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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第二十八章 结草之固(2) ...

  •   细络不好再推,只好设法去打探宜阳宫的消息。没曾想这回一探真探出很多事来,说的多半是太子如何喜爱太子妃之类的话。
      李惠锦听了很不受用,此后每天心情低落,脾气更坏了。一日酉初,夜色刚拢,她就关着寝门训斥娇儿等人。正训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唤“承微”,听出是沉香殿里的远遥,奇怪她为何而来,便让娇儿去开门。
      “良媛听说承微喜爱清梅,让奴婢送一盆来。望承微不要嫌弃。” 远遥将一盆血色梅花轻轻搁在寝殿一角,朝李惠锦施礼道,“这梅花是我们良媛的兄长从陇州托人运来的,嘱咐奴婢各送一盆给胡良娣和承微。”
      李惠锦面色顿时柔和起来,看着梅花轻声笑问:“送我与胡良娣,难道不送给太子妃?还是说和宜阳宫里的梅花是一个地方得来的?”
      “正是呢。梅花一到京城就有人向刚公公推荐,刚公公直说眼下正缺清梅,太子殿下一直让他去寻,不想就有人送来了。于是拣了两盆最好的先放在崇德馆,去年腊月又搬入了宜阳宫。宜阳宫的宫女说,荃葙姑娘赞此花和双喜花一样,鲜红天香,正烘托出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恩爱呢。”
      李惠锦心底一顿,似笑非笑道:“听说这些日子,宜阳宫里满院子梅香,想来和此花有关。你刚才说到双喜花,我知此花是在天子或太子大婚次日放在新房里的,荃葙这样说,岂不是说太子与太子妃去年底才大婚么?太子可是去年夏初大婚的,这丫头瞎嚼口舌,不怕别人乱猜胡说?”
      远遥连忙摆手道:“承微这话说得奴婢不敢讲了。太子大婚天下皆知,奴婢断不敢胡言乱语。原本我们良媛想着这罕见的清梅送给各位侧妃,是不想这样好的天物被冷待,却不想和双喜花扯到一起去。”
      李惠锦眼眸一沉,道:“这也不是你我说出来的,却是太子妃身边人说出去的,与你们良媛有何干系?再说,此事若是为真,还怕别人说么?新年宴会上我可是听到皎王妃对我也说过,太子与太子妃原没有圆房,这一个月来不停让宫人散播那些恩爱的消息,只怕也是为了冲淡外界的传说吧。”
      远遥没想到李惠锦讲出这么多嘲讽诋毁太子妃的话,远不是尉迟眉月所说的人前是温柔、背后才使心眼儿的那种人,其高调言行比韦桃还甚。远遥不想言多惹祸,赶紧告辞:“奴婢不敢妄言太子妃。奴婢东西也送到了,就此回去向良媛复命。”
      远遥回到沉香殿,将李承微的话复述一遍,“瞧李承微的性子,明日定要派细络来沉香殿打探消息。我仍这样讲,她们必信无疑。”迟疑一下,问,“姑娘,奴婢有话不知该不该讲?”
      “说!”尉迟眉月刚服下归心丸,只觉药丸堵在嗓子里难受,此时听到一些感兴趣的,便凝神细听。
      “姑娘与太子妃来往,为何现在却想利用李承微让太子妃难堪?”
      “我让太子妃难堪?她与太子做了数月有名无实的夫妻,连皎王妃都知道了,更遑论其他皇亲国戚。我只不过使点计谋,让沉不住气的李承微散播消息。李承微嫉妒太子妃,不止一次暗地里跟踪过太子,她是李氏的人,即使招太子厌恶,太子也不会像休韦昭训那样休了她。既如此,由她去扰乱一下太子与太子妃,最合适不过了。”
      “姑娘,奴婢说一句您不爱听的。您自入东宫从来不曾对他人有过这种心思,太子妃对您也不错,您为何仿李承微和胡良娣要中伤她?”
      这话问得尉迟眉月心里也难受。她进东宫来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对他人有过坏心思,然而女子的嫉妒心常常使人失去理智,甚至会做出一些违背本性的事来。
      “因为嫉妒。”尉迟眉月黯然神伤,“起先以为我真心待太子妃,她也会真心待我。那时她不在意太子对她的情意,一心冷落太子,我不觉得她是我的威胁,如今她爱上了太子,我以后就无望了,与其看着她与太子恩爱,不如为自己做点努力。你知道现在外面那些传言,说太子妃娘家如此鼎盛,可招了许多人的嫉恨呢,这般树大招风,只怕会有灭顶之灾。我不希望有这样的事发生,但我却想因此能让太子少对她好些……”
      她的眼角微润,眸光轻沉,“我记得最近一次太子来我这里留宿书房,半夜里我在门外忽然听他说起梦话,他说,青砚,自始自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人,那些侧妃不过是君父选来的,将来我定会弃了她们与你一人相守。我虽知这是梦话,可梦话也是平日里所想的。太子来我宫里几次,从未碰过我,总说起太子妃曾说过什么什么,言词里全是溢美之词。远遥,我是他的妾,我自当知道敬爱自己的丈夫,也想获得丈夫的喜爱,可是,我、胡良娣、李承微,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太子的喜爱,还有已被太子休弃的韦昭训,即使她进东宫目的不纯,但我想也不会不曾顾念自己的前程,她被自己的母家害得这样惨,想来死前不知有多后悔。太子妃越是不在意太子,太子越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如今终于举案齐眉,恐怕日后我更无机会再见到太子了。我此时不为自己打算,难道还指望将来。”
      “原来姑娘一旦喜欢上太子,也是不顾一切。”远遥摇头,又觉得尉迟眉月无错。哪个女子不爱自己的丈夫,又有几个女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爱着别人?自从太子与太子妃圆房后,太子对几位侧妃的冷淡在东宫已经不是秘密了。连怀孕的胡良娣现在也几乎见不到太子的面,何况病殃殃的尉迟良媛。
      尉迟眉月道:“昨天父亲托人带话给我,说哥哥在陇州统领边军,因无品级,而陇州都督王天路处处打压他,不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哥哥现如今想招募民兵,奈何国泰民安有几人想从军的?父亲说让我在太子跟前提提,能将哥哥编入禁军,将来也好进仕途。”
      远遥记起幼年的尉迟眉月与尉迟坚兄妹感情不算好,尉迟家的儿郎也有三五个,最不得尉迟晟喜欢的就是长子尉迟坚,那尉迟坚好武打斗,不知给尉迟家招惹多少麻烦。尉迟晟向往书香门第的韵味和雅致,曾刻意请先生教导几个子女读书,最后学得最好的是尉迟眉月,自然很得父亲喜爱,只可惜尉迟眉月体弱,他便将女儿藏在家中不许她出门。偏偏聪颖过人的尉迟眉月对金戈铁马感兴趣,几次与尉迟坚争辩兵法都将尉迟坚比了下去。从此尉迟坚对这个妹妹很忌惮。尉迟眉月以为兄长行事虽鲁莽,但日后征战沙场必能所向披靡,就劝父亲送哥哥去陇州历练历练。
      尉迟晟觉得女儿的建议很好,便安排尉迟坚去了陇州。尉迟坚到了陇州才知道他所加入的边军不过是一群收编的地痞无赖,失望之余对妹妹很是怨恨,从此对尉迟眉月更无好感。
      只是他这个人平日里行莽言旷,却也因这个性格将那些边军中的几个混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如今做了陇州边军统领,每日带人维持陇州治安和督促边军耕作,又娶了妻生了子,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尉迟晟听说后,觉得女儿非常有远见,特别是尉迟坚去了陇州后,不会再在京中惹事生非,这让他过了几年清净的日子。慢慢京中无人再说尚书右仆射尉迟家有个逆子那些话了,尉迟晟又处处为修复尉迟家的名声积极奔走,外界对尉迟家的好感逐渐增加。终于等到皇帝选东宫侧妃,他便千方百计将女儿嫁入了东宫。
      尉迟坚在陇州的表现,只有尉迟家非常清楚,朝廷并无人关心。这与本朝多年承平有关——连正规的军队都处于懒动松弛的状态,对边军的注意几乎很少了。带着病躯嫁入东宫的尉迟眉月,明白父亲对她的期望,也密切关注哥哥在陇州的行径,便常常修书到陇州提点尉迟坚。她这般用心良苦不像妹妹关照哥哥,却似姐姐在关照弟弟。
      “哥哥在陇州不是长久之计,如他能得个正经的官衔,就不一样了。”尉迟眉月沉思着。
      远遥道:“禁军中的将军、郎将、中郎将,有几个不是皇亲国戚。咱们尉迟家也是皇亲国戚,大人这样想也不为过。”
      “这事只有见到太子才有机会说,那几日我去宜阳宫是想能遇到他,可每次都有太子妃在场,太子又寸步不离太子妃,我也不好开口。有一次太子还问我给后宫娘娘们准备的礼单,又问我有没有到过内直局。我想太子大概疑心什么才这样问——眼下太子很久不来沉香殿,只怕以后也不会来了。”
      远遥悔恨莫及:“都是奴婢给您出的主意,不想太子如此心细,疑心到姑娘。”
      “不全怪你!有太子妃在,太子怎会将我放在心里。在太子眼里我恐也是被陛下安排在东宫里的耳目,他又怎会信我。”尉迟眉月又道,“再过三个月胡良娣就要生产,如生下一个皇孙,不知又要掀起什么波澜。”
      远遥道:“今日未时奴婢在晖园,看到曹广独自朝东宫北门走去,远远瞧他神情慌张得很,可是胡良娣那里出了什么状况吧。”
      “能有什么状况,左不过是想得到太子的注意罢了。”尉迟眉月垂手把玩手上的戒指,那玉戒颜色深褐,圆滑透亮,和她的眼珠光泽一般深不可测。
      “胡良娣虽跋扈了一些,却也可怜。她素日里在太子妃跟前炫耀,不就是想掩饰自己的弱点。听说韦昭训离开东宫那日,曾骂她伪善,大抵说胡良娣看着她被太子赶出来东宫,也没有为她说过一句好话。她们二人曾亲密无间,这般辱骂李承微也有两三次了,我想韦昭训被逐出东宫,最高兴的应该是李承微吧。”
      “最高兴的是太子。”尉迟眉月淡淡道,“太子现在对侧妃毫无情意可言。也可怜了李承微,自认与太子是青梅竹马。”又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遭遇这样的境地,只是殊路同归,越发心境惨淡,身心如同掉入了冰窟窿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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