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武治》浅溪有鱼

5、第五章

　　淮河一战，铁甲如同神兵天降，后羌国城防被破。大俞军旗插入淮河以北。九州战乱以来，这或许是第一次无人员伤亡的战役，而且是以两万敌八万。
　　主将大营里，铁甲两列，唯有一位青衣纶巾，坐在副位。
　　“这钟离欣有点本事啊！”主位上的将军拍着大腿，喜气洋洋。
　　只是，这句话无异于一句废话。且不说此人出身云崖道人门下，就说此人出山之时，五国争得头破血流之势，加之陛下郊迎十里的壮举，就可见一斑。
　　但，顾西辞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他想的，是那个和记忆里重合的背影。红缨白玉垂于脑后，黑发如墨，白衣似仙。
　　许瑶一颗石头唤回他的思绪，“顾老三，想什么呢？”
　　顾西辞刚想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叫喊，“钟离先生挂树上了！”
　　许瑶扔下书卷，火急火燎的带着众将士冲了出去。到地方一看还真是，青翠树冠间露着白色的衣袖，尤其是那红穗子，坠着白玉在高处一摇一晃的。晃得许瑶心里一阵发慌，这可是兵败四国，才换回来的宝贝蛋子，要是摔坏了，陛下估计得让他陪葬。
　　“钟离先生！”许瑶带头在树下急的团团转，“快拿梯子！”
　　结果梯子还没来，就听树冠中传来一个声音，“接住我！”随即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降落，许瑶还在接梯子，还是顾西辞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但也被巨大的冲力压在地上，钟离欣的头发尽数洒在他怀里，脖子被扎的痒痒，顾西辞抬手一推，正巧钟离欣想从他身上下去，被这么一推身形不稳倒在他怀里，柔软温热的嘴唇贴到了他脖子上。
　　顾西辞只觉得那一小片肌肤想被点燃一般，刷的烧红了脸，钟离欣稳住身形却没看他，顾西辞顺着他的目光再定睛一看，怀里的人还抱着一个鸟窝，衣袖一打开，里面赫然是五个鸟蛋。
　　“领军大人？你上树是为了这个？”许瑶吓得坐到了地上，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不得以为他苛待命官。
　　但钟离欣毫不在意，甚至还振振有词，坐到地上和许瑶大眼瞪小眼，“这里的肉都不熟，我吃不下去。你的小灶又只给白军师开，我只能自食其力了。”说完就走，留下许瑶等人原地目送。
　　顾西辞盯着他的背影，再次苦恼，犹豫着跟了上去。钟离欣径直进了厨房，打蛋打得正乐呵。看见他还有些护食，“你也要吃吗？”
　　“我不吃。”顾西辞忙道，然后想起了自己的来由，“你不会武功？”
　　钟离欣微不可查的一顿，“我一介文人，当然不会武功。”
　　可是十年前，救他的人一个人打退了十几匹饿狼，还将他送回军营。顾西辞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随即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煎蛋。
　　抬起头就看到钟离欣闪闪发亮的眼睛，“吃吧，只给你一个。”
　　顾西辞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不知怎的就想起母亲的话。“对你好的人不是他富有天下，予你金银百万，而是他只有一块糕点却愿意与你同享。”想完了，顾西辞的脸上就出现了可疑的红晕，“不对，不对，这是娘教他找媳妇用的，怎么能想到一个男人头上？”
　　而钟离欣对着好不容易得来的佳肴，也吃的不安心，一来是害怕自己当年救人时被看到了，二来就是，一个男人盯着你碗里脸红，谁还吃的下去？
　　“再来一个？”钟离欣忍着心痛夹起蛋，客气而已。结果就被某人毫不客气的吃进嘴里。
　　钟离欣看他吃完，不确定的问：“还要吗？”
　　顾西辞点头。
　　钟离欣：“姥姥的……”
　　“你为什么给我吃？”吃了第四个，顾西辞才问。
　　钟离欣在心里咆哮，“还不是你要吃的？！”但显然他不能这样说，但钟离欣也不打算这么饶了他，便故意羞他，“算是刚刚非礼三公子的赔礼。”
　　“那最后一个你吃吧。”顾西辞果然再次红透了耳根。钟离欣看的想笑却又恨得牙痒痒这话
　　说得跟这蛋是他似的。刚刚只是怕顾西辞想起什么，才给他一个蛋转移注意力，谁知道赔了四个。
　　顾西辞哪知道这个人还在肉疼，听见许瑶的咳嗽就飞回大营里了，殊不知许瑶的嗓子都快咳残废了。
　　进了大帐，便跟白回商量，“子径叔叔，你的小灶也开一半给钟离先生吧。”
　　“你小子什么时候和钟离欣亲近了？没听你爹说不能和他走的太近，你瞧瞧你，对他比对我这个表哥还好！”许瑶说着说着就偏离了主题。
　　白回轻笑一声敲了敲他的脑袋，然后才劝，“子隐，他是百姓心中的仙人爱徒，又是陛下的座上宾，顾许两家联姻数年，战功赫赫，已是高处不胜寒了。”
　　顾西辞垂下眼，“那如今玄甲队也在许家军里，岂不是更让陛下忌惮。”
　　“这确实是个烫手山芋，扔掉会让陛下起疑，不扔又会被陛下忌惮。”白回搓着衣角，“我会想办法的。”
　　经过昨晚的分析，就变成了顾西辞一个人看着玄甲训练，没站一会，就见钟离欣气冲冲的闯进训练场，指指台上，“好你个许瑶！”
　　然后看到只有顾西辞一人，明显一愣，随即气焰更甚，“好啊！玄甲训练的不行就算了，还偷懒！”
　　顾西辞吓得一愣一愣的，急忙追出去拉住他，“先生要去哪里？”
　　“我要找许瑶说理去！”
　　那肯定不能让他去呀，顾西辞万分了解自己表哥的暴脾气，“先生，我表哥日理万机，我也会练兵。”
　　无奈钟离欣就是不听，硬拉硬扯进了大营，指着许瑶的鼻子就骂，“你会不会练兵啊？玄甲的威力你连一半都没发挥出来！”
　　大清早的，一军主帅被这么骂，许瑶那里受得了，当即一拍桌子一瞪眼，“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练出来的玄甲像猪一样！”
　　许瑶吐出一口浊气，伸出大手就要去抓他，白回一见连忙挡在两人中间。钟离欣看见，一把把人推撞到桌角，嘴里还叫嚣，“我会害怕他不成？”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道白军师是许大将军的心尖子呀！钟离先生这回可是闯了大祸了。
　　“你敢推他？”许瑶扶起白回，看钟离欣的眼神都有了杀气，但动作被几个识眼色的拦住，只能指着他大吼，“来人，给我拖下去，军棍五十。”
　　钟离欣淡定的火上浇油，“你敢打我？”
　　“领军大人，听句劝吧，这算轻的了。”来拉他的人小声劝告，硬是把人拖走了。
　　顾西辞无奈的跟着，衡量再三，接过了军棍，示意他人退下。
　　被按在凳子上的钟离欣已经从不依不饶变成了可怜兮兮，“你下手轻点。”
　　“放心，我会很轻的，但你要叫的大声一点。”顾西辞为难的看向大营，幸亏钟离欣常在军中行医，不然被告一状他俩都没好果子吃。
　　一棍落下，钟离欣大叫一声，把顾西辞吓了一跳，“不用这么逼真吧？”
　　“逼真个屁，你这能叫轻吗？”
　　顾西辞手心冒汗，轻轻，轻轻地又落了一棍，“你怎么不叫？”
　　“没感觉到。”钟离欣一贯振振有词。
　　“……”
　　五十军棍打完，钟离欣没怎么样，顾西辞出了一身汗。回去复命时，账内正传来说话声，
　　“他要向陛下请命他人管理玄甲，正和我们的意，你何必要这层面子？”
　　“这不是面子问题。”
　　“只是，这事来得巧，钟离欣一向豁达，今日像是故意为之。”
　　许瑶被骂的一肚子气，“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顾西辞心里犯了嘀咕，该不会是为了我？想罢掀开帘子进去，“我也觉得钟离先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你少来，我问你刚刚有没有用力打！”
　　白回拍下许瑶的手，“指他作甚？卖个人情不好？”
　　许瑶彻底服气，“我想不通这些，但我知道全听你的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