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莳文

7、纠葛

　　七、纠葛

　　“虞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楚萦心压下心中那点烦躁，努力维持着应有的客套笑容。

　　虞一航刚要回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楚萦心一眼就看到了连接着蓝牙的车载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司伟。

　　楚萦心的心猛地一跳。

　　司这个姓氏太少见了，重名的概率太低。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司伟，应该就是她认识的司叔叔吧？司奇的父亲，曾经楚家的跟班，现在却是楚家不得不巴结的司总。

　　当年，楚家是制造业发家，是全国闻名的家电大亨。司家，是替楚家做配件的，说难听的，就是依附着楚家生存。

　　司太太和王玉兰是好朋友，她对楚萦心比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还要好。那时候，司太太就常常说，以后一定要楚萦心做自己的儿媳妇。

　　可王玉兰却总是笑笑，并不会接话。

　　楚家是江城首富，楚家的独生女，自然不是谁都配得上的。

　　可惜，世事无常。

　　王玉兰和楚煜豪离婚了。

　　而司家和楚家，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境况了。

　　这些年，楚萦心虽然没再跟楚家有任何联系，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从新闻上看到一些消息。

　　时代变化太快了，楚煜豪固守传统，而司家却走上了转型之路，从配件制造的赛道调整到了互联网的赛道。

　　这些年下来，司家赶上时代潮流，发展越来越好，而楚家却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的司家，是看不上楚家了。

　　多少人想要巴结司伟，都找不到机会。可楚萦心却眼睁睁看着虞一航挂掉了司伟的电话。

　　她本不该多嘴，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惊异：“为什么不接呢？”

　　虞一航蹙了下眉：“不识好歹的老东西。”

　　这话……骂的，楚萦心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楚萦心看着男人精致的侧颜，心中满是困惑，面色却丝毫未变。

　　他到底是谁？！司伟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他竟然还不解？！

　　所有的惊疑，都藏在了那双如水的星眸之下。

　　“对了，我还没吃饭。”虞一航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

　　楚萦心困惑地看着他。

　　像是看穿了楚萦心的疑问，虞一航大发慈悲地解释了一句：“做饭。”

　　他饿了，所以她就得给他做饭去。

　　虞一航的语气是如此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理直气壮的命令究竟有什么不妥。

　　楚萦心一噎。她都快忘了，她现在是他家的“临时钟点工阿姨”。

　　大概是她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太过明显，虞一航拧着眉还补充了一句：“做一次……饭，抵三百。”

　　这样莫名暧昧又惹人幻想的话，要不是知道上下文，楚萦心恐怕一个巴掌就要送出去了。

　　不能打。

　　楚萦心在心里告诫自己。

　　这家伙，连司伟的电话也是说挂就挂，不能得罪不能得罪不能得罪……

　　尽管身心疲惫，可楚萦心还是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

　　“好。”

　　楚萦心没再说话，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等绿灯的时候，虞一航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

　　近乎威压。

　　楚萦心故作淡然地看向了车窗外，藏起了眼底深深的疲倦。

　　她今天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先是学校里一摊子烂事，接着又是楚沁心跳出来蹦跶，最后又是这个债主莫名其妙地让她去他家做饭。

　　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今天一天的经历，让楚萦心清晰地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深深的疲倦袭来，楚萦心落寞地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掠过，不知不觉，楚萦心悄然入梦。

　　虞一航是在下一个路口发现她睡着的。

　　就算是在睡梦中，她也紧拧着眉头，仿佛有什么烦心事压在心头，让她无法展颜。

　　可是，他记忆中的楚萦心，分明是骄傲的小公主，恣意张扬，无论何时何地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虞一航还记得，她刚进校的时候，已然是学校里最瞩目的明星。

　　江城首富楚家的独生女，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她那时候才十六岁，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娇艳如清晨盛开的玫瑰花，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惑人的风情。

　　造物主太过偏心，她不仅家世出众，容貌明艳，还对艺术有着卓越的领悟。

　　据说，她从小到大获得过的绘画奖项，不知几何。国外知名画家曾经赞誉过她，说她生了一双天生的巧手，未来不可限量。

　　那时候，喜欢她的男生，大概能从学校西门排到东门，但是大多数人都有自知之明，这样天生自带光环的公主，又岂是凡人可以肖想的？

　　虞一航跟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如两条平行线，不该有所交集。

　　他是即将毕业的高三学生，常年蝉联年级第一，因为俊秀的长相和名列前茅的成绩而为众人所知，可是他却极少与人来往，总是形单影只，独来独往。

　　只有班主任祁老师还能和他说上几句心里话。

　　很少有人知道，虞一航是贫困生。

　　虞一航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打碎了这一切。

　　虞一航的父母在回家路上遭遇车祸，重伤住院，肇事司机逃逸，为了救治父母，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也没能留下父母的性命，反而多了一地负债。

　　年少的虞一航，失去了双亲。

　　原本无忧无虑的少年，一夜之间变得阴郁沉默。

　　虞一航家里的变故，只有当时的班主任祁老师清楚。

　　祁老师替他申请了学校的补助，暗中还以助学金的名义贴补他生活费，时不时给他的饭卡上打钱。

　　虞一航发现祁老师的小动作后，试图拒绝过，可是祁老师却告诉他，这些钱，就当是借给他的，他只有完成学业，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虞一航接受了齐老师的帮助，默默地将祁老师的恩情记在心里。以至于到了今日，虞一航成为别人眼中高攀不起的新贵，他依旧对祁老师格外尊重。

　　只是，祁老师毕竟只是一位普通教师，在生活上或许还能帮衬一下，别的，却是无能为力。

　　虞一航的成绩优异，他接连获得好几项国内外竞赛大奖，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申请国外知名院校。

　　可是，哪怕他能够申请到国外大学的奖学金，大学四年的生活费，甚至是出国的机票钱，又从哪里来？

　　就在虞一航选择接受现实，准备放弃出国梦想的时候，祁老师突然告诉他，只要他能申请到国外知名大学，学校就会给他一笔奖金。

　　这笔奖金，正是来自楚萦心。

　　那时候，楚萦心刚刚获得了一项国际绘画比赛的金奖，从小不缺钱的楚萦心跟往常一样，随手就将六位数的奖金捐给了学校。

　　学校为了激励学生，决定将这笔奖金给予最优秀的毕业生。

　　如祁老师所预料的那样，没有人会比虞一航更优秀了。他顺利拿到MIT的offer，楚萦心捐出的这笔奖金，成了他梦想起航的第一桶金。

　　八年的时光，让虞一航的记忆变得模糊起来，可是他却始终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

　　她站在台上，亲手将奖学金交到他的手里。她对着他清浅一笑，澄澈的双眸中是温和的笑意：“学长，加油。”

　　或许，她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可是虞一航却永远无法忘记那一抹灿烂明艳的笑容。

　　那是他最黑暗的人生岁月里，独一无二的色彩，哪怕时光流逝，也依旧崭新如故。

　　那一天之后，虞一航就离开了学校。与她有关的一切，也被封印在了那本晦暗阴沉的青春记忆簿里。

　　却不料，八年后，他们会在那样的情况下重逢。

　　那个骄傲似火的楚家小公主，竟然在闷热的地下室里画着车位彩绘，她穿着廉价的衣服，曾经精致的双手沾满颜料。

　　不变的是，她那双如水的眸子，依旧璀璨夺目，哪怕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让人不得不感慨，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尤物。

　　虞一航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冷漠的人。

　　大学四年，除了林思源和麦克，他几乎没有朋友。后来回国创业，他更是被人冠上“难搞”的名头。

　　可是，他却把她提溜进了自己家里，和她定下还债合约，还脱口说出“以身抵债”这样轻浮的话。

　　这一点也不虞一航。

　　跟她计较的那点时间，早就超过了这点小钱。

　　虞一航却依旧斤斤计较地跟她算起了账，要她做饭来抵债。

　　无非是想，多见她几次而已。

　　这点小心思，被虞一航深深地藏在心底。

　　第二次见面，她依旧没认出自己，他有点失落，也有点庆幸。

　　那个敏感阴郁的少年，早已蜕变成为今日傲立商界的大佬，可是他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从她手里接过奖学金的困难生。

　　外人眼中傲慢的虞一航，竟然也会有自卑的时候。

　　如果被林思源和麦克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惊恐到跌落眼珠吧。

　　命运的纠葛，在她对自己灿烂一笑之时，或许就已经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