腰身托起，觉得她再这么吊下去自己脖子受不住。

　　萦朝咬得用力，牙都酸了，都快缺氧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用蛮力对抗住了拉扯她的魔修这么久。

　　直到重渊的手环上她的腰。

　　萦朝立刻松开他了。

　　“你干什么？流氓！！”
　　萦朝推开他，立即想退离他三尺远。

　　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萦朝看着他，不知他想做什么，她听见魔修道，“本尊不是流氓。”

　　萦朝的视线落在他攥着她手腕的手上，表情像在说你在骗谁。

　　重渊看也不看她的暗示，道：“不想死，今夜就别离开本尊，我不想发狂。你死了对本尊没好处。”

　　萦朝又生气、又不由想起刚刚被他架着刀、掐着脖子到快要窒息的画面。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萦朝品着他的那句“不想死，今夜别离开本尊”，萦朝想，他是什么意思。

　　萦朝越想越害怕，越觉得他……是个下流的魔头！

　　然而勇气早已在刚刚咬他的时候用光了，这会儿萦朝一点儿力气都没了，只是强撑着在这站着。
　　萦朝的泪克制不住地流，她挣扎不动了，她完蛋了。

　　重渊的神魂又开始疼了，他把萦朝拉到自己面前，克制着问她：“你哭什么？！”

　　萦朝含泪看着他，羞耻到难以启齿。
　　她不说话。

　　重渊也懒得再追问她，左右这样的疼痛能够忍受，他想着如何才能解开此“碎心”咒，若是无论如何解不开，他须得把这个灵修月月带在身边，以防咒痛……等、等等。

　　重渊忽地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

　　重渊问她：“你现在年岁几何？修为几何？”

　　萦朝撇过脸去不愿回答。

　　重渊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脉。

　　半晌，重渊沉沉着感叹，“百岁才筑基……有你结咒，真是本尊的‘福气’。”

　　萦朝边哭边生气地看着他。

　　重渊想，她区区一介低等灵修，百岁筑基，寿元顶天五百年，最后必定因为无法登仙而寿尽老死。
　　而他堂堂魔神尊躯，寿元万年，难不成到时真的要陪着她这个废物去死？

　　“碎心”咒，结咒人身死也不会消散。
　　若解不开，他的确会随她死。

　　重渊又想杀了她了。

　　甫一有这个念头，重渊神魂立即又剧痛起来。

　　他看着面前眼眶通红，冷着脸敢怒不敢言的小灵修，忽地觉得自己在自己较什么劲。

　　他眸中的冷意散开，把她拉近了，开口道：
　　“小灵修，你不是生气吗，过来，再咬本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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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难道到时本尊要陪着她这个废物去死？
后来：谁是废物？本尊要她与天同寿，管好尔等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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