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荔枝枝

15、第 15 章

　　我是喜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是凤凰。

　　生于梧桐树上，死于梧桐树上。

　　这大概是个漫长的梦，我总是在天空和大陆中来来往往，独自看日升日落，后来女娲造出人类以后，我便常常呆在人类身边，看人类如何搭建房子，用烈火驱赶庞大数倍的妖物，制造弓箭打猎，教育孩子，以及生活。

　　我有时候迷恋那种生命努力生活的滋味，大龙笑我比女娲更喜欢人类，我喜欢的是生命，只是人类将这种生命发挥到了极致，就像悬崖边上的高松，就像湍流河水中茁壮成长的水草，一线生机造就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让我着迷，时哭时笑，大喜大悲，仍然要生活。

　　在不出去的时间我通常是呆在梧桐树上和梧桐聊我见过的那些生命，梧桐总是倾听，认真的仿佛和我一并见证了一样。
　　有时候大龙会来做客，偶尔也会跟着我去人间一趟，但他大多数是兴致缺缺，他更喜欢挤兑不能移动的梧桐，梧桐不能化形，我问了女娲和伏羲，他们都不明白这是什么特性，明明在我降生的时候梧桐就已经降生了，应当比我更早化人形啊。

　　人类身上和我们相像的地方很多，大概是女娲的模板和灵感来自于我们这些最初的人形吧，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我有时睡一觉醒来，上次见过的小童就成了老妪，但她们适应苍老，不畏惧困难，抱着善心，走每天的路。

　　见过良善和美好，也能见到世界上的丑陋，有时很难想象，同一具身体里会萌发出完全不同的信念，有的人为了别人舍弃生命，有的人为了活下去不计一切，都是生命力，我走马观花，游览人生，但如何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生命，去承担疼痛呢？

　　可能，在那一刻没有机会去想为什么，是心之所向。

　　最先发现不对的人是女娲，她告诉我人间乱了，四处瘟疫，天降流火，整个人类居住的东面大陆在升温，再这样下去人类会消亡的。

　　伏羲在人间奔走，秉持着救下一个人是一个人的信念不眠不休的用神力去治愈。

　　大龙认为等这批的人类灭亡喜欢的话再造一批出来就好了。
　　梧桐则沉默不语。

　　那是女娲的子女，是女娲一点一滴捏造出来的世界，女娲绝不言放弃，伏羲亦在人间奔波，我呢？梧桐说人类最终的命数是上天定的，可我不明白，人口中的上天是女娲和我们，我们不曾定过何种命数，为何不可干涉。

　　神也是有死亡，也是会在生命走到尽头的。

　　女娲是舍了骨血治愈了人间的瘟疫，我亲眼见着她消散，我不明白，即使我也喜欢着人类，付出这上上万年的生命，一滴滴的骨血，我不如女娲，我的爱终究不如女娲。

　　梧桐说这是女娲的命数，我问梧桐，那么我的命数呢？
　　梧桐不言。

　　大龙进入了沉睡期，梧桐也一日比一日沉默，只在我往返时叮嘱注意安全。

　　是的，即便我不明白，但我还是在人间，你眼见着那些和你相似的人，那些身体里留着女娲骨血的人类一个一个相继死去，在流火中连人魂都无法存留的时候，也会跟着难过。

　　但人类还是大批的死亡。
　　连魂界的灵魂亦不断消散，魂神龟将自己的躯壳用于储存最大限度的人魂。

　　当伏羲亦消亡在流火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也许我的生命也应该到尽头了。

　　我们和人类并无不同，都是生命，那么祭一人的生命去取舍这上万万人，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天道想要的大概其实不是人类消亡，其实是神消亡。

　　大龙还在沉睡，这样很好。他不知情，不了解人类，也不知天道，这样最好，只期盼他以后的人生别孤独，还有梧桐。
　　我于人间最后一次回到梧桐身边，梧桐说上次我问的天命，我没让他说，不过一死，不过是被天道捏住了软肋，死去便死去，我在这万万年中已然活的够了，只期盼，我的朋友能与人间共存。

　　天降流火，巨大的足以消亡这个东大陆，这就是天道给的题目吗？
　　那我答了，不就是命运吗？
　　凤凰化原身，与流火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