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女爵的赠礼》在我的房间里

2、失窃的圣剑

　　卡莱斯陷入了绵长而又惊悚的梦境。

　　梦里在下暴风雪，卡莱斯趴在悬崖上尖叫：“约瑟夫，不要！”。

　　狂风吹乱了约瑟夫的衣摆，冰雪拍打着卡莱斯的脸，让他看不清约瑟夫的神情。

　　“我求你，回来！”卡莱斯想抓住约瑟夫的衣角，但梦里的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约瑟夫走上悬崖，然后，跌下。

　　卡莱斯奋力追上去，但此时约瑟夫已经坠入深渊，消失在了梦境尽头。巨大的痛苦扼住了卡莱斯的喉咙，他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

　　这份痛苦逐渐向下转移，变成一阵惊人的腹痛。卡莱斯从噩梦中痛醒，浑身是汗；抬头看看宿舍小窗，晨光已经洒遍巴塞缪尔的海岸。

　　卡莱斯忍着腹痛起床。今天是巴塞缪尔圣殿宣布选拔圣殿骑士的日子，这腹痛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17岁的卡莱斯前不久刚从巴塞缪尔圣殿祭司学校毕业，成为一名见习祭司。见习祭司可以自行选择服役的地点，卡莱斯计划留在巴塞缪尔参选圣殿骑士，他的挚友兼同学约瑟夫则打算回乡接手一所小教堂，两人共处的时间所剩无几。

　　对此，卡莱斯心中郁闷不已。卡莱斯原本是个不合群的孩子，在刚刚进入祭司学校的头几年常常被孤立，多亏有同样不合群的约瑟夫陪伴，卡莱斯才能熬过那段晦涩的时光。

　　作为朋友，他们俩的喜好其实并不重合，约瑟夫喜欢阅读、制药以及照顾动物，而卡莱斯只对剑术和骑马有兴趣，因此俩人并不会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但他们对周围世界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

　　随着卡莱斯的剑技和骑术越来越精湛，曾经看不起他的孩子们也纷纷与他套起近乎，但卡莱斯心里最重视的朋友依然是约瑟夫。

　　考虑到明天约瑟夫就要回乡，卡莱斯一起床就匆匆冲向圣殿钟塔，他得尽快把那个糟糕的噩梦告诉约瑟夫，好让对方注意安全。

　　没猜错的话，这个点约瑟夫肯定在钟塔的鸽舍喂鸽子——这家伙总是起得异常的早。约瑟夫最喜欢小动物，来到巴塞缪尔圣殿后更是主动包揽了喂鸽子喂马的活。

　　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但圣殿内的祭司们已经纷纷起床。今天早晨殿内要举办见习祭司的朝觐晨会、下午又要举办比武庆典，年长的祭司们都忙得团团转。卡莱斯在院子里遇到几位匆匆走过的执事祭司，想跟他们打招呼，却遭到了对方的无视。

　　巴塞缪尔圣殿是帝国占地最大的圣殿之一，卡莱斯花了点时间才走到鸽舍所在的钟塔。钟塔高耸入云，只有一个没有扶手的螺旋楼梯供人上去，因此人迹罕至，据说曾有逃犯在此藏匿几十年没被发现。

　　卡莱斯并不胆小，但走在这陡峭的台阶上还是不免心惊肉跳，他实在不能理解约瑟夫这种没事老往危险的地方跑的行为。

　　几只鸽子从卡莱斯眼前飞过，它们的翅膀几乎掸上了卡莱斯的脸。“约瑟夫！”卡莱斯无奈地停下大喊，“你在上面吗？喂好鸽子了吗？快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一个茶色头发圆脸庞的少年从塔楼上伸出脑袋，“我我我还没忙完，卡莱斯你先去正殿吧。”少年的面貌堪称清秀——前提是他头上没有顶着鸟毛、杂草及其他不明物体的话。

　　“约瑟夫，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赶紧下来，我有重要的话要对说。”

　　“抱歉，卡莱斯，”约瑟夫摆出无奈的神情，“有只鸽子昨天受了伤，我必须照顾好它。有什么事晨会上再告诉我吧，拜托啦！”

　　约瑟夫说罢就伸回了脑袋，卡莱斯无语地凝视着钟塔，也许在这个男人眼里，把离别前的宝贵时间用于和鸽子相处远比和朋友相处更值。但卡莱斯还是得提醒他。

　　“约瑟夫，我梦见，你从悬崖上坠落。”卡莱斯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唔，你可真是替我做了个好梦，没关系，我姑母说梦到下坠说明最近要升迁。”

　　“也许你会觉得这很荒诞，但梦到你掉下去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痛苦，就好像一切真的发生了一样。”卡莱斯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一路走来他已触犯过无数条禁忌。但梦里约瑟夫的处境似乎很危险，这梦让他心有余悸。

　　“我不是在诅咒你，约瑟夫。

　　“你真的一定要离开巴塞缪尔吗？留在这里吧，我们两可以互相扶持的。”

　　“唔，可是你知道的，我去维森特镇是因为我觉得那里需要我的医术——巴塞缪尔可不缺医疗祭司。”

　　果然约瑟夫还是会这么说。

　　“好吧，我只想说。如果你今后遇到什么难办的事，请千万不要瞒着我，不要独自走向深渊，好吗？”

　　也许是被卡莱斯严肃的口吻惊到，约瑟夫终于从塔顶走出，来到台阶上。卡莱斯注意到他手上确实拿着绷带。

　　约瑟夫真诚地看着卡莱斯，用郑重的口吻对卡莱斯的担忧作以回应：“谢谢你，卡莱斯，我知道你时这个圣殿里最关心我的人。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话。同样的，要是你遇到什么危险，也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会与你同行。”

　　“唔，你不是想回老家做个小教堂的管事吗？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了呢。”

　　“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就算我回到家乡，只要你需要，我也可以随叫随到——从韦森特到巴塞缪尔骑马可是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哦。”约瑟夫信誓旦旦。

　　卡莱斯轻轻地笑了：“那你可得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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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殿的人员组织十分庞杂，祭司们会根据自己的特长选择职务。有的人擅长讲经布道，而有的人会在医疗方面深造。但最受17、8岁少年憧憬的还是“圣殿骑士团”。

　　圣殿骑士是祭司，也是骑士，是教会内为数不多被允许佩戴武器的人。圣殿骑士在神话时代就已诞生，那时的圣殿是唯一能与妖精、怪兽还有吸血鬼之类的怪物对抗的人类组织，据说那时所有的祭司都是浴血奋战、保护人类的战士。

　　然而，自从人类搬到新大陆后，这些曾经时刻威胁着人类生命的生物都成了传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圣殿骑士团也光辉不再。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孩子做梦都想披上圣殿骑士的白袍——毕竟只有兼任骑士的祭司才有资格佩戴长剑，精进武艺。然而圣殿骑士团的规模几经缩小，能给新人的名额少得可怜。

　　在这之中，只有中央圣殿和巴塞缪尔圣殿每年还能推举一名骑士入团。毕竟中央圣殿是圣殿（注1）的命脉所在，而最靠近旧大陆的巴塞缪尔圣殿是帝国预防吸血鬼入侵的第一道防线。

　　为了加入圣殿骑士团，卡莱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提升自己的剑术、马术和遗留术（注2），终于在毕业前拿到了首席剑士的头衔。只要不出意外，卡莱斯有信心在这次的圣殿骑士选拔中胜出。

　　前提是不出意外……

　　卡莱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在隐隐作痛。这一痼疾是卡莱斯成为圣殿骑士道路上的最大威胁，是他无法面对的原罪。这份病痛无法医治，也不能让别人知晓。卡莱斯只能默默忍下痛意，继续前进。

　　默默走进主殿，今年新晋的几十号见习祭司们已经来了大半。主殿熙熙攘攘，格外热闹。今早的晨会会宣布今年骑士选拔会的形式，年轻的祭司不免为此兴奋。卡莱斯一进教堂就被一群熟人团团围住。

　　“快看，未来的圣殿骑士来了！”

　　“首席首席，今年的比武会一定要加油啊。”

　　这帮少年和卡莱斯一样来自于巴塞缪尔祭司学校，与卡莱斯十分熟稔。卡莱斯从未在他们面前掩饰自己对圣殿骑士头衔的渴望，自然也不会介意他们调笑自己的野心。

　　“卡莱斯，今年圣殿骑士的选拔人才济济，你可一定要胜出啊！”

　　“人才济济？是说那个中央祭司学院来的大贵族伊凡思吗？这家伙到巴塞缪尔这么多天了我都没见过人，倒是经常看到那几个跟着他来的见习祭司在塔楼里瞎转悠，鼻孔朝天，令人生厌。”

　　“这贵族出身的祭司架子也太大了，出来见习还要带着跟班，我看他未必比得上我们首席。”

　　卡莱斯无奈笑道：“别这么说，那个伊凡思在中央祭司学院也是首席哦。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他为什么放弃王都里的好日子，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

　　“这你还不知道，据说他性格跋扈，一向与自己的兄长不合。前不久他哥哥进入王庭议事，他来这里八成也是为了逃难吧。”一个出身贵族的少年八卦道。

　　“果然如此，我也听说他在中央祭司学校时仗着自己的出身作威作福。偏偏就是有一大帮狗腿巴结他，与他一起甚至跟着他一起来了巴塞缪尔。”讨论的方向变得越来越离谱了。

　　“逃难？那这小子可打错了主意，他要是敢在圣殿骑士的选拔也摆小少爷架子，我们的骑士卡莱斯会让他后悔自己没有直接逃到旧大陆去喂吸血鬼……”

　　少年们一齐哄笑，卡莱斯也跟着傻笑起来。

　　就在这时，正殿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声。一群趾高气扬的见习祭司簇拥着一个黑发男孩踏入正殿，脚步声踢踢踏踏，十分高调。黑发少年的举止比他的拥趸们都更为优雅，神情也更为倨傲。他只是穿着普普通通的祭司制服走进正殿，却偏偏走出了王子接受朝觐的气势。

　　卡莱斯在看到黑发少年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是谁——见习祭司爱德华·伊凡思不仅是中央祭司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也是现在还活着的祭司中血统最高贵的一位，他出生于王国上下最显赫最悠久的伊凡思家族，父亲是帝国首屈一指的权贵，漆黑如夜的发色是他们的标志。

　　经过卡莱斯一行人身边时，伊凡思停下了脚步。卡莱斯心里暗道不好。

　　“ 我父亲曾告诉我，要是来巴塞缪尔，就得多小心海滨城市的虫子。”伊凡思看着别处，嫌弃地捏了捏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臭气一般。

　　“伊凡思大人实在是过虑了，在强者面前蝼蚁不值一提。”有个圆鼻子的小跟班谄媚道。

　　伊凡思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又继续昂头走向前方，彷佛自己刚才只是停下来掸了掸灰，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瞧过卡莱斯等人，倒是他的跟班们没少对大家吹胡子瞪眼。

　　“果然是个仗势欺人的家伙。”身边有人小声啐了一口，卡莱斯不置可否。

　　高调的贵族少年带着跟班们站在了正殿前方，最靠近讲坛的地方，引来更多瞩目。卡莱斯偷偷打量着这位被嫌弃却浑然不觉的少年，思索自己在比武场上遇到他时能有多少胜算。他的身高和体型都远远强于卡莱斯，不过这不足为惧——自负的态度是他最大的短板。

　　可能这目光太过直白，惊动了伊凡思，他忽然扭头与卡莱斯对视。卡莱斯没有躲闪，大大方方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伊凡思依然是一副看到了虫子般的神情，厌恶地扭开头。

　　卡莱斯泰然自若，他与伊凡思之间的较量早晚会由剑术来决定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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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圣殿既是一个空间的概念、一个建筑物的名字，也是一个宗教的简称；
　　注2：遗留术是一门在祭司内部传承的法术，传说天父在离开人间前曾将此术留给人类，好让他们对抗恶敌，所以才被称作遗留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