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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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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残月升空,星光灿烂。此刻她心烦意乱,只想去看望天空中的老朋友。
她喜欢的东西不多,星星是其中之一。无尽浩渺的宇宙,蕴藏太多未知,恐怕穷己一生也无法找到答案。
她歪头看向夜空,不费多大劲,找到了那颗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的星星。还是原来样子,位置,亮度,颜色和记忆中丝毫不差。
这世界本就人来人往,谁跟谁都是过客,只有星星永恒。她喜欢星星是因为只要她抬头,星星就一定在,永远不离不弃。
初夏的夜晚退去热度,风吹到身上略有凉意。蓁蓁抱着胳膊,倔倔地歪着肩膀抬头望向空中。她开始思考,森罗殿是个什么所在,去了会怎样。
估计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不死也褪层皮。
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让那位冷面长剑叔叔放她一马。
身后响起陌生的声音,是个少年:“你太瘦了,小孩子圆滚滚的才好看。”
圆滚滚是个球!蓁蓁抱着胳膊扭头看去,见少年十四五岁年纪,一身杂役打扮,正拿着块布头擦手。
他问她:“我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吗?看你吃得挺少。你想吃什么?我重给你做。”
这么友好的少年,对比大堂里那个冷面叔叔,蓁蓁自然觉得少年更为和善可亲。
“绿豆汤……有么?”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喝了。
少年大喜,说道:“这就给你煮。”说着转身欲走。
“哎——”蓁蓁叫住他,说道:“不要放糖。”
少年有点意外,小孩子不都喜欢吃甜食吗?不放糖的绿豆汤吃起来没有味道啊。
蓁蓁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一道去厨房。”她喜好的那一口汤,未必是少年会煮的那种。
那个少年给她找了个小凳子,方便她爬上灶台看着汤。
按照蓁蓁的指示,少年取出一把绿豆洗净,放入锅中,添水到高于豆子半指。水烧开后,略等一会儿,汤色显出翠绿,即把汤盛出,此时的绿豆汤最为败火。剩下的豆子可以扔了不要,也可以添些大米同煮,做成绿豆粥。
少年盛出两小碗汤,小心地放到灶台边。
往常驿站里一到大暑,会制些绿豆汤,放凉了给客人饮用,清热解暑最好不过。绿豆不是什么稀罕食材,通常夜里煨着灶台余温,焖炖一夜,第二日一早是软烂起沙的口感。
像这样只煮头道汤的,少年还是第一次见识。
翠绿的汤色很快转为深红,蓁蓁呼哧呼哧吹气,想让它凉得快一些。
离灶台近了还是挺热的,少年脸上热得泛红,看蓁蓁鼓起腮帮子的模样觉得好笑。他拿出一把蒲扇,替蓁蓁和两碗汤扇风。
少年开口问道:“明日早饭你想吃什么?”他见蓁蓁虽然神色漠然,但并不排斥与他共处,心里胆子大了些。
“没有想吃的东西。”蓁蓁想着喝完这碗汤,人生也算圆满了,明天去往森罗殿也不算有憾。明天该吃什么,能吃什么,完全不在乎。
“嗯,那……那好罢。”少年碰了一鼻子灰,又不好意思搭话了。
蓁蓁的穿着虽然简单,可那身衣服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手笔。
他很清楚这是位贵客,而自己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如果不是因为给人煮了碗汤,他们完全没有相识的可能。
“我叫蓁蓁,你呢?”蓁蓁谢他扇风好意,主动问道。
“哦,我,我叫陈山廷!”她不讨厌我!陈山廷心中惊喜,声音欢快起来。
“东叔他们都管我叫小廷。”东叔就是那个精瘦的驿站站长,大名陈名东。
蓁蓁疑惑道:“不叫小山,倒叫小廷?”小廷听起来女里女气的。
“哈哈哈!”少年挠挠头,耐心解释道:“我们这一村子都姓陈,按族谱排,我这一辈是山字辈。廷是我的名字。”
“族谱?”蓁蓁从未听说过。
“族谱就是,同一个姓氏的亲戚,把相互之间的关系记在纸上。因为人太多,每一辈都有一个共同的字,这样就容易分辨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廷。”蓁蓁懂了。怪不得孟执堂,林栖迟都是三个字三个字的,他们都是有族谱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如意姐姐没有栖字?蓁蓁心里疑惑,这个问题只能去问林栖迟。
陈山廷放下扇子,说道:“应该可以喝了。”
两人各端一碗,蓁蓁毫不犹豫一饮而尽,看起来十分豪爽。陈山廷则小心翼翼嘬一口,暗觉苦涩,皱眉喝完了。
蓁蓁向他道谢后转身离开厨房。陈山廷在她身后暗暗咋舌,怎么会有小孩子喜欢喝苦东西?
蓁蓁晃晃荡荡上楼,拿手指勾着一根根栏杆,蹭着楼梯一步步挪动,万般不愿面对楼上两位叔叔。
可巧房门关着,两人在里面激烈争执些什么,站在走廊上并不能听得真切。
她没有听人壁角的喜好,快步走过此间,推开隔壁那间客房。
顶头的房间有个好处,窗户开在东边,躺在床上还能望得到窗外的星星。
这一夜,蓁蓁睡得并不踏实。夜里冷风灌进来,她卷着被子睡还是觉得冷。半梦半醒中,好像还听到隔壁林叔叔呜呜咽咽的说话声。
睡不好反而要赖床,日上三竿了她才坐起身来,头有点疼。想到今日还有森罗殿的重要行程,她心中一紧,立刻穿衣洗漱下楼。
杂役小廷见她下楼,立刻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桌。绿豆粥,苦瓜炒蛋,几块腐乳,还有各色糕点,杂七杂八堆了一桌子。
这哪里吃得完?
蓁蓁看得出是小廷特意准备的,拿起筷子尽量每一样都尝一口。她能尽的最大努力也就这样了,吃饭,真的不擅长。
孟执堂两人施施然下楼,坐到蓁蓁一桌,开始用早饭。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都不开口说话。蓁蓁不愿自寻麻烦,安静如鸡拿胳膊枕着头,趴在桌子上养神。
她感觉头疼,但又不是特别疼,有些昏昏欲睡,整个人懒洋洋的,也不想说话。
林栖迟注意到不对劲,凑过来查看。蓁蓁觉得他跟她说话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一样,飘飘荡荡听不真切。她努力想回应,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再度醒来已经在马车上了。蓁蓁察觉到自己躺在角落里,身上盖了件袍子。马车有些颠,她望着车顶藤条的花纹,心思乱转。
身体刚刚缓过劲来,又开始好奇琢磨了。
林栖迟正和孟执堂执棋对弈,见她醒了,便给她喂了些水。把过脉之后向孟执堂点点头,表示没什么大碍。
蓁蓁见林栖迟依然待她亲切,不似昨日神色,胆子大了些,开口问道:“为什么如意姐姐的名字里没有栖字?”
林栖迟讶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这孩子真是从不按常理行事。
他耐心答道:“如意是我家小妹的闺名,只有家里人如此称呼。”
“闺名是什么?”我才六岁,真的不太懂你们的规矩。
“就是小姑娘的名字,只有家里人能叫。女子长大出嫁后,将以夫姓冠之,外人称呼为某某氏。”
好复杂啊,东一个名字,西一个名字。蓁蓁毫不掩饰满脸迷茫,她的知识盲区有些大,需要花很多时间补习。
“栖迟,你们宗族下一辈是哪个字?”孟执堂落下一枚黑子,随意问道。
“霞栖澜溪,下一辈,是澜字辈。”林栖迟认真回答。林家在江南绵延上百年,宗祠之规非常重要,子弟自小就要知道的。
“唔,兰草之兰?”
“涛澜汹涌之澜。”
孟执堂点点头,若有所思。
“蓁蓁也是闺名吗?”好奇的小孩子继续提问。
林栖迟笑了,问道:“不如先告诉我,你姓什么。”
蓁蓁的小脸垮下来,她最怕别人提及她的过去。
林栖迟见状,有心激她,继续说道:“如果你有姓氏,蓁蓁就是闺名。因为姓氏代表你的家庭。如果没有姓氏,蓁蓁只能算个称呼,跟阿猫阿狗并无二致。”
“……阿猫阿狗?”蓁蓁撇撇嘴。
“是啊!就像阿猫阿狗一样随意的称呼罢了。”林栖迟笑容不减,又问道,“蓁蓁,你可愿姓林啊?”
这是什么意思?姓了林就不用去森罗殿吗?
蓁蓁脑子越发混沌,这些起名的规矩听着难以理解,刚刚得知这么难写的字就是个阿猫阿狗级别的,现在又问她要不要姓林……
孟执堂向她投来一瞥,眼神凌厉带有杀气。吓得她扯起身上的袍子盖住头,嚷着头痛要睡觉。
姓不姓林都可以,有命在最要紧。
接下来的日子,蓁蓁老老实实跟着林栖迟,不敢像之前那样随意玩耍,更不敢往孟执堂眼前凑。除非必要,她再也不开口说话。
三个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当初相识时那样。
夏日昼长夜短,一路无事,不过十多日工夫,马车进了顺京,稳稳当当停在景明侯府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