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是爱情》揽九月

2、少年篇

　　南希还没想好怎么接触韩野，一个机会就送到她面前了。
　　很俗套的开场，就是放学后韩野和张源几人正准备去网吧玩，在路上遇见了和张源有仇的小混混，韩野这边就四个人，而小混混那边有十几个人，小混混算是碰上好时候了，当然不能放过，把韩野一行人拦着赶到一处偏僻的巷道，两边就动起手来，两边都是出来玩的，没带什么有杀伤性的武器，打架纯粹靠肉搏，韩野这边人少吃亏，只能见机开溜，作为四个人里面最能打的两个，韩野和张源自然是后面垫底的，受伤不轻，但索性还是跑了出来，也没什么玩的兴致了，就各回各家。
　　韩野打架有技巧也凶狠，他小学的时候因为没有爸爸，被学校里的同学欺负，他从来没耸过，来几个打几个，不管自己伤得怎么样，反正会让欺负他的都挂彩，他妈教育过他也没用，又怕他打不过，被欺负得更惨，只能咬咬牙给他报了武术班，他就学了好几年的武，而且韩野这人睚眦必报，疯狗一般，咬着人就不松口，所以后面也就没人敢再欺负他。
　　再转一个巷子就到家了，但是韩野越走头越晕，他摸了一下后脑勺，发现刚才打架的时候不知道哪个龟孙偷袭他，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本以为没啥事的，但现在起了一个大包，幸好没流血，他想再坚持一下走回去，但没走几步就摇摇晃晃倒在路边。
　　南希就是在路边捡到韩野的。
　　要平时遇见这样的，南希眼也不会眨一下，直直就走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也没那么多柔弱的心肠。
　　但是韩野不一样。
　　南希还记得她想让韩野喜欢她，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做。那个暗娼以前倒是捏着她的脸蛋，调笑着说：“乖乖长得真好，这张脸不知道能骗多少人，你长大了啊，就适合立于红尘场而高坐红尘台，千万不要跌落下来，冷眼看着下面那些个男人为你疯为你狂就好。”南希以前是不懂的，现在也不懂。
　　但是南希聪明，她会观察，她最喜欢去的小吃店是对老夫妻经营的，他俩感情很好，那老头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那奶奶留着，看着那奶奶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多得似乎能溢出来。
　　她觉得要想别人喜欢自己，就得对他好点，起码要给他好吃的。
　　但是南希好穷的，她没钱，买不起什么好吃的，所以她只能对韩野好。
　　南希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下韩野，发现他长得真好，她长这么大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孩，一头乌黑的碎发有些凌乱的垂落在脸颊，面色有些苍白，蹙着眉头，双目紧闭，浓黑纤长的眼睫不安地微颤着，嘴唇有些干裂，失去了平时漂亮的色泽，身上的黑T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线条流畅优美的锁骨。
　　躺在地上的少年没有平时阴郁冷漠的气质，像个睡着的小王子，惹人怜惜不已。
　　南希伸出一根手指，重重的往少年裸露的臂膀戳去，一下，两下，倒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一点动静也没有，怎么办呢？】
　　这种情况南希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没钱送他去医院的。
　　但她想着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地上吧，于是费力把少年扶起来靠着墙，发现他靠不稳，还会倒，没办法，南希只能挨着他坐下，让少年靠在她肩膀上，少年的呼吸透过薄薄的T恤衫落在她肩颈上，让南希很不习惯，可没办法，她想让少年喜欢她呢，她得对他好。
　　两人就这样互相靠在一起，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鸟，迷迷糊糊间一阵困意袭来，南希也靠着少年睡去。
　　韩野醒来时，残阳西落，地面笼罩着一片模糊的玫瑰色，呼吸间鼻翼尽是女孩衣服上皂角的清香，隐约夹杂着淡淡的少女体香，稍稍转头，少女巴掌大的小脸闯进韩野眼底，或许是隔的太近，冲击力过强，韩野的心跳不自然的加快。
　　面前的女孩五官精致，此时毫无防备地闭眼休憩，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玫瑰色的阳光下，静谧又美好，让人不忍打扰。
　　是南希。
　　韩野认识她，见过很多次。
　　韩野一只手轻轻拖着她的脸，手上传来的触感如羊脂一般，光滑细腻，他把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手上的老茧弄疼她，一手撑着地坐起身，又慢慢将女孩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
　　樱桃红唇，是女孩脸上最浓烈的色彩，呼出的气息湿漉漉的，打在脖颈上，搔得人心尖直颤。
　　长在这里的南希，像朵粉玫瑰，娇柔漂亮得什么也不做，都能吸引一堆人人鬼鬼。
　　在南希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韩野的目光总能被她吸引。
　　她说话时一口吴侬软语的南方腔，声音细细柔柔的，像只猫儿撒着娇，让人想把她圈养起来，给她朝露云霞，给她锦衣华服，给她捧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可是韩野哪里做得到这些，他的人生一团糟。
　　他能给她的，只是陌路不相识。
　　或许是感觉盯着自己的目光过于炙热，南希被惊醒了，她发现自己靠在韩野肩上，刚刚清醒的她还有些迷蒙，坐起身眨巴着眼看向韩野，“你醒了呀？”
　　“刚刚看你倒在这里，我没钱带你去医院也挪不动你，”南希停顿了一下，看着韩野白皙的胳膊上还没消下去的月牙印，又接着说道：“嗯…也戳不醒你，就只能在这陪你一会儿，可没想到我太困了，居然睡着了。”
　　此时的韩野目光平和，他看着少女，听着她的解释，轻轻“嗯”了一声，又想了想，接着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你。”
　　南希有点懵，韩野的态度太平淡了，这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韩野站起身，身上还有些痛，脑袋倒是不太晕了，瞧着衣领下青青紫紫的皮肤，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的肤质有些特殊，极易留下痕迹，却又不容易消退，小时候他妈没少因为他身上的痕迹哭。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见南希还坐在地上，正想伸手拉她，可看着自己手上的老茧，想了想还是背过手，南希倒是没注意太多，见韩野伸手扶她，她就搭着他的手背撑起身来，只是坐得久了，身体有些僵硬，稍稍走了两步才好些，韩野见南希没事才慢慢收回手，藏在碎发下的耳尖红了一片。
　　此时天色渐黑，巷里只能见到模糊的身影，韩野捡起南希的书包搭在肩上，转头对她说：“走吧，回去了。”
　　南希也准备捡起书包回家，可韩野手长，动作快，比她先一步。
　　有人帮她拿书包她也乐得轻松，迈步走在前面，韩野将就着她的步速，不紧不慢地跟着。
　　回去的路上蛙叫虫鸣起伏不定，两人之间却一片静默，南希忍不住微微侧过头，看见一米八几的韩野与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沉默的紧跟着她，在微仰的视角里，她看见韩野眼底温柔的光。
　　巷子两边人家透出的光让她娇小的影子淹没在韩野高大的身影里，交互重叠间让南希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谢谢你，我到家了。”南希接过韩野递过来的书包，站在门口冲人笑得眉眼弯弯的，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朝少年发出邀请：“我们这么顺路，以后一起去上学吧？”
　　“好”字都已经卡在喉咙管上了，但韩野还是拒绝了：“算了吧，不太方便。”
　　被拒绝了，南希也不在意，又眼巴巴瞧着韩野问道：“那我们可以一起玩吧？”话语里带着小地方的口音，软乎乎的，透着湿湿的潮气，腐蚀着韩野本就不坚的意志。
　　看着眼前那张充满期待的小脸，韩野拒绝不了，但还是加了限制：“有空就可以。”
　　听见少年同意了，南希瞧着高兴极了，又轻又软地说着：“那我找你。”
　　韩野几乎是飘着魂回家的，李秀兰一见儿子的状态就知道他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没事，妈，你今天去医院复查拿药了吗？”对南希的事韩野不想多说，转移着话题，关心他妈妈的病情。
　　“去医院了，还是老样子，医生说只能吃药减轻痛苦，没办法了。”她忙着手里的绣活，头也没抬随口回着。
　　闻言，韩野倒水的动作顿了顿，“妈，你别灰心，国内不行以后我们去国外治，总有办法的。”
　　随后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嘴：“我这成绩也读不了大学，等拿到高中毕业证以后我就不去学校了，最近我去市里找到一家修车铺，那老板同意我去上班，以后你也别想着给我存钱了，多休息一下吧。”
　　听完韩野的话，李秀兰心神恍惚不宁，手里的针一下就扎在指头上，痛得她“嘶”了一声，韩野看见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杯，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检查她的手伤得怎么样。
　　李秀兰看着面前的儿子，眼睛湿润，颤抖着唇，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不知道韩野为什么不读书吗？她知道，因为她，准确来说是因为她的病。她的儿子虽然从小没了父亲，性格有些冷漠阴郁，但是却很懂事，知道心疼她，家里大小事情都帮着她做，以前她在纺织厂里工作，晚上倒班不回家时，他一个人在家把自己照顾得妥妥贴贴的，半点不让她操心。
　　她也记得儿子小学初中的成绩都极好，总是校里前几名，每次开家长会校长都会表扬他，可自从她查出病以后，他就闹着不读书了，要去打工，她好说歹说，甚至以死相逼才勉强让他去学校，可就算去学校他也再不肯好好读书，总是翘课去打工，后来没办法，想着换个环境会好点，带着他回到老家，可他还是铁了心的不读书，是她拖累了自己的儿子，害苦了他一生！
　　想到这李秀兰的心像被刀剜了一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拉着韩野的手，呜咽着说：“妈妈的病是没救了！你得好好读书啊，读书有出息，别被我拖累，我没用，以后你要靠你自己……”话语说得颠三倒四，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着母亲伤心自责的样子，韩野心里也难受，眼尾泛红，他伸手将母亲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说：“我没事，也不是只有读书才有出息，你别想那么多，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的病我们慢慢治，总能找到办法的，你别担心了。”
　　南希回去时，家里一片黑暗，她松了口气，自从一年前她妈去世后，这家里没人才是最好的。
　　简单洗漱过后，她回到房间，把门从里面锁住，又把书桌搬到门后抵住，确定轻易打不开门后才稍微放松点，房间安静得只剩下南希的呼吸声，她坐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点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然后关上灯，躺在自己不算舒适的小床上，窗外的虫鸣蛙叫渐渐平息，没过多久眼皮愈发沉重，在黑暗中南希终是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在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她又想起韩野，总觉得他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