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语》雨清风

11、第十一章

　　“柳风！”，沐风先是向郓临风拱了拱手，随后又向毋帼英示意了一下。他用了假名，尽管之前的冲突中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沐风还是小心为上。

　　“柳氏一族？”，郓临风皱了皱眉头：“燕京城中并未听说哪个柳家有公子的名号，敢问阁下来自？”

　　沐风正想着如何应对，毋帼英突然冷冷开口道：“难道这个诗会只有城中子弟才能参加吗？难道一定要问清楚家世来历吗？”

　　听出毋帼英的不满，郓临风抽了一下鼻子，没有再问下去。

　　沐风赶忙道：“在下只是柳氏家族的一位小人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

　　沐风一笑，郓临风也跟着哈哈大笑，听上去甚是爽朗，此事算是就此揭过。

　　郓临风又开始与四周相识的才子们打招呼，一脸和善，可以看出他的人缘的确不错。

　　趁着这功夫，沐风走到毋帼英对面：“方才多谢小姐维护周全！”

　　毋帼英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知为何，沐风总感觉这位女汉子看向男人的眼中总有着深深的厌恶，当然也包括他。

　　沐风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

　　招呼了一圈，郓临风才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一张纸，说道：“此为此次诗会的题目‘做学问最需要的是什么？’，诸位可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话音刚落，便有人自座位上站起，道：“陈王曹子建曾七步成诗，才名响彻两晋南北朝，所以鄙人认为，才思敏捷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不然！”，又有一人起身说道：“我认为书法大成，字写得好很重要，晋代书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堪称‘天下第一行书！’，得以流传千古，连唐太宗都要以真迹作为陪葬！”

　　众人愕然。

　　忽然毋帼英冷冷说道：“须有争强之心，学问也要分个高低！”

　　此语一出，原本想要开口的才子顿时闭上了嘴。

　　倒是昝有财满不在乎这氛围，挠着闪亮的光头道：“明显钱才是最重要的嘛！吃饱喝足才能更好地钻研学问嘛！”

　　说完即招来一顿鄙视，甚至有才子捶胸顿足道：“俗啊！太俗了！俗不可耐啊！”

　　沐风看着众人的模样，甚是好笑，其实在艮州是绝对见不到如此丰富的人和多彩的表情的，因为那里的人都太淳朴善良了，少有勾心斗角。

　　见众人说得七七八八，沐风才开口道：“我认为做学问应有傲骨，能忍受孤独的逆境！如柳宗元的《江雪》中所作‘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于冰雪逆境之中仍能安之若素，坚持心中理想，这才是最可靠的！”

　　“哼哼”，突然一阵模糊之语传来，循声望去，载种正挣扎着从担架上做起来，头顶纱带，一阵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最重要的自然是家世才对，好的家世才能有好的积淀，就比如我，出口成章，这就是活生生的证明！”

　　“能被一个乡野之地的小子捉弄成这副模样，还好意思聒噪，如果是我早就没脸见人了！”，毋帼英一脸鄙夷地瞥了载种一眼。

　　载种自知惹不起这女子，苦着脸望向不远处地竺旦，竺旦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载种只好重又躺回担架上。

　　郓临风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未发一言。

　　苏老一直微笑地看着众人的议论，直到所有人发言完毕，才缓缓道：“才思书法固然重要，若是所求与众人相悖，为众所排挤、打压，又该如何？”

　　“这，，，”，苏老亲自发问，众人皆低头思索，想着该怎样回答才能正对其心思，博取其欣赏。

　　倒是毋帼英朝着苏老的方向，高声道：“无论做什么事都该有侠义之心，只要是对的，绝不会有丝毫退缩！”

　　沐风惊诧地看着毋帼英，两人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沐风淡淡一笑，朝苏老远远地鞠了一躬道：“心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好！”，苏老拍掌笑道：“好一个侠义之心，好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学问一途，无止境，无便途，多坎坷，多质疑，能够一路初心走下去者，寥寥无几，寥寥无几啊！”

　　苏老似在叹息，又像在夸赞。

　　“毋姑娘，柳公子，可否能与我这老头子共饮一杯啊！”

　　“哗！”，满座哗然。苏老身为国士，为人平和，和蔼可亲，很少主动邀人，只因这世上文人能入其眼者实在是少之又少。

　　如今主动邀请二人，可见是真的欣赏二人的表现。

　　昝有财不禁高兴地推了沐风一把，他这才与毋帼英二人并排走向湖中心苏老所在的亭子。

　　毋帼英看着与自己并排而行的沐风，冷冷地上下打量了几眼，看得沐风好不自在。

　　近距离观察苏老，可以清楚看到其眼角的皱纹很深，眼神深邃和蔼，灰白的发丝不时随风舞动。

　　沐风正想着如何开口请教，却听到身旁的毋帼英叫了一声“苏爷爷！”

　　一边叫一边走到苏老身旁的空位坐下，端起茶壶开始为老人家斟茶，动作熟练而优美。

　　沐风一脸错愕！

　　“呵呵，柳公子不必奇怪，帼英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诗文也大多是我教的！倒是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跑到这儿捣乱来了，你父亲知道你跑出来吗？”苏老慈爱地摸了摸毋帼英束起来的长发，问道。

　　“我才不需要他同意呢！他又管不着我！”，毋帼英一听自己的父亲，顿时不乐意了：“苏爷爷，我跑来这里可是为了您呐！许久不见，帼英都想您了！”

　　此时的毋帼英哪有一点之前的冰冷，完全是一副邻家女孩的模样。

　　“柳公子，坐，不要拘谨！”，苏老开口道。

　　“不敢当！不敢当！”，沐风赶紧在苏老对面坐下，说道：“您喊我柳风就成！”
　　“柳风？”，苏老喃喃地叫了一声，随即展颜道：“我叫你小风，这样称呼着亲切，你看可好？”

　　“好！当然好！”，沐风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这称呼倒是真的亲切，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父亲会在小时候这样叫他，可惜自从那一夜后，一切都变了！

　　沐风右侧不远处坐着竺旦，同为宰相之子，竺旦显得更加安静而沉稳，对于二人的到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那双三角眼一只耷拉着，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扰到他，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看着郓临风的表演。

　　出乎沐风意料的是，苏老叫来二人并没有谈论文学，而是一直拉着家常，但对于沐风的来历和家世，苏老丝毫没有问起。

　　只是在谈话临近结束时，说道：“小风，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交友不分年龄。燕京城很大，人很多，关系更是复杂。以后遇到难处，若还记得老朽，可以来找我！”

　　沐风闻言大喜，赶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苏老厚爱！”

　　苏老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生分。此次会面后，估计会有一些人缠着你，你只要坚守初心，凭本心处事就好，不必勉强！至于帼英，我想能接近她的人都没有几个吧！”

　　“苏爷爷，你又取笑我！你明知道我讨厌这些酸腐的男人，光是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都令人作呕！”，毋帼英抗议着，又给苏老斟了一杯茶。

　　“哈哈，好！不喜欢那些臭男人就不要勉强自己，哪怕是你的父亲都不行，哈哈！”，苏老的笑声竟也很慈爱。

　　四周亭中的才子们远远的看着三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虽然听不到内容，但一眼便可看出三人相谈甚欢，不由得对沐风是又羡慕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