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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出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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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阙虽然自小在越国皇宫长大,但因为他的出身,整个皇宫里除了越帝,没有几个人真心将他视为皇子,他虽地位尊贵,暗地里却被许多人视为卑贱之躯,在越国最繁华的都城,拜高踩低是一惯的行事准则,家世和出身比身上穿什么衣服头上戴各种冠冕更重要,这里不是边境,关若飞救国神将的名号在这里的影响微不足道,而提起宋阙,人们私下里只会说他是个来历成谜的皇子,而身世成谜这四个字,就足以掩盖住他身上所有尊贵。
因为自小就被轻视,以至于让宋阙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他在宫墙内虽锦衣玉食,却极少有开心的时候,这座偌大的皇城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束缚,甚至在整个越国都城,也只有一处地方能让他有归宿感,那便是“松云观”。
松云观只是都城里一座普普通通的道观,但观主天悲道长却被宋阙视为授业之师,天悲道长在宋阙五岁时来到越国都城,在越帝为宋阙举办的寿宴上,他一眼看中了宋阙,说他与道有缘,若拜入他门下修习,日后必定前途无量,有成仙成神之资。
越帝起初不同意,但宋阙的确对道法颇有兴致,况且天悲道长并不强求宋阙出家,所以在宋阙再三请求之下,越帝才准许他拜入天悲门下。
之后,天悲道长便在皇城边上盖了一座道观,取名松云观,以便宋阙时时入观修习。
对宋阙来说,天悲道长亦师亦父,越帝虽疼爱宋阙,他却始终丢不掉君主的威严,而天悲则正好弥补了越帝给不了宋阙的那一部分慈爱,他总是能在宋阙迷惑之时为他指点迷津,轻声温语尤胜慈父,所以除了越帝,在整个都城里,宋阙只把天悲道长视作唯一亲近之人。
也正是因为天悲道长在宋阙心中地位不一般,今夜他的这番话才会引出宋阙如此多想法,换做其他人,宋阙必定会认为他有心谋害自己。
宋阙曾从窦宪口中得知自己母亲关若飞之死另有蹊跷,因此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探,只是他被困在都城之内,实在难以查探清楚十几年前发生在边境的事,而天悲道长今日一席话正好点醒了他,让他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这一丝希望的代价颇重,宋阙也不得不权衡清楚再做决定。
宋阙想了一夜才终于做下决定,他虽对联姻一事厌恶至极,却也愿意为了查清母亲之死而受下这份委屈。
越帝一听宋阙应允娶苍国公主,顿时欣喜不已,连宋阙提出要亲自前往苍国求亲一事,他也没作考虑就连声应允了,对越帝来说,联姻是宋阙此生最重要的一步,这一步走稳了,宋阙下半生就稳了。
没过多久,大皇子要与苍国公主结亲一事便传了出去,此事起初并没有在前朝惊起多大的波澜,倒是让后宫不少人先起了妒忌之心。
越帝除了宋阙以外还有一个皇子,他是岑贵妃所生,岑贵妃是越帝登基后唯一册立的皇妃,因她家世显赫,越帝才不得不迎娶她为皇妃,但越帝又极不喜欢她,因此也只给了一个妃位,后来岑贵妃生下二皇子,便有朝臣提议立她为皇后,但那时越帝刚失去关若飞,关若飞没有得到皇后的追封,越帝自然不会让她人坐上皇后之位,因此执意不肯,最终只将她立为贵妃,虽说只是贵妃,但因越帝并无皇后,因此这些年越国后宫大小事宜皆由岑贵妃做主。
岑贵妃是后宫里最不喜欢宋阙的人,她厌恶宋阙的程度几乎到了一听见宋阙的名字便浑身难受的地步,如果只有她和宋阙两人同处一室,她甚至连厌恶的情绪也不愿意收敛,可是偏偏越帝疼爱宋阙,她再不喜欢宋阙,在越帝面前却也不得不装出个贤良淑德的模样来,这也是宋阙能在皇宫中生存至今的唯一原因。
岑贵妃一向对自己的孩子寄予厚望,想着自己的家世显赫,这越国的皇位必定是自己所生的二皇子继承,但近来她却听说越帝几次在宋阙面前提及要让宋阙继承皇位,如今又传来宋阙即将前往苍国求亲的消息,她自然成了后宫中最坐立不安之人。
谁都知道,一旦宋阙迎娶了苍国公主,那么宋阙身后就有整个苍国做靠山,苍国已与越国交好十几年,有苍国支持,越国皇位对宋阙来说那就成了囊中之物,任岑贵妃母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跟整个苍国皇室相比。
岑贵妃在宫内气了半日,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宋阙的怨恨,二皇子宋阀自小跟着岑贵妃,学了一身的拜高踩低奸猾小人之习性,听闻宋阙要娶苍国公主,一向野心勃勃的他立马冲到岑贵妃面前哀求道:“母妃,你快想想办法啊,这样的好亲事怎么能便宜那个野种呢?”
岑贵妃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安抚着宋阀道:“阀儿别急,母妃来想办法,此事虽是你父皇做主,但母妃绝不会白白便宜那个野种的,别的不说,就凭那野种的身份,他也配得上苍国公主?母妃这就给你外公和舅舅递信去,宋阙想接这门亲事,就怕他没那个命!”
在岑贵妃的一番安抚下,宋阀的情绪才逐渐平息了下来,宋阀虽比宋阙小了一岁,但他的心计却不亚于朝中的老官吏,行事手段更是毒辣无比,在岑贵妃身边,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自小瞧不起宋阙,容忍不了宋阙有一样东西比他更好。
联姻一事由越帝做主,朝中没有人敢有任何异议,因此宋阙一应允,越帝便着人开始准备聘礼,足足准备了半个月,备了不知多少珍宝,越帝才勉强满意。
聘礼备好之后,越帝便让人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待到吉日来临,越帝便亲自送宋阙和求亲队出了都城,临行前,越帝对宋阙千叮咛万嘱咐,几乎每一件事都安排妥当才肯放他离开。
求亲队里的护卫是越帝亲自从禁军中挑选出来的,个个都身手不凡,实乃禁军中的精锐,只为了保护宋阙平安抵达苍国,其他那些随行的礼官使臣也是越帝所信任之人,为的是怕宋阙初次出使他国礼数不周,况且求亲一事另有一套礼仪,若不找几个可靠的礼官跟随,只怕宋阙到了苍国会失了礼仪丢了脸面。
宋阙带着十几车的聘礼从越国都城出发,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越国都城,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又有几分忐忑不安。
一路上,那些礼官使臣都在和宋阙讲述求亲的礼仪,只是宋阙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上面,因此每次都敷衍了事,礼官们只当他桀骜,又不敢见罪于他,只能私下发发牢骚。
离开都城的第一日,他们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直到天黑才抵达驿站,驿站早就接到了旨意,一早便开始准备着迎接宋阙等人的到来。
宋阙到了驿站便什么也不管,一头扎进了房间里,将礼官、使臣、护卫以及那十几车聘礼都扔在了驿站外。
进入房间以后,宋阙便写了一封信给窦宪,信中言明自己不日就会到边境,到时恐怕会在边境军驻扎的广星城待上几日。
信写好之后,宋阙便让人快马加鞭将信往广星城送去了。
或许是第一次离开皇宫过夜,当夜,宋阙怎么也睡不着,深夜时分,躺在床铺上的宋阙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来的突然,宋阙顿时警觉了起来,伸手摸向了放在枕头底下的长剑。
片刻之后,宋阙便听见窗户被人悄悄打开了,而且明显感觉到有人从窗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人影越靠越近,没过多久,就有好几位黑衣蒙面人来到了宋阙床边。
宋阙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些人主动出击,突然,一道寒光闪光,一柄利刃朝床榻上的宋阙砍了过来。
宋阙敏捷地从床铺上翻身而起,在利刃落下之前抽出了枕下的长剑将利刃挡了下来,这时面前又砍来了四五道利刃。
宋阙从床铺上翻身而下,随后便开始和那些蒙面人打斗了起来。
宋阙的身手一部分是内宫禁军所教,那是越帝希望他能和他母亲一样,一部分由天悲道长所教,另一部分则由窦宪所教,这三家各有所长,禁军教招式,天悲道长教技法,窦宪教力道,宋阙融汇三家之长,虽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有了一身的好武艺,只是久居宫廷,没有机会展示罢了。
宋阙与那几个蒙面人打斗了一会儿,几乎打碎了屋内所有物件,很快,驿站里的护卫们就听到了房间里的打斗声,从四面八方奔了过来。
那群蒙面人见护卫赶来支援,立马逃窜了起来,宋阙想抓个活口审问,却没想到那群人有备而来,逃不走的当场就服毒自尽了。
混乱一平,那群礼官和使臣便匆忙出了客房往宋阙这边奔了过来。
“大殿下,你没事吧?”
宋阙将剑放下,这时才感觉手臂上隐隐传来了一阵疼痛,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手臂上竟多了一道剑伤。
“没事!”
宋阙捂着伤口摇了摇头,使臣们连忙让人前来给宋阙包扎伤口。
宋阙在驿站廊下坐着,几位礼官和使臣都垂首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房间里面,护卫们正在清理残局,宋阙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位大臣,随后问道:“今夜遇刺一事,几位大人怎么看?”
那几位大臣都不敢轻易开口,即使有个别人已经心中有数,也不敢在没有证据时随意揣测。
宋阙见他们不出声,又道:“本殿还以为各位大人见识宽广,应该能猜出些端倪来,既然你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退下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众人一听立马都退了下去,宋阙坐在廊下,四周站满了护卫,他抬起头往天上瞧了一眼,今夜的月亮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连星星也少见,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宋阙对着漆黑的夜空勾嘴一笑,心道:看来这么快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从离开都城,宋阙就猜到这一路必不会平静,越国有太多人不希望他娶苍国公主了,毕竟娶了苍国公主,太子之位便唾手可得,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有太多的人不想他这个身份卑微的皇子来继承皇位。
片刻之后,侍卫来请宋阙,说已经布置出了另一间房间,虽然已经深夜,但经此一闹,宋阙早已没了困意,他在屋内对着烛火坐了整整一夜,而屋外,护卫们也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蒙蒙亮,宋阙便下令众人整装启程,宋阙知道这一路上还潜伏着许多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而自己唯有早日赶到边境军管辖的地界才能拜托这些凶险。
离开驿站之后,宋阙和求亲队连续赶了五天的路,这五天内,他们一共碰到九批刺客,那些刺客,有的直接埋伏在途中,有的趁夜行刺,有的则下毒行刺,幸好宋阙足够警觉,这一路上才能保自己无虞,不过这一批接着一批的刺客倒把那些礼官使臣吓得魂飞魄散,他们都是文人,没有经历过如此凶险之事,宋阙虽然也是第一次经历,但类似的阴谋手段他在宫里见多了,而且他一早就有心理准备,因此那一批批的刺客不仅没有吓着他,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向前的决心。
到了第六日,他们就已经快到边境了,但让宋阙没想到的是,窦宪竟然率领守卫军出营来接他了。
窦宪接到求亲队时,见众人满身疲惫,那些礼官使臣们更是惶恐不安,便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
二人见面以后,宋阙与窦宪便避开众人,随后,宋阙将这几日遇刺之事告诉了窦宪。
窦宪一听,顿时盛怒道:“岂有此理,这些事不用想,定是岑贵妃那妖妇派人做的,整个越国,除了她,还会有谁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害你!”
宋阙连忙安抚他道:“窦叔叔,这些事其实也不一定都是她派人做的,朝中有的是人不愿意让我娶苍国公主,而且苍国也并非所有人都同意这门亲事吧?”
窦宪神色严肃,随即又愠怒道:“这门亲事是两国皇帝定下的,谁还能更改?”
“所以他们才希望我在路上出点事!只要我死了,这么亲事就算还能继续,也是便宜了其他人”宋阙回道。
窦宪怒气久久没有消退,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对宋阙说道:“对了,殿下,你知道苍国派来迎接你的人是谁吗?”
宋阙有些诧异地看着窦宪,见窦宪如此严峻,他心中不免隐隐有些不安,随即忙问道:“是谁?”
“是柏云霄!”窦宪回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