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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梅雨 ...

  •   横滨的初春是与别处不同的。海滨城市常年受大海的庇佑和困扰,三月初,天气还略凉,乱步那一身老式的学生装可以说是正好。他在屋檐下看着雨丝汇成线沿着对面墙上不甚清晰的油漆痕噼里啪啦跌在地面上,溅出清脆的声音。福泽先生在屋子里,皱着眉头把自己写的端正的五个大字「武装侦探社」挂在了屋子中心。

      乱步像一只在雨天里懒懒的猫一样,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乱步是名侦探,名侦探不做破案以外的事情。新来的社员,十四岁的与谢野晶子卷起袖子,跟着社长爬上爬下地忙活着。少女的病是心病,再也没有比积极地生活更好的方法能治愈她心中的伤痛的了。少年自顾自地点点头,把手伸出了窗,闭上眼睛感受着雨的狂暴与温柔。

      冰凉的水滴落在他手心,汇聚成一汪小小的水池。他睁大眼睛,把手指展开,于是那些水又纷纷奔向大地。与谢野看到他了,把他按在椅子上,认真地用白色的棉布帮他擦干净手。乱步把手放在膝盖上,看他们两个人继续忙活着,于是叹了一口气。

      “好无聊啊……”

      侦探是不能说无聊的,社长的手机很快就响了起来,乱步扒在椅背上,期待地看过去。与谢野因为是新人,还有点茫然地看着充满期待的乱步和声音沉稳表情冷静的社长。

      “……嗯,好的,我们马上到。”社长挂了电话,冲乱步点点头,“有工作了。”乱步的绿眼睛就亮了起来。与谢野惊奇地看了看乱步,大概是还不适应名侦探的能力。名侦探总是与犯罪相伴,与谢野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学习这一点。社长从一个纸箱子里翻出雨衣和雨伞,雨衣是透明缀着黑色边儿的,雨伞是很古朴的油纸伞。乱步用细细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雨具,最后把雨伞递给了社长。

      与谢野坐在檐下看穿着雨衣的乱步和撑着雨伞的社长慢慢渗入雨幕,她冲他们的背影招了招手,年长的男人温和地回应了她,于是她安心地坐在廊下,听着连绵不绝的雨声,渐渐也能体会到难得的安宁。她把门窗关好,想了想,又给窗户留了一点缝隙,让绵长细密的雨声和雨丝能传进室内。这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做法,因为他们既不怕湿也不怕冷。

      她伏在窗边的小几上睡着了。

      醒来时屋子里热闹了很多,福泽先生把伞收起来,在廊下抖干伞面上的雨水,于是伴随着有力的嘭嘭的声音,院子里半干的石板路上就留下一个个圆形的水迹。乱步的雨衣还没脱下来,雨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被他光脚跑动的声音轻易掩盖了。她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头来,才发现压在脑袋下的右手的一根手指被轻轻握住了。起初她没多想,以为是孩子气的侦探看她醒了来找她玩(毕竟是难得的同龄人),但乱步明明还在走动着,他奔到门口,把湿漉漉的雨衣脱下来,和福泽先生一起用力地抖掉上面的水珠,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个吵闹的名侦探顶得过两个养鸡场。

      她警觉起来,脑袋转了个方向。入眼是柔软顺滑的黑发,再下面是一张犹带稚气的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红润的嘴唇。眼睛紧闭着,长睫毛轻轻颤动一下。她想了想,坐了起来,于是就发现是这个小孩子用他软软的手握着她的手指。乱步把雨衣挂在外面,轻手轻脚进来了,与谢野看过去,他就嘿嘿直乐。声音不大,小朋友的眉毛皱了一下,但没动。

      乱步搓着手,坐在她对面,社长也坐在旁边。与谢野反握住孩子的手,把探究的目光投向了社长。

      雨还在下。

      乱步手撑在椅面上,夸张地晃着他的小腿,整个人摇摇晃晃,显出不安分的样子。社长向与谢野解释,他们是在“无聊的雨天(乱步语)”解决了一起“无聊的案子”然后在回程的路上捡到了这位“有趣的小朋友”,于是就把他带回来了。他看起来比乱步和与谢野还要小很多,披着社长的外套,脸颊贴着木桌的漆面,睫毛很长很翘,无端让与谢野想起了很久以前被她抱在怀里的洋娃娃。她心里涌出类似于喜爱的情绪,轻轻摸了摸那些带着湿润水汽的卷发。

      只有乱步骑跨在摇椅上的吱呀声响,与窗外的雨声有节奏地交织着。社长端坐在一旁,默默饮着绿茶。这一切让与谢野感到安心。她心里默念着,我是被人需要的,这次,我可以不用那么正确。

      孩子的长睫毛颤了颤,在温暖的室内颤抖了几下。可能是衣服被雨水淋湿了一部分,是眼睛格外锐利的侦探发现了在朦胧的雨幕中坐在桥栏上的孩子,而身手格外矫健的社长在他向前扑去时拉住了他的衣后领,乱步跑过来的时候对上了孩子的鸢色眼睛。也是他做决定把他带回来的。

      看不透。很有趣不是吗?

      于是叫太宰治的孩子就这样住下了。

      下一个雨天的时候,与谢野和太宰的关系已经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长相精致漂亮的小男孩总是在少女面前表现得很乖巧,他珍而重之地执着少女的柔荑,双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少女娇美的面容,柔声朗诵着缱绻的情诗。与谢野双颊泛起少女的粉红,也痴痴地注视着小少年的容颜,粉唇轻启:“9分。”

      乱步挂在办公椅椅背上,像是什么懒惰的软体动物一样夸张地滑过来:“9分!太宰,你退步了!今天只有9分!呐,与谢野,满分是多少?”

      “满分5分。”与谢野拨了拨有点乱的头发,太宰已经站起来了,他体贴地帮与谢野摘下头饰,用梳子帮她梳理好那一头秀发。与谢野道了声谢。乱步眨了眨眼睛:“那我的3分也是五分制吗?”他刚才借着身高优势对与谢野来了个壁咚,还难得为无关案件的事戴上了眼镜,气势可以说是刷到了百分百。

      “你是百分制。”与谢野偏过头,让太宰能帮她别上蝴蝶型的头饰,她已经放下很多,不那么排斥别人触摸她的头饰了——或者说太宰在她眼里已经不算是别人了。太宰做完这些后,还递上了一面镜子,与谢野满意地对着镜子端详起来。乱步不满地嘟囔了一会儿,又拉着太宰去下围棋了。社长喝茶的时候看过他们的对局,在算子方面是乱步占优,但太宰对全局的把控让人心惊……

      然而他们的棋局涉及的内容不过是晚饭时布丁的归属而已。社长想着,摇了摇头,展开了报纸。

      武装侦探社目前位于住宅区里一栋附带院子的房子里。并且比起远近闻名的侦探社,更像是什么问题少年保育中心。社长福泽谕吉勤勤恳恳地照顾着任性自我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心理遭受过严重创伤的医生与谢野晶子,和编外人员神秘少年太宰治。

      因着乱步的缘故和警察系统熟识的侦探社社长,福泽先生,在捡到少年的第二天就拜访了附近的派出所,委托对方查一下附近有没有失踪的离家出走少年。隔天后扩展到了町,再然后发展到全市,再之后不拘泥于上报失踪的少年,而是委托户籍警查询了全市登记的年龄相似的少年。并没有找到太宰的个人信息。福泽先生得到这个消息时,返程的步伐有些沉重。他们对少年了解不多,然而徘徊思量许久,他还是觉得应当把少年放在眼皮底下照看,这样对各方安全都有保障。

      银狼挎着刀昂首挺胸拉开纸门,迎面扑来的就是吱哇乱叫的名侦探:“社长!社长救我!”与谢野在后面从腋下半拖半抱着太宰小朋友张牙舞爪地喊着:“乱步别跑!眼镜也救不了你!”

      “……?”福泽先生从难得活泼的医生手里抱起小朋友,和鸢色的大眼睛玩起了谁先眨眼游戏。乱步立刻就避开了太宰和社长,反身向里面跑过去了。与谢野看到后拽着社长的衣摆就要去追。

      社长:???

      社长把小朋友放到了沙发上,然后一手一个社员拎到了茶几旁,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再把茶点推过去确保小鬼们能自己拿到。“说吧,发生了什么?”

      乱步拿了一块红豆味的羊羹,与谢野还没从激动中平复过来,脸颊红扑扑的。社长从他们含含糊糊的交代中拼凑出了事情经过:与谢野以医生的直觉发现太宰身上有伤,医生的责任感推动她克服恐惧想用异能帮助太宰,谁知「请君勿死」对太宰不起作用。她询问过后太宰表示自己的异能「人间失格」会抵消接触到的所有异能。

      而乱步刚才四处逃跑是因为与谢野想让他在「人间失格」作用下和她再玩几局推理游戏。与谢野坚信这样她或许能赢,但是乱步不太乐意。而太宰只是一个无辜的工具人罢了。

      社长低下头看过去,太宰坐在他旁边,拿着一块栗子味羊羹小口小口地咬着。随便捡了个孩子竟然是这样强大的异能的拥有者,怎么想都有点不真实。他又想起这孩子还带着伤,小声问他:“伤在哪里?”孩子仰起头看了看他,拉起了右手衬衫袖子。他的胳膊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让那胳膊胖了一圈不止。眼下小臂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一片暧昧的粉红蔓延开来。与谢野惊呼一声,乱步停止了咀嚼,社长把茶几下的小型医药箱拎了出来。少年少女的头凑过来,亲密地贴着少年,福泽先生并没有出言阻止。他用剪刀剪开死结,沿着缠绕的痕迹一圈圈解开孩子手臂上的绷带,粉红逐渐晕成猩红,血迹面积也越来越大。屋子里最清晰的除了绷带摩擦的沙沙声,就只有人们急促的呼吸声。

      小臂上有一道四指长的口子,看起来很深,盘踞在小少年白皙的皮肤上,像是在狰狞地嘶鸣。乱步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与谢野的,他们俩沉默地看着社长用碘酒擦拭过伤痕后,洒上药粉,再轻柔地缠上绷带。与谢野紧紧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乱步握着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太宰一开始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原处,没有发出痛呼或者哭泣的声音,但他看着少女紧紧攥着少年的手,力道大到让乱步的脸颊都有些发红时,他也看了看社长。

      福泽先生点了点头。于是他突然痛呼一声,少女急急睁开眼,乱步推搡着她说着“与谢野可是从小就做医生的助手了包扎技术一定比社长强”,少女被温柔地推到少年面前,她不敢去看那双朝夕相处过的,总是带着笑意和温柔的鸢色眼睛。

      她害怕看到敌意,或者是恐惧。那会再次摧毁她的。

      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放在她膝上,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的干净男孩子冲她笑了一下,晃了晃那只被社长缠绷带缠到一半的手:“与谢野姐姐,不帮帮我吗?”她像是被人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愣怔了一会儿才抓住那只手,很认真地说道:“我会治好你的。”她眼睛里带上了当年那个小小医生眼底的光芒,“就算是不用异能,我也可以做到的!”

      小少年怔了一下,笑着点头。福泽先生吹去茶杯上的热气,觉得,或许不用那么在意什么信息。毕竟,信息库最有可能出错了,不是吗?

      第三个雨天过去了,武装侦探社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社长对太宰不再那么严防死守,一个大人带着三个拥有异能的孩子这样的组合也不再那么让警员们惊讶了。因此太宰和与谢野特殊的异能就像乱步一样再也遮掩不住。为了孩子们的安全,以及某种社长现在还不能确定的东西,社长对未来的规划更详细了起来。他明白围绕着这三个孩子,和他们注定无法籍籍无名的异能,会在这座城市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而单凭他的名声和武力,或许也无法给予他们周全的庇佑。

      或许是时候了,他想着。目光从手里的企划书上滑过,穿过了他的社长室的房间,滑到了庭院里围墙上一只三花猫和它下面兴致勃勃的三个孩子身上——嗯?等等???

      社长坐不住了。

      乱步怀里抱着一大叠各种口味的猫罐头,冲围墙上的三花猫嚷着:“喂!你如果下来的话,名侦探就把这些都给你!”他大方地一抖肩膀,那些堆到他下巴高度的罐头盒子就碰撞起来,发出不那么悦耳有趣的声响。与谢野很不屑地扫了幼稚名侦探一眼,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转而举起了手里的逗猫棒。“小咪,咪咪,咪酱——只要你乖乖下来,我就陪你玩哦。”

      不知是不是错觉,三花猫的肥身子往围墙另一边坠了坠。

      太宰穿着一件砂色的风衣外套,右手点着脸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突然伸出手来,喊着:“我来接住你哦!”

      三花猫四足并用连滚带爬跑了。

      “咿——”围墙下的孩子们发出遗憾的嘘声。福泽先生看他们今天还算平安无事,也勉强松了口气。回到社长室时,惊讶地发现了夏目老师的回信。白色信封边,还有几根或许是被吓下来的猫毛。

      孩子们眼见猫跑了,又一股脑儿要挤进屋子内来,照例是让年纪最小的太宰先进,然后乱步和与谢野就谁也不退让地堵在了门口。

      “我说,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让名侦探先进吧!”

      “名侦探连女士优先都没听说过吗?”

      “可是,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果然还是我比较厉害吧。”

      “我也是侦探社里唯一的女性啊。”

      两个人在门口推来挤去,太宰抱着一盒巧克力棒咔嚓咔嚓仓鼠一般小口咬着。院子外面有人犹疑着叫门了。

      “请问——这里就是,武装侦探社……吗?”声音七上八下,音色带着说不出的稚嫩。孩子们又一窝蜂地涌了出去,打开了院门。是个金发的小男孩,茶色的眼睛紧张地在几人的身上流转着,手里紧紧捏着一本手帐本。远远看到福泽先生揣着手走过来,他就像看到救星一般喊道:“社长先生——”

      “国木田,”社长冲他点头示意,“家里人都还好吗?”

      “都还好,”国木田有点拘谨地点了点头,把手帐本抓得更紧了些。社长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把孩子们引进了客厅。

      热热的茶水捧在手心里,国木田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手帐本也松开了,墨绿色封皮的本子上别着一只宝石蓝的钢笔,看起来都是他的心爱之物。乱步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嚼着红豆大福,与谢野手里拿着黄油小松饼,太宰坐在中间,正在咬着一根芝士夹心的蟹□□。福泽先生坐在对面,在袅袅的茶香中开口了。

      “我也听国木田太太说过,”社长的目光在自家凑在一起的三个小家伙毛茸茸的头顶掠过,“关于国木田你的异能的问题。”

      他恍惚间看到了三对不老实的猫耳朵竖了起来。

      而邻居家的老实孩子国木田还一无所知,闻言小心地放下茶杯,手乖乖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他手指紧张地动了一下,把手帐本和钢笔握在手里,在社长温柔的鼓励目光注视下,在手帐本上写下了几个字。

      “茶杯。”

      一阵蓝色的光芒闪过,国木田的手里赫然是一个与他刚才用的茶杯别无二致的杯子。他看了看社长,把两个杯子递给他,年轻的社员们也凑过来,好奇地想要找出它们的不同之处。乱步发现它们的材质毫无差别,与谢野甚至发现了杯壁上一处画师落笔时的瑕疵,然而在这一点上也毫无差别。传到太宰手里时,其中一个杯子又闪过一阵蓝光,而后变成了一张写着「茶杯」二字的纸。乱步又从太宰手里接过去,那张纸没再变回茶杯的样子。三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没理会旁边吃惊地睁大双眼的国木田。

      社长注意到了,冲他安抚地笑笑:“那是太宰的异能。”国木田伸出食指搔了搔脸颊,表情还在震惊的边缘徘徊。

      孩子们讨论完了,把杯子和纸都交给社长。谨慎的国木田独步指腹搓着衣边儿,好奇又警觉地看着三位年轻的侦探。乱步戴上他的黑框眼镜,食指和拇指叉开卡在下巴上,一脸的若有所思;与谢野好像对茶杯更在意,凑在社长手边同他一起观察着。

      咦?怎么少了一个?他一张望,黑色的卷发小男孩就出现在了他身边,好奇地询问他的笔和本子的来历。这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国木田一一讲给他听了:笔是他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手帐本是母亲送的,出自他非常喜欢的一位传说级的笔记本工匠卡莱尔大师之手。今年升学过后,小国木田君自觉已经是个成熟的高年级学生了,因此准备正式开始自己的人生规划。首先是把自己的目标写在心爱的手帐本上。这一步倒还正常。但是他正式开始规划每一天的日程后才发现不对。如果是写到什么他熟悉的,大小不超过手帐本的什么东西的话,伴随着蓝色的光,那件东西,或者说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同时国木田也失去了一页手帐本纸。很难分清让他难受的是不受控的异能还是日渐变瘦的手帐本。他越说越难过,数着已经去了三分之一的手帐本页数情绪低落,太宰想了想说:“要不然试试我的异能?”他按着国木田的肩膀,国木田肃着脸,一笔一画写下了两个字“茶杯”。

      好像是有极快的蓝光闪过,压制住了手帐本的光。国木田眼睛晶亮地举起本子,太宰打了个哈欠。解决了?乱步和与谢野互相看了看。那就当作是解决了吧。

      三个小侦探又坐在沙发上,挤成一团睡着了。社长把小国木田送出去,跟他道了别,折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自家的小孩们睡成一团的样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卧室里的毯子取出来给他们盖上。

      至于国木田换了新本子,又一次登门拜访。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第四个雨天,应该说是第二年的第一个雨天。孩子们都长了一岁,社长已经取得了异能开业许可证,武装侦探社的牌子算是过了明路,社长特殊的异能也被与谢野察觉到了。不过与谢野提出的用社长的异能控制太宰的消除异能的异能这样的套娃行为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与谢野对此非常不甘心。她不愿意只用普通的手段来治疗太宰,更反感可能因此出现的无法挽回的结果。社长和乱步也为此忧心。但太宰本人依旧没心没肺,整天研究如何无痛自杀,或者说是“清新明朗而又充满朝气地自杀”,这句被他奉为座右铭的话可以说是如果用一个词语扭转整个句子意思的最佳范例。但社长凝视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说不出严厉的训斥。

      这件事不能让太宰参与。最好是他完全不知情,因此得让乱步转移太宰的注意力,社长和医生围绕令人头痛的社员的营救工作提出了备选方案一二三,再由其他人出外勤时,由乱步进行完善和补足。只能说,辛苦了,侦探社仅有的名侦探。

      第五年的某一个雨天,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登门拜访了。

      穿着雨衣在院子里泼水玩的与谢野直接把一脸盆水扣在了首领那张猥琐大叔脸上,乱步拉着情绪不太稳的与谢野回屋去了,每一步都踩得啪啪响,溅起的水花打湿到大腿。

      森鸥外抹了把脸上的水,表情越发苦涩。他眼见小医生被小侦探拉进了屋子里,这才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从刚才就站在一边扮演背景板的小少年:“你好,我是……”

      太宰捡起被与谢野和乱步丢下的水盆,也一溜烟跑回屋内了。

      纸门拉开一条缝,让太宰钻进去后,又啪地一声甩上了。

      森:……

      中原中也:“……首领,你……我们,真的能从这里借到人吗?”

      森:“……中也君,其实我和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是旧交……好吧,已经决裂了。”

      中原中也:上了贼船.jpg

      最后还是社长出来,冷着脸把两位客人带进了室内。茶用的是去年剩下的陈茶,一人倒了一杯,社长抱着手坐在客人对面。总是以慈祥包容的态度对待孩子们的社长,对于港口Mafia首领,不择手段的森先生,不能说全然否决,但也有很多的不认同。与谢野被两个男孩子挡在身后,她并不畏惧,眼睛里却也带着燃烧的火焰一般的色彩。她已经走出了那段过去,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了。森收回自己的视线,或许他对于局势的判断没有出错,但关于孩子们的未来,福泽先生才是更正确的。

      “我们是来向福泽先生借一个人的,”森轻轻啜了口茶水,为这送客意味浓厚的茶皱了皱眉,“中也君的异能需要一个安全阀……能足以锁住他内心的野兽的。”中也沉默着,按了按头上的帽子。

      森先生放下茶杯,注视着漂浮着的茶叶梗,“福泽先生,你清楚,即使你与我反目成仇,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他顿了顿,给了一点时间让社长认真消化,“与谢野的事情暂且搁置。目前更重要的是,把黑暗收归旗下。”他像是意有所指般,说道:“如果没有黑暗,也就无所谓光明。”

      社长犹豫了。这是他也无法拒绝的理由。三刻构想如能成为现实,不仅能以鼎立之势护佑住这座城市,他羽翼下的三个孩子也能拥有更广阔的天空。他没办法不为此心动。

      雨还在下,中也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那位社长先生和三个年龄不一的少年男女进书房商讨去了,临走之前礼貌地请两位客人自便。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他心生烦躁,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些选择背叛他的同伴们。失去了他强大异能的庇佑,他们能靠自己熬过这个将潮气渗进骨骼的雨季吗?做惯了首领的少年还没完全摆脱之前的思维,首领捧着茶杯,看向自己选中的干部候选人,叹了口气。

      还是个不甚成熟的少年人。但他的异能太强大了,若是能通过福泽先生麾下的那位特殊的异能者得到控制,中也还能释放出更强大的力量。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厚着脸皮登门拜访。他有至少五成的把握让福泽先生答应,见到侦探社成员的相处后又提到了八成。而他望进那少年如同一汪深潭的眼底时,他就完全放下心来。或者说,把警惕值提到了最高。

      他一定会答应的。但森先生突然怀疑自己能否控制住他。这对港口Mafia首领来说是个新鲜事儿。他既庆幸又有些遗憾:竟然是福泽先生先遇见这个孩子。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福泽先生表情平静,乱步脸色沉沉,与谢野满脸担忧。太宰反而满脸轻松,轻轻拉上了书房的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社长肃着脸,邀请港口Mafia首领与他在书房详谈。中也被留在客厅,被三双眼睛紧紧盯着。中也颇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茶杯。

      太宰很大方地坐在了他的对面,随口问着他的异能。绿眼睛的乱步鼻梁上架着眼镜,目光里透出全然无遮掩的审视。与谢野坐在太宰身边,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中也谨慎地挑挑拣拣回答了一部分关于他的异能的问题,乱步向沙发靠背上倒过去,发出一声轻蔑的嗤声。

      ……怎么看这家伙都让人很看不顺眼。他放下茶杯,索性不去理会另两人,只和中间那个似乎与他同龄的少年搭话。太宰也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眉眼弯弯。这严重的后果,中也目前还一无所知。

      当天夜晚,伴随着一栋大楼的消失,港口Mafia的“双黑”名声便不胫而走了。而其中的一位已经换上了沙色风衣,和同伴在一起玩五子棋。

      雨还在下。歪曲了的未来,不知会延伸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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