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孤独》莲尾

4、宿舍

　　抑郁症其实是一种生理病，相对别人来说，他的人体缺少一种让人幸福的化学物质，没有幸福感，意志和认知功能损害，有人说是药三分毒，但对于抑郁症来说，吃药其实还是有必要的，可这让叶寂很痛苦，他每天要吃那么多种药，手心里窝一团，一天两天还好，但实际上让他快要吐了，看到想到都要作呕，他为数不多的撒娇就源于这，他会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池远的袖子，好声好气地想要商量:“远哥，真的好难吃啊，我真的不想吃，他让我好难过啊，我都要吐啦，不吃好吗？”
　　池远这时候通常是不讲话的，他无法知道要说什么，既心疼叶寂，又没有办法叫他停药，心里头又胀又涩，瞧着叶寂嘴角一抹笑，他无端生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好像他俩都是行将就木的人，日子不多，老天要他往苦了过，偏偏爱的人是个甜家伙，那样难受的时候讨饶都要笑一笑，笑什么呢，他其实想叶寂哭一哭，歇斯底里的尖叫，无理取闹的咆哮都好，他想扔掉那些药，那样吃药他光想一想就难受死了，他晓得的，只是为了他而已，不然叶寂不会在乎这些。
　　这是十分无力的一件事，他连一个想要去责怪的人都没有，或许是有的，但他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陈四南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对朋友也好，他还记得大一初见叶寂的时候，那人一个人搬行李，搬得满头大汗，他走近了去想同人打招呼，顺带帮这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少年两把，然而叶寂看他过来，却很是温和的笑了，说了一句:
　　“你好，我是叶寂，我快要忙好了，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少年的笑很干净，让人移不开眼睛。
　　陈四南东西不多，他本意也不是想叫叶寂帮忙，但他还是说了，说:
　　“哦，好，我叫陈四南，那个……谢谢。”
　　后来两人忙碌，陈四南进了浴室去擦瓷砖，然后程思楠进来了，那人是个豪爽性情，一下子扯住叶寂的手抖了两下，
　　“嗨，你好，我是程思楠，请问你是陈四南吗？”
　　叶寂眨了好一会儿眼睛，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我叫叶寂，你在浴室……哦不是，他在浴室。”
　　程思楠之前看了名单表，知道宿舍里有一个跟他名字十分像的人，很有兴趣，跟叶寂说了谢谢，就往浴室里去了。
　　那是435宿舍的缘分开始，大抵是一个炸毛，一个腹黑和一个笑得总是浅的少年郎。

　　“嗯嗯，你说……什么！不行不行不行……不是，都说不是啦……哎呀，你烦死了！不去，他就是不去！”
　　陈四南把电话一挂，还是气呼呼的，靠在椅背上，翻着大白眼，嘴里念叨着:“徐东那个！那个……不，我不能骂人。”
　　“徐东？徐东又作什么妖？”
　　“哎，他说社团搞活动，叫叶寂必须去，有个屁活动！以为我不知道，就想趁机约叶寂出去。”
　　“靠！上次不和他说了么，叶寂是个直男。”
　　“有个啥用，人家不信。”
　　池远捧着一颗苹果在啃，插了一句:“咋了？”
　　徐东这个人大概是个双，撩的男男女女都不少，最近对叶寂示好多次，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叶寂却是明确的拒绝了，拒绝了后，他并不死心，还想从各方面下手，435日常护短，平时就怕叶寂被欺负，到了这种时候，当然挺身而出。
　　程思楠大手一拍，“就按上次说的，他的电话再也不接了，碰到掉头就走，不行的话，不用再帮他想着留面子了，他要真恼羞成怒在社团欺负了咱们叶寂，咱弄死他！”
　　“嗯！”
　　池远一个苹果啃了半天，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额，叶寂是gay？”
　　“干嘛这么说？”
　　“就看他挺受男孩子欢迎的。”
　　“嗯……我觉得吧……”陈四南撇了一眼池远，说，“我觉得他大概是个无性恋，你不懂的……不是！你不会对他有想法吧？”
　　“哦，没有，你们恐同吗？”
　　“哎，照女孩子来说，恐同即深柜，这年头谁敢恐啊，分分钟给你拉个郎配。”
　　程思楠看了看叶寂的床铺，说:“没什么恐不恐的，就是……叶寂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了，gay的路更不好走，他不应该那么难了。”
　　“他……”
　　“你不懂。”
　　那天池远听了很多的你不懂，一脑门子官司，他那时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叶寂是有些不同的。

　　那天晚上四个人都在宿舍，程思楠和陈四南在打游戏，池远在床上画画，叶寂在浴室洗头，然后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陈:“嗯？……那是什么？……艹！啊啊啊！啥玩意儿！快快快——小思思，啊！！！”
　　程:“哎呀！你别扯我衣服，咋了呀，鬼叫个啥？我看看……啊啊啊！啥玩意儿！快快快——池远！池远呢，救命——”
　　池远被两个人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看了一眼把手机都扔了抱在一起发抖的两个家伙，问怎么了，然后顺着两个橙手指的方向看向了他的床头，那里吊着一根银丝，银丝下是一只……
　　“啊啊啊！——”池远先是尖叫一声，然后赶紧捂住嘴巴，抓着被子疯狂往后缩，“你们俩干什么不早说？叶寂呢？啊？”
　　叶寂正捂着一头泡沫，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是个拍摄的样子，听到池远叫他了，就十分淡定的去拿纸巾解决了这个不速之客，虽然他努力在憋着了，但那三只还是感到被毫无尊严地嘲笑了，一直等到叶寂收拾好了那只蛛，回到了浴室，三个人面面相觑，还是惊魂未定。听到手机叮咚一声，三个人打开了手机，又打开了宿舍群，果然是那个视频，嗯……好想打叶寂，但不行，因为叶寂在这方面是大佬，三个人都仗着他呢。
　　“靠！你要不抱我，怎么会看起来这么狼狈！”
　　“叫什么叫，是谁先嚎的？！”

　　叶寂有段时间睡得特别多，好像怎么睡也睡不够，那段时间课也少，池远经常能看见叶寂快到大中午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起来，先洗漱，然后吃掉两个橙带的午饭，静坐一会儿，继续爬床，春困犯得十分敬业，两个橙在的时候又晓得把眼睛睁大，假装醒了许久，尽管池远得了两个橙的命令，叫监督叶寂不要睡的太多，但被叶寂可怜巴巴的眼睛一望，又十分舍不得。
　　“叶寂起来，你睡太久了，头不疼吗？想吃东西吗？
　　叶寂喜欢蒙头睡，听见池远的声音就把被子扯下来一点点，摇了摇头。
　　“我掀你被子啦？”
　　还是摇摇头。
　　“拜托，我这个是威胁，又不是商量，你摇头有用吗？”
　　叶寂想了想，继续摇了摇头。
　　池远哭笑不得，假装真的要去掀被子，可叶寂不知是睡蒙了，还是怎么了，没什么反应，只是两个眼睛随着池远的动作在动，很可爱。
　　池远叹了一口气，祭出了他今日的杀招——钻进他的被子里。
　　叶寂身上软软的热热的，很舒服，池远一下子抱住，嘴里说着:“我要挠你痒痒啦。”叶寂怕了，惊呼一声，扭着身子想要躲池远的爪子，晃的床吱吱的响，两个人这样皮了好一会，叶寂先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摆着手答应着要起来。
　　但……池远起不来了，他那个角度正好看见叶寂一闪而过的大片肌肤，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材是青涩而漂亮的，一下子就晃了池远的神。
　　“远哥？你怎么了？”
　　“哦？没事，我们起来吧，去，去吃饭？”
　　“好。”

　　叶寂是不知道池远对他的感觉也不只是对室友的，他甚至有一段时间认为池远只是同情他才跟他在一块儿的，但是池远自己知道，他的动心不比叶寂晚多少，这实在是一个相互吸引的过程，好像注定一样，只是池远把程思楠那句，他的路已经很难走了，如果再加上gay的路，就更难走了。放在了心里，他情愿告诉自己，叶寂不是gay，催眠自己，他对叶寂只是对要好的朋友那样的心思。他看得到叶寂冰冷的样子，也看得到他在朋友面前笑得温温暖暖的样子，他听过两个橙在他面前讲了很多的你不懂，他花了时间去体会这个不懂，体会着，体会着，眼睛就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