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玄霄》壹秋

32、情愫

　　或许是因为平生太过顺遂，越帝根本不会掩饰自己对某件事的欲望，毕竟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手的，从他确定自己对关若飞动情开始，他每一次的殷勤都带上了目的。

　　面对比以往更加热情的越帝，关若飞并没有感觉出异样，她身边的那些将领依旧很烦他，千方百计想要阻止他接近关若飞。

　　自从那日挑过药草以后，军营里的人就顺理成章地把越帝当成了劳工，搬搬抬抬，挑挑拣拣，众人不愿意干的活都推给了他，越帝也不知道是不是挑药草挑迷糊了，竟然也不拒绝，反而想尽一切办法在关若飞面前表现。

　　这日窦宪又找到越帝，正好看见越帝在议事的屋殿外转悠，看样子是在找关若飞的踪影，于是连忙上前叫住他，要他跟军中的士兵一起出城去挑一趟水回来，同行的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士兵，谁都知道叫上他纯粹是为了凑个数。

　　越帝虽然乐衷于在军营里帮忙，但对此事却有些不理解，明明城内有不少水井，而且之前他也没有听说要出城去挑水，况且就算要挑水，这十几个人能挑多少水回来，城里的将士可是有将近十万人。

　　但窦宪却没有告诉他原因，只叫他跟着那些士兵去就是，等挑了水回来，自然会告诉他原因。

　　越帝在广星城里待了将近一个月，只有跟随关若飞出城巡视才有机会出城去看看，若不是挑水这件事有些奇怪，他其实是很乐意出去看看的。

　　越帝跟着那些士兵从广星城侧边的一座城门出城，迎面便能看见一座高山，那山林木茂盛，葱葱郁郁，却透着几分阴森感。

　　一行人出了城，先在城外的山林里绕了一圈，然后才往深山中走去，途中众人并没有走大道，反而在没有道路的杂草丛里行走。

　　越帝想不明白为何他们不走大道，而且故意绕着大道走，直觉告诉他所谓的挑水一定不寻常。

　　跟着那些士兵在山林中走了一会儿，越帝终于忍不住向身边的士兵问了一句：“小兄弟，不是说去山里取水吗，为何不走大道进山？”

　　那名士兵瞥了越帝一眼，眼中充满了不屑，并没有理会他。

　　越帝带着疑惑跟随众人往前走，原本并不远的一段路因为他们绕行而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等他们走进深山之后，原本还在谈话的众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甚至连脚步都轻了许多。

　　越帝不解其意，又向身边的士兵问了一句：“小兄弟，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

　　“嘘！”

　　那名士兵向越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快速跟上了前面的人。

　　这股怪异的神秘感让越帝心中越来越疑惑，他不敢再问，只低头跟着众人往前走，在山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深山里的一片泉水边，此时越帝才发现，那片泉水极其隐蔽，在一片杂草和密树之后，若不仔细寻找，根本不会发现里面有一片泉水。

　　找到泉水之后，一直缄默的众人才终于开了口，只是众人说话的声音明显压低了许多。

　　越帝听见他们说话，这时才敢重新开口向身边的士兵问道：“小兄弟，为什么方才你不让我说话？”

　　那名士兵用怪异的目光仔细打量了越帝一番，随后低声回道：“那是因为不能暴露这处水源，我们军中虽然不常来此取水，但此处泉水却极为重要，城里的水井极容易被敌军细作做手脚，如果城里的井水喝不了，我们就得来此取水。”

　　越帝听了恍然大悟，连忙回道：“原来此处是军中的备用水源，那我们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取水，而是为了来查看水源的吧？”

　　越帝见众人并没有急着打水，而是在泉水附近查看，便猜到了此行目的。

　　那名士兵颇为惊讶地看着越帝回道：“你还挺聪明的，你说的没错，军中这样的备用水源有好几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派人来查看，一是检查泉水位置是否暴露，二是查看泉水是否干涸，如果泉水干了，那我们就得再找其他水源了。”

　　越帝笑着点了点头，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其实窦宪并不是要他做什么苦力，只是单纯想找个理由让他离开军营罢了！

　　众人在泉水附近查看了一遍之后才陆续装好水，随后又将泉水外的树木和草丛重新掩盖上，做到一点痕迹都没有之后才陆续离开。

　　两桶水并不重，越帝挑着行走没有问题，但却做不到像其他士兵那样健步如飞，因此没过多久他就被众人渐渐甩在了身后。

　　那群士兵挑着水回到城内，此时窦宪正在城门口等着，他知道越帝身体不如士兵健壮，这一趟下来必定筋疲力尽，他等在城门口，就是为了看越帝狼狈的模样。

　　那群士兵挑着水从窦宪身边一一走过，窦宪看都没看，直接把目光放到了众人身后，可是最后一个士兵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窦宪往山那边眺望了一眼，见树林边也没有人影，便立马叫住了挑水的士兵询问越帝的下落，但那群士兵根本没有注意到越帝是否跟上，被窦宪一问，众人也一问三不知。

　　窦宪这时才猜到越帝可能被丢在山里了，连忙召集了一群士兵进山去找他，可是找了半日都没有找到，就算沿着进山挑水的路重新走了一遍也没有找到。

　　越帝虽然不是军中的士兵，但到底也是越国百姓，窦宪知道关若飞极其看重每一个百姓的生命，越帝在山中走失一事若让她知道了，自己免不了要受罚，因此他并不敢告诉关若飞，只是私下让人在山里寻找。

　　转眼天渐渐黑了，众人还是没有找到越帝，而关若飞也练完兵回到了将领府邸，因为没有向往日一样看见越帝，关若飞便问了一句，窦宪知道纸迟早包不住火，便将越帝在取水途中失踪之事告诉了关若飞。

　　关若飞听后震惊不已，连忙走出府邸去到营地点兵，准备去找越帝。

　　关若飞点了几百名对周围地形熟悉士兵，随后亲自带着他们进入山中寻找越帝。

　　关若飞在山中找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越帝，彼时越帝正站在一棵树下，身上衣物残破，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脚也受了伤。

　　关若飞找到越帝之时，越帝激动地差点抱住她，从小金尊玉贵的他哪里受过这种苦，一个人在漆黑的山林里行走，就算他有一副铁胆，心里也会忍不住生出几分惧意，而突然出现的关若飞，就好像从天而降的救星，驱散了越帝心中的恐惧，让越帝心中又感激又感动。

　　关若飞看见越帝伤痕累累的模样立马向他询问起了缘由，一问才知道，原来越帝早就跟那些挑水的士兵走散了，再加上他并不知道出山的道路，便只能凭着感觉在山里行走，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出山，在山里困了不知多久，越帝又不慎摔了一跤，从山坡山滚了下去，不仅被自己挑来的水打湿了全身，还弄了一身的伤。

　　关若飞本想责备越帝，但看见火光中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的恼怒顿时又消了下去，只能无奈地对他笑了笑，随后扶着越帝返回了广星城。

　　回到城内，关若飞立马让人给越帝看伤，更亲自给越帝上药，上药时，关若飞特意屏退其他人，趁无人在侧，这才开口教训起了越帝。

　　“你这人笨一点也就罢了，走个路也能摔着，这军中再找不出比你还愚笨的人了！”

　　越帝听着关若飞的教训，心里却越来越舒坦，趁关若飞给自己上药时，突然一把抓住关若飞的手说道：“关将军，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关若飞被他此举惊了一下，连忙挣开越帝的手问道：“你在说什么？”

　　越帝抓着关若飞冰冷的盔甲说道：“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去喜欢一个男人，去想男女私情，两心相悦的事！”

　　关若飞怔了一下，半响才回过神来，神情严峻道：“宋公子，我是个军人，保家卫国才是我的终身大事，儿女私情不是我这种人该想的事！”

　　“那么，如果我说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呢？”越帝与关若飞对视着，眼神无比真诚。

　　关若飞看着越帝的眼神怔了许久，她没想到越帝会如此直接，而且将一件她最不擅长的事摆在了她面前，要她作出选择，此刻的她，除了手足无措什么也做不了。

　　“你伤的有些昏头了，还是先休息吧！”关若飞说完便转身逃出了门，在战场上她绝不会做逃兵，但此刻，她只想逃跑。

　　越帝看着匆匆离开的关若飞，心里虽有些失落，却比之前更放松了许多，毕竟他已经在这件事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越帝养了一日伤便出了门，一出门他就想去找关若飞，却听说关若飞已经出城巡视去了，越帝不知道关若飞是否有心躲避自己，便守在府邸门外等了她一整日。

　　关若飞回城以后，越帝还在门外等她，两人一见面便对视着沉默了片刻，随后关若飞便甩开身后的将士快速进了府邸。

　　“将军是有意在躲着我吗？”越帝跟上关若飞问道。

　　关若飞将佩剑卸下，回道：“没有，出城巡视是惯例，我不会因为某个人就改变军中规矩。”

　　“那就好！”越帝笑道，“不知将军在巡视之时是否考虑过我前日所说之事？”

　　“宋公子！”关若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厉声打断了越帝，“我是军中将领，你是普通百姓，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希望你不要误会！”

　　越帝一听心中顿时有些失落，却仍旧不死心，又道：“将军拒绝我，是因为从来没有考虑过男女私情，还是只是不喜欢我？我知道，跟军营里的其他男人相比，我一个也比不上，我没有他们英勇，甚至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在你看来，只有他们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对吗？”

　　越帝卑微的语气顿时让关若飞起了一丝恻隐之心，连忙回道：“你误会了，在我眼里，你和军中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我和他们只有同袍之情，对你也差不多！我不会因为你没打过战就瞧不起你，也不会因为你出身富贵而高看你，在我眼里，你就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普通百姓！”

　　“那你要如何才愿意接受我这个普通百姓的感情呢？”越帝又问。

　　“不可能！”关若飞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试过谁知道呢？”越帝也十分坚决。

　　关若飞注视着越帝片刻，这时其他将领都从门外走了进来，关若飞立马开口朝他们喊了一声，随后便让他们将越帝送了出去。

　　此后一连几日，越帝都毫不避讳地接近关若飞，关若飞知道他的目的，便一再躲着他，身边的将领都看出关若飞对越帝有些厌烦，便故技重施用之前的办法将越帝从关若飞身边支开了。

　　越帝每日在军营各处做苦力，他那金尊玉贵的身体自然吃不消，所以没过几日便累倒了，关若飞听闻以后，立马制止了窦宪等人，让他们不要再为难越帝。

　　窦宪等人听从关若飞的命令不敢再让越帝做苦力，但越帝自己却动起了手，而且专挑能在关若飞面前露脸的事去做。

　　关若飞看着努力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越帝，心中实在有些不忍，其实她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也并非对越帝丝毫没有好感，只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有儿女私情，所以，即使她真的动了心，也绝不能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