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风云传》伊达信

12、太乙旧事（4）

　　梁超逸道：“是啊，我也是未曾听过，可能这就是波斯文化与我们中土文化的差异吧。在这样文化的冲击下，杜师妹居然就那样答应了，留下了一份信送到玉虚宫先师手中，说自己找到了自己心爱之人，要与之厮守终生，不再与冯师兄成亲，望师傅成全，望师兄见谅。之后杜师妹便音信全无，师傅心中虽然不快，但也是开通之人，心想师妹能找到真心待她之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心中只有默默的祝福她。可是这件事对冯师兄却是个致命的打击，自那之后消沉无比，无精打采，失魂落魄，心中诸般痛苦折磨着他，既不能静心修道，也无法安心练武。师傅及我们众师兄弟看在眼里，心头也不是滋味，师傅虽常常加以开导，可师兄心中孽障只得由自己解开，旁人不得代劳啊。就那样，差不多半年之后师兄才终于渐渐好过些。对了，不知道你们听说过西方摩尼教没有？”
　　耶律明洁和彭璐都摇了摇头，只有袁婧说道：“我听闻我爹爹说过，那个摩尼教是波斯的一个邪教，中土的人多称其为魔教，十多年前这个摩尼教传入中土，在江湖上曾是名噪一时，惹起过不少血雨腥风，不过这十年却是没有什么动静了。”
　　梁超逸以赞许的口吻说道：“嗯，不愧是星竹山庄庄主的女儿，见识当真不凡。不错，摩尼教正是个邪教，每个月的十五日都会有三个年轻女子双手双脚被活活钉在木桩上，以她们的鲜血来祭摩尼教的圣物，而这些女子就会因鲜血流光而死，手段极其残忍。传闻摩尼教之中的教徒也都是些妖邪之人，凶残无比，更有人说教中有人每日都吃活人肉，喝活人血。那时摩尼教在中原无恶不作，在两湖四川一带极是猖獗，先师见其势力越来越大，为祸也越来越深，当即便派大师兄孙立为带领二师兄倪海和贫道下山除恶。这时，冯师兄主动请缨，要一同下山惩奸，先师担心师兄情绪不稳，先是不同意的，可是师兄一再请求，先师最终是答应了。师兄半年来憋了不少的怨气，正好可以借这次下山，好好发泄一下，也属人之常情。先师将孙师兄、倪师兄和贫道私下叫来，嘱咐说冯师兄的戾气太重，生怕下山之后会闯出祸端，对我们千叮万嘱说要看好冯师兄，之后我们四个师兄弟便下山去了。所谓天意弄人，不久我们就找到了摩尼教四大护教天王之一的王洛伊，怎知他便是半年前与杜师妹远走天涯的那个波斯人。”
　　耶律明洁三人一听，无不感到惊奇，耶律明洁说道：“天下怎有如此巧妙的事？难道杜依琳也加入了这个摩尼教么？”
　　梁超逸说道：“不急不急，听我慢慢道来。此时，师妹已经与这个王洛伊成婚了，她自然也算是摩尼教的人了，但她始终是太乙教的人，受到先师多年的教诲，心地依旧善良，对魔教教众所作所为亦颇有微言，可丈夫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她也不便出面干涉，所以总是视而不见。我们遇见王洛伊的时候，王洛伊刚杀了一个女孩，以那个女孩的鲜血，用来给自己练功。贫道质问了王洛伊几句，只见那厮无礼至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丝毫的悔意。我们四兄弟四人正要出手，杜师妹突然出现，我们都是吃惊，此时杜师妹才说出了当年的一切，说自己有负冯师兄，恳求我们说看在昔日的情面上，放过他们。冯师兄心中虽是满腹的怨恨，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一直低搭着脑袋，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杜师妹和王洛伊一眼。其实当时孙师兄已决定，只要他们保证以后不再作恶，我们便饶过他们。岂知王洛伊得知冯师兄的身份后，便不依不饶，定要让冯师兄好看。当时王洛伊也不过是种炫耀的心态，他要在冯师兄这个情敌的面前证明他是胜利者。冯师兄心中明了眼前这个人想法，可他心中也有嫉妒也有怨恨，二人这便动起手来。冯师兄其实心中依然牵挂这杜师妹，他虽憎恨王洛伊但却不想伤他，所以下手之时都是留力两分，但是王洛伊身为魔教四大天王之一，也绝非等闲之辈，武艺之高不逊于冯师兄。冯师兄出手留情，王洛伊却招招狠毒，恨不得立即杀了冯师兄。孙师兄，倪师兄怕冯师兄有所闪失，便一齐围攻王洛伊，杜师妹欲上前帮王洛伊，却被贫道缠住。很快王洛伊便不敌师兄三人的围攻，被制住了，我和杜师妹也停了下来。师妹急忙向孙师兄求情，不想王洛伊忽然偷袭冯师兄，冯师兄急忙出手防备，随即一掌打中了王洛伊的腹部，怎知这一掌下去，王洛伊竟当场断气一命呜呼了。”
　　袁婧疑道：“照道长的说法，王洛伊的武功与冯道长应该是不相伯仲的，怎会轻易被冯道长一掌了解呢？难道冯道长下了重手？”
　　梁超逸摇头道：“冯师兄虽是情急之下出掌，却未下毒手。当时我们也都很诧异，照理说以王洛伊的功力，受此一掌不过是受些轻伤，怎会毙命？原来，当时吐蕃南迦巴瓦峰的长孙晴信与魔教有些过节，寻上门去，王洛伊身为护教的天王，当然不会坐视不理。这长孙晴信是何等厉害的人物，王洛伊不敌，受了极重的伤，幸得杜师妹在他旁边照顾，才保住了性命，可是以邪功恢复，要以活人鲜血作饵。那时，他伤势恢复了不过一两层，自然是抵挡不住冯师兄这一掌，这才送了性命。这一掌实属误伤，可自王洛伊断气后，冯师兄一直悔恨不已，直至今日。”
　　袁婧道：“冯道长大可不必这样，那个王洛伊本来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死有余辜，倘若不死，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受他之害，冯道长这是为民除害，无可厚非。”
　　梁超逸说：“师兄可不这样想，他心中一直挂念着杜师妹，他认为不是误杀了王洛伊，一个魔教大魔头，而是误杀了杜师妹的丈夫，他永远忘不了王洛伊死后，杜师妹是如何悲痛欲绝。自那时起杜师妹便和冯师兄，和太乙教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杜师妹摒弃了所有的仁爱之心，心中便只剩下了仇恨与复仇。孙师兄见发生了如此事情，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只得和我们立即回山，请示先师。先师对此也是遗憾不已，却没有责罚冯师兄，只是好言安慰，师兄心中仍是不安，痛苦万分啊，”
　　袁婧也叹息说：“真是天意弄人啊，后来呢？”
　　梁超逸说：“事情还没有结束，三个月后的一个早晨，我们众师兄弟用过早饭，正在修业，这时忽觉的全身酸软无力，这就提气运功，才发觉内力竟已全失。原来我们中了一种无色无味极难察觉的毒药，中者无论功力多么深厚，都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全身无劲内力尽失，只得任人宰割。这种毒药正是摩尼教四大圣物之一摩尼散。此刻，杜师妹慢慢的走进了玉虚宫。杜师妹和三月前已然是不一样了，从她的眼中透露着无尽的杀气与怨恨，众人皆知杜师妹此来不怀好意，想来定是为她夫君报仇来了。当时先师正在闭关精修尚未出关，而师妹也对我们师兄弟有所顾忌，自知若论武功决计不是我们对手，这才想出了下毒此等卑鄙下流的手段。冯师兄对她说：万般不是皆是错在他一人，与我们太一教上下全然无关，倘若杜师妹要报仇的话，只管取了他的性命便是，要她万万不可伤及他人。可杜师妹此刻已经被仇恨所控制了，仁爱宽宏之心全无，甚至不顾兄妹之情同门之义。她说：如若不是我们倚仗着什么侠义正道，寻摩尼教的麻烦，为难她的夫君，她的夫君怎会离他而去，她定要血洗我太乙教上下，方才消她心头之恨。我们见到此情此景，无不感到心痛不已，又觉得杜师妹实在是可怜。一个失去了丈夫无依无靠的女人，整日生活在仇恨之中，每日寻思的都是如何报仇雪恨，实在是可悲，我等皆是同情和怜悯。待到杜师妹正要动手之时，先师突然出现，杜师妹又惊又怕，她心思敏捷又忽生一计。她说自己虽然已经背离了太乙教，不求师傅的原谅，但先师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只得叩下三个响头。说完便走到先师跟前参拜。先师慈悲为怀，对她依旧是十分的怜惜，先师一生未娶妻生子，视我七个师兄妹为己出，平时对我等犹如亲生子女般，因此见杜师妹过来参拜，也不起戒心未有防范。怎知杜师妹待叩过第二个头后，突然猛地偷袭先师。”
　　袁婧等三人皆是大吃一惊，袁婧破口骂道：“这个贼婆娘，居然做出此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事，不知道她还晓不晓得世间尚有‘羞耻’二字，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梁超逸低声接着说：“师妹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啊，她本以为这一击便可打到师傅，可她却小觑了先师。我们虽是师傅的弟子，可是谁也没有见识过先师真正的功力，不知先师神功的深厚。先师毕竟是当世天下第一高手，杜师妹的功力与先师相比，如有萤火之光与浩瀚月光相比，相去实在甚远。先师虽中了杜师妹的暗算，受了伤可并不严重没有大碍，当下使出玄元神功，制住了杜师妹，杜师妹也被先师的玄元真气给震伤了。可是先师是道家真人，心中仁慈，想来杜师妹有如今的遭遇，她误入歧途与自己未能好好教导不无关系，心中也有悔意。当下便饶了杜师妹，放她下山，只盼她经历此劫后，日后可以放下仇恨，好好做人。自那之后，先师心怀悔意，自责不已，心中甚是烦闷。先师中了师妹的暗算，虽无大碍，但无奈先师年时已高，加之心中苦闷，自知命数已尽，处理了教中大小事务后，不久便仙逝了。先师临终前留下遗训：杜师妹也是个苦命之人，我等皆为修道之人，当以正道化解师妹心中仇恨，切莫有丝毫的怨气，不可再为难于她，他日见面也定要客客气气，好好待她。”
　　袁婧叹说：“原来如此，想不到杜依林与太乙教竟有此般瓜葛。”
　　梁超逸又说：“其实事情还不止这样。冯师兄有个妹妹，名叫冯怡，是杭州西湖梅坞水庄的庄主，此人敢爱敢恨、爱憎分明，那年她得知杜师妹有负于冯师兄之时，她便欲集结手下前去教训杜师妹，此事被冯师兄被得知后，当下阻止了她，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后来，杜师妹前往齐云山玉虚宫生事，欲杀冯师兄而后快之事被冯怡知道后，她便生杀了杜师妹以绝后患的念头，可惜杜师妹的武艺高强，冯怡的手下不敌，反而被杜师妹给杀害了，冯怡自己也被杜师妹打断了双腿。冯怡怀恨在心，之后以金钱为饵，雇佣江湖各路高手追杀杜师妹，不少高手都死在了杜师妹的手上，杜师妹也曾经多次险些遇害，但最终都逃了去。一来一往，杜师妹结下了不少的仇家，她最终为了躲避这些仇家，逃到了辽国。她为了报仇，自己找了个偏僻清静的地方，独自静心修炼她丈夫王洛伊留下的摩尼教神功幻音大法。王洛伊原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守护着魔教四大圣物之一的尼莫金针，王洛伊死后将尼莫金针也留给了杜师妹，那也成了杜师妹杀人的另一样利器。近来，我掌教师兄孙师兄得知杜师妹在辽国一带以幻音大法屡屡作恶，十分的猖獗，还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妙音仙子’，便命贫道先前来查看清楚。今日在比武招亲的台上，见一贵公子居然使出幻音大法，心中料定与杜师妹有关，于是私下默默跟踪那贵公子。后来才得知，这贵公子是辽国南院枢密使韩德让的公子，名叫韩易，心中十分奇怪，当下现身逼问韩易，这才得知杜师妹收了韩易为徒，杜师妹去了彭家，正要加害彭姑娘，这便急着赶到了这里。”
　　彭璐道：“幸得道长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怕如今小女子已经命丧黄泉了。”
　　梁超逸道：“哪里哪里，杜师妹在怎么说也算是我太乙教的人，如今为祸武林，太乙教也难辞其咎，阻止她为非作歹行凶杀人是责无旁贷的。”
　　袁婧问道：“那道长如今作何打算？”
　　梁超逸答道：“明日自然是要向师妹讨要解药，彭员外的伤势是耽误不得的。不过要制住杜师妹，以贫道今日的功力，却是不能的。当年我的武功虽是胜师妹一筹的，可一十二年来她勤修苦练，习得了幻音大法的上乘武功，功力已经陡增，大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只怕即便是我大师兄也未必能够胜她。我们只得等到我师兄到来，集聚众人之力方可胜过她。”
　　袁婧心中此刻低估着：区区一个杜依林算得了什么，何必大费周章，要是我爹爹在此，就算十个妙音仙子也不足为惧。
　　耶律明洁与彭璐也不说话，梁超逸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看各位都累了，不如早些歇息了吧，明日还有正事要办。”
　　众人当即就在这彭家休息了，耶律明洁也没有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