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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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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似火,光芒顺着河水、树林映照到峡谷山道,暮色中似有淡淡青烟飘起,天空中来回盘旋的乌鸦群,不时发出嘶哑凄凉的叫声,山道上四处燃烧的熊熊烈焰,与太阳洒下的金光渐渐融合成血一般的颜色。
远处似乎有一片乌云飘过,隐隐间就快遮住了太阳,残阳如血,呜呜的风吹得破碎的旗帜飞扬,也吹来一阵淡淡的腥气,只有久经沙场的战士可以清楚的分辨,那是鲜血的味道。
山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过山角后,那匹马突然停住,为了控制奔跑中巨大的惯性而本能的立了起来,差点把马上的骑士甩了下去,骑士无暇教训坐骑,直直往前望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到处是残肢断臂、断裂的刀、撕碎的甲,山谷中央,众多尸体围起来的,是一架显眼华贵的马车,被七八支长约丈余、粗如车辐、镞如巨斧的弩~箭洞穿,四匹纯白色御马插满羽箭倒毙于旁,惨不忍睹。
冷汗从骑士额头上一滴滴流下,他晃了晃,差点摔下马来。待稳住身形之后,却越发无措,神色以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也许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这使他愈发的恐惧。
是啊,天大的祸事要来了,天子必将雷霆震怒,继而浮尸百万,流血千里,陪葬的又岂止这一个区区的传令官。
远处乌云压顶,电闪雷鸣,残阳最后挣扎了一下被彻底挡住,骤然而起的狂风呼啸,配合着雷声一起响彻大地。
巍峨大山、郁郁密林、滔滔大河,苍茫之间似乎有谁在低语。
山雨欲来
……
恍惚中似有一声惊雷,我突然惊起,恍惚了下,才彻底清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已有所怀疑,但我还是非常好奇这场截杀到底是何人所为?我更加好奇我那好父皇,得知我失踪的消息,可曾会在一时半刻间有一丝丝的真心难过?而最终又会如何处置?
我想,最终大概是杀人灭口,息事宁人,以掩盖此皇室之奇耻大辱!也不知在世人眼中,舞月公主是病重乃至香消玉殒,还是“平安”嫁入吐蕃?
好吧,对于我来说,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
我被掳上山已经快两个月,与外界联系一直处于中断状态,心中不可谓不着急,好在经过这些时日的静养,我身上的伤已然好了大半。
院中突然有响动传来,人声鼎沸,颇为嘈杂,我刚想让侍女翠儿去看看怎么回事,心中一动,想着难道是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于是赶紧走出房门。
“这是什么,可是本宫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
见常虎指挥着人把一箱箱的箱子抬进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我皱了皱眉,感觉事情并不简单。示意翠儿等人翻了翻箱子,好么,茶叶、布匹、首饰应有尽有。
常虎缩了缩身子,八尺高的汉子竟然也会羞涩,“聘礼。”
“什么?”我差点没把自个儿舌头咬了,聘礼,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这是我或渊寨大当家给公主殿下的聘礼,大当家说了,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当天乃良辰吉日,宜嫁娶。”常虎红着脸,想着大当家的吩咐,终究还是把该说的说完了。
我不禁面沉似水,真真是臭不要脸,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放肆,你们竟敢羞辱公主。”翠儿早先都看懵了,脑子还晕乎乎,这事完全超乎她的理解范围,直到现在才刚反应过来。
见我寒着脸,常虎不敢与我对视,略微侧了侧身子,对着翠儿常虎就一点也不客气了,理直气壮的道:“这怎么能说是羞辱呢?就是因为尊重公主,我们大当家才下聘的,不然照俺们的习惯都是直接扛到床上,不老实就打一顿,包管乖乖的给俺们生孩子。”
“你-你竟敢……”翠儿气的说不出话,手默默的往佩剑上摸,眼睛看着我,等我示意。
深呼吸,要淡定,我不停的自我暗示,好不容易才忍住即将喷发的火山。十八年的宫廷教育、成长环境,作为嫡公主我一直被要求举止高贵符合礼仪,作为上位者我早已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本以为自己已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直到今日,短短时间内数次失态才让我明白,自己的养气功力还远远未够炉火纯青,原也是之前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做出格之事,今日也算见识了,人至贱果然威力无穷。
我摇了摇头,示意翠儿别冲动,此地形式未明,贸然动手,我实在是没有把握。
“本宫记得与阁下曾有约定,‘交十万两黄金,换本宫一行人自由’,不知还算不算数?”我正视常虎严肃的道,“再者,我们在山寨中已近两月,为何从未见过你所说的大当家。”
常虎收敛了刚刚面对翠儿的张狂,略有点紧张“当、当然算数。”他停顿了下,闭着眼睛背书似的急促道“只是现如今已经过了两个月,赎金还未见到一分一毫,看来官府是不管了,总不能一直耗着吧?这上百号人多一天都要耗费多少粮食?无缘无故我们山寨可不能白养这许多人,若下月初八前还没见到赎金,公主就安心嫁给我们大当家,到时候都是自己人了,自然不计较这些许粮食。至于大当家最近着实抽不开身,不过公主放心,下月初八新婚时就一定能见到新郎官了。”一口气说完后,完成任务,这憨货睁开眼,笑着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一眨眼就出了院门,看起来像是在逃跑。
这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平时看起来还挺忠厚老实,可现如今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我真的是怒火中烧,脑海中闪过的只有该杀二字,如果可以,我真想当场用鞋底与这粗汉的脸来一次亲密接触,再问他一句,你的主子是何等样人,脸竟如此之大乎?
“公主,这分明是陷阱,我们前后都派出三批信使,现在还没消息,肯定是被他们给拦截了,他们这分明是想赖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翠儿难得如此激动。
我眼中寒芒四射,从小到大,我何曾受过此等羞辱,将来脱困,必将这些山贼赶尽杀绝,将那什么大当家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不过现下这些心思却没必要表露,因为我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看了看周围众人,我收敛了情绪,笑了笑,道“别着急,还有一些时日,还是继续派出信使,尽量联系下附近州郡我们的势力。”
院中繁忙依旧,天空中骄阳似火,我转过头向屋内走去,面上丝毫不显,心却一丝丝凉了下去。苍天哪,这是在与我说笑么?作为煌煌天~朝,泱泱大铧唯一的嫡公主,生来是金枝玉叶,贵不可言,为何今日却沦陷贼窝,还受此奇耻大辱,若是下月初八真要下嫁区区一草寇……那简直生不如死。
这世间人心险恶,我原本也是知道,可我却万万没想到,即使以十万两黄金为饵,对方却依然选择我么?我之于那未曾谋面的贼首竟是比这堆山积海的财富更加动人心弦么?
一时间我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进到屋子里后,我站在阴影处,默默看着屋外忙碌的人群,良久,屋中响起我轻微的声音:“翠儿,你说的本宫又何尝不知,但经过这两个月,之前那些随从也不能尽信了,你去挑选一些忠诚可靠的人,找法子逃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不然,那就真的是太可悲了。
大铧立国三百多年来唯一被掳的公主,将来乡间野史或艳史上恐怕还得添上一条——舞月公主,于十八岁被山贼掳为压寨夫人。给那些乡野愚夫,添多少谈资,凑多少意淫。
前无古人,贻笑千古……
我回想起了在京城的日子,自古天家最是无情,我还是个处子,却学妇人之仁,到底是咎由自取,该有此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