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人安乐》芳草池塘

6、第 6 章

　　日至正午，会仙酒楼里客似云来，端盘叠碗的小二支着身子灵活地穿梭在大堂的桌椅之间。

　　二楼的包厢迎来了两位年轻的公子，忙得团团转的牛壮一眼就看出这两人非富即贵，赶忙上前殷勤接待，端茶倒水丝毫不敢马虎。上了几碟菜瓜点心的牛壮依言退出包厢，只见两个佩剑的侍卫立在门外，想他在奉安城内最大的酒楼会仙楼做事已有三年，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却仍为这两人身上的气度感到心惊，只有真正有权势的的人才有这番气势，牛壮不敢再看，赔着笑脸赶忙离开包厢。

　　“事情办得怎么样?”

　　“赵流那老匹夫已经相信了孔非的话。”

　　先前说话的男子穿一身靛青色圆领锦袍，坐姿挺拔看不清面容，而他旁边的绿衣公子却坐的歪歪斜斜没个正行。

　　绿衣男子苏飞白略带嫌弃的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江轩，倚着桌子的身形更歪了，“我说你能不能簪一朵花，大家都簪就你不簪，多不合群。”

　　没空理挑刺的苏飞白，江轩还在想西山抚恤金贪污的事，如今鱼儿已落入网中，是时候收网了。“赵流此人虽常做蠢事，却疑心很重，你转达孔非，切忌不可操之过急。”

　　“孔非你还不放心？我们的人里他最谨慎不过了。”

　　“前些日子我爹还说我是个滑头，要我看你才当得起这一句。”苏飞白收了架势，觉得自己又平白替他背锅。“借殿下的势狐假虎威，查个贪污案搞得声势浩大，引的赵流慌中出错，说你滑头不为过吧？”

　　可怜世人哦，皆被他的君子表象欺骗了。

　　江轩端起茶喝了一口，但见杯内芽芽直立，汤色清冽，幽香四溢，是新年的雨前龙井，会仙楼果然大手笔，“赵流贪污的银钱何止这一起，不过是这次贪得太多，吞不下噎住了。”大兴朝幅员辽阔，贪官污吏不止凡几，当今圣上信奉水至清则无鱼，对那些小打小闹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像赵流这样在天子脚下巨额贪污的官员却是怎样都容不下的，更别说赵流还把手插到了军中里，要知道军队可是为君者的大忌。

　　江轩身为武官，自然知道上阵杀敌的苦楚，如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被贪，叫英魂何安？作为此次协助太子查办西山抚恤金贪污案的人，又怎么能不尽力而为。

　　一旁吃桌上糕点的苏飞白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对了，三年前西山剿匪中阵亡的将士官级最高的，是一个叫花毅的从九品武散官，我们的人查到了点东西。”
　　江轩气定神闲，“说说看。”

　　苏飞白这才继续说下去：“那花毅当时是受了些伤，但没伤到内里，听说第三天都能下床了，结果让军医治了几次后直接一命呜呼了，连带死了的还有花毅的几个拜把兄弟。”

　　“哦”，江轩挑了挑眉，“派人往深里查一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苏飞白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人我早派出去了。”说着又喝了几口茶顺了顺点心,“你说这次赵流会不会又逃过一劫？”

　　江轩摇了摇头：“难，不过福王要是出面的话，他的命应该是能保住的。”

　　苏飞白也这么认为，没见过赵流这么蠢的人，若不是靠着他那个好姐夫，就凭他的脑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贪没案已经被皇上盯上，要想毫发无损几乎是不可能，如果赵流能壮士断腕，把当年贪污的银子以数倍还回去，凭他姐夫在皇上那求求情，兴许能保住一条性命。
　　“瑾瑜，你猜猜赵流为何不主动把贪污的钱吐出来，皇上不是放出话来''''''''''''''''''''''''''''''''''''''''''''''''''''''''''''''''若是所贪银钱归位，从轻处罚''''''''''''''''''''''''''''''''''''''''''''''''''''''''''''''''吗？”苏飞白语带促狭，他倒是查出来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就看江轩能不能猜出来。

　　“不愿意花钱买平安只能有两个原因。”

　　“那两个？”

　　江轩似笑非笑地把玩着茶杯，“这一嘛，就是他舍不得这些钱。”

　　“这不可能，赵流再爱钱能比得过他自己的命？”

　　“这二嘛，就是他拿不出那么多钱。”江轩微微抬头撩了苏飞白一眼，“说吧！你查出了什么？”

　　“不愧是我兄弟。”

　　苏飞白环顾了一圈室内，压低嗓音。

　　“我的人查到赵流这两年在全国各地钱庄陆陆续续的置换黄金，有数百万两之多！”

　　“果真？”江轩听到这个数字皱起了眉头，“据我们所查赵流所贪不过百万白银，他又是怎样置换出这许多黄金？”

　　莫非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已经细细查探了接近一年的时间，莫说如此巨大的差额，便是昨天赵流晚上吃的是什么他们都知道，没道理有如此大的纰漏。

　　“这些多出来的钱必然不是赵流自己贪的，有人在借他的手掩盖些什么。”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先将此事汇报给殿下，我再去查查这笔钱的来龙去脉。”

　　江轩直觉这事不简单，为何要将白银置换成黄金？这笔黄金又被放在哪儿了？

　　“辛苦你了，注意别打草惊蛇。”

　　“我办事你放心。”

　　二人谈完正事后简单用过饭就各自离开，临走前江轩故意放大声音扔下一句：“小姑娘见你头上簪的玉兰花都要叹不如你娇媚。”把苏飞白气得直跳脚，大堂里的众人望着楼梯上的两人，假借吃饭躲在一边看热闹，勇定侯世子与丞相之子不和的传闻原来是真的，传闻诚不欺我也。

　　一夜无梦，花恬早早就没了睡意起床，简单的做了早饭，又把花禾、花笛的那份饭热在锅里。舅舅去村里替人看病也一时半会回不来。花恬闲着还不如上山一趟。卖花的计划急不得，搞清楚货源才是重点。

　　叫醒迷迷糊糊的花禾，提醒她饭在锅里，仔细关好院门，花恬背上小背篓，拿着弯刀就出发了。虽然她起得挺早，但一通收拾下来却也耗费了许多时间，田间地头已随处可见早起耕作的村民。

　　李家村南边有一座山，当地人都叫它南山，比起北边连绵的山脉群，南山并没有什么野猪、老虎等猛兽出没，危险系数小得多，这也是花恬选择南山的原因，毕竟安全最重要。

　　南山离村落不远，从花家到南山花恬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其中还有走错路花费的时间。刚走到山脚花恬就看到一大片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小野花丛，这种叫圆锥石头花的野花极好养活，种子随风一飘遇泥就会生根发芽。圆锥石头花多为白色，一般用来点缀其他花朵，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把圆锥石头花连着根茎剪下，晾晒干后用各色颜料染色，待风干后又鲜亮又衬花色，可谓是花束装点必备。

　　暗暗把圆锥石头花的位置记在心中，复又向前走了四五百米，一路上山野芳菲，美不胜收，忽然一阵山风吹来，把一缕花香吹进了鼻腔，好香啊！耸动鼻翼轻轻的嗅这风中的花香，花恬笃定这是蔷薇花的味道。

　　蔷薇花色多样、气味芬芳，光是相近颜色的品种就有十数种之多，就是不知道这是哪一种。花恬顺着花香往前寻，在拨开几丛青绿的藤蔓后，一大片开得绚烂的蔷薇花就出现在眼前，深粉、浅粉、桃红......，七八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在山坡上缠绕着蔓延开来。最让花恬惊喜的就是其中还夹杂着几株矮矮的红色月季，没想到大兴朝居然有红月季，前几日进城都没看见有人卖这种花，她还以为没有呢。

　　怕别人抢先挖走这几株月季，花恬打算今天晚上就把它移栽到院子里去。虽说月季最适合移栽的季节是秋季到第二年的春季，但想要在夏季移栽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选择早上或者傍晚，又或是阴天的时候，避开正中午阳光，即使夏季也能移栽好月季。

　　南山虽说比不过北边的山脉，却也很大，花恬转悠了两个时辰才刚到南山的三分之一，除了收获圆锥石头花禾蔷薇外，花恬还发现了几丛栀子花，将几处地点细细记在心中，花恬摘了几串野葡萄并一小兜杨梅，又拾了一背篓柴火就打算回家了。如今正是吃蘑菇的时候，满山都是各种各样的蘑菇，在回去的路上，花恬惊喜的发现了一大丛鸡枞，鸡枞菌味道鲜美，被誉为山珍之最，且具有增长食欲、健脾和胃的功效，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居然在这里碰到。小心的拔出鸡枞，将树叶在下面厚厚的垫了一层，再用泥土把拔出的坑填上，以期下次这里还能长出鸡枞。

　　真是大丰收啊，花恬心里高兴，感觉连背上的柴火也不沉了。沿着原路返回，有路过的村民看见背篓里的鸡枞，眼羡的看着花恬，“这么些鸡枞，到城里至少得卖好几十文钱。”

　　花恬笑眯眯的和他打了招呼，“这个不卖，留着自己吃。”

　　已经摘下来的蘑菇放一晚上就不新鲜了，更何况这鸡枞难得，还不如留给自家人吃。

　　别过村民回家，李川柏已经回来了，李川柏伸手接过花恬的背篓，进屋洗了手，花恬又忙着把鸡枞放到厨房阴凉处，将野葡萄和杨梅洗干净端上桌，“舅舅，吃葡萄。”

　　顺势拈了一颗葡萄，李川柏正了正脸色,“夏天蛇虫多，你上山的时候注意一点，我们村里好几个人被蛇咬了。”

　　“啊！咬他们的蛇有毒吗？”听见''''''''蛇''''''''字，花恬嫌弃的直皱眉头，她不怕乱爬的小虫子，但就怕蛇这种滑溜溜的冷血动物，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见花恬这么怕蛇，小脸都皱成一团了，李川柏放松了表情：“别怕没毒，周围几座山很少有毒蛇，我只是提醒你一声。”

　　“那就好。”花恬放下心了，明天还要上山挖花呢，为了赚钱她可以克服一下心理恐惧，但可克服不了毒蛇的生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