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们长长久久》在水十号

33、三十三、梨好吃不？逞什么英雄？

　　日子如果就这样过下去，平淡如水也很美，不就是人们爱说的那个岁月静好吗？
　　可无论人们愿不愿意，生活总会自己起波澜。天灾也罢，人祸也罢，发生在身上的时候，真觉得人也不外乎如是，跟个飞禽走兽游鱼爬虫又有什么区别，也不过就是一条命。
　　只是，能有人比你自己还在乎你的命，活着也能算是有意味啦。

　　出事的前一天，胡清梦还跟沈星河打电话，让沈星河安心待着，过两天就五一了，他过去。第二天沈星河就安安心心一天没给胡清梦打电话。
　　晚上八点多接到蒋熙用胡清梦手机打来的电话，简直是晴天霹雳。
　　彼时昏迷了近七个小时的胡清梦刚刚醒过来，身边是孟校长、嘟嘟爸爸、蒋熙和萧岚。他看一眼周围的人，突然特别特别想念沈星河。
　　沈星河已经紧张害怕哆嗦到开不了车，喊林曌开车载自己过来。到县城的医院，已经快半夜一点了。
　　小县城的医院加护病房也没有多严格。沈星河很容易就进来了。
　　胡清梦已经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感觉有人摸自己的手，睁开眼就看到沈星河两眼猩红站在床前。
　　恰好护士过来检查血压和体温，胡清梦的伤还很危险，得随时监控。
　　沈星河想问胡清梦哪里疼，小护士赶紧说让病人少说话多休息。
　　胡清梦还挂着吊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几分钟又睡着了。护士就让沈星河还是出去吧。

　　来的路上沈星河就打电话问了孟校长，孟校长那时候还没弄清整个事件，这会儿问了好几个人拼凑出事情的始末。
　　这天的太阳很大，天气很干燥。中午休息时间，胡清梦吃完饭在屋里休息。听到外边有人喊失火了，出门就看到自家院子里的遮阴网已经着了。遮阴网易燃但并不浓密，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东西好着，着火面积不大，胡清梦躲着火很容易跑出自家的院子。
　　出门发现已经有学生围观，他和其他邻居以及得到消息赶过来的老师把学生赶走，已经有送孩子的家长和老师在旁边没着火的院子里提水来灭火。
　　可着火严重的不是胡清梦家，而是嘟嘟家。
　　嘟嘟的姑姑五一结婚，摆酒席用的白酒红酒雪碧果汁还有烟花爆竹都堆在嘟嘟家的小院子里，林林总总有三四十箱，纸箱子包装的这些东西很容易着起来了，还有两辆电动的自行车，砰砰啪啪鞭炮和烟花先炸了一阵，火光越发的大了。
　　胡清梦正让大家离远点，有酒就够危险了，他知道嘟嘟家厨房还有两大桶共四十多斤食用油，还有煤气罐，着火的这堆白酒离厨房只有一个大窗，木头的窗棱，不知道能支持多久烧到厨房。反正也不能贸然用水去泼了，只能等消防车过来，已经打过电话七八分钟了，再用五六分钟，就应该能够到。可他突然听到嘟嘟的哭声。
　　透过院子的火光，他看到嘟嘟站在客厅中间撕心裂肺的哭着。
　　嘟嘟的爸爸妈妈都没在家。嘟嘟本来该上幼儿园，因为他姑姑就要结婚，爸爸妈妈就给他请了假。着火山前嘟嘟一个人在家午睡呢！
　　嘟嘟害怕，看样还想往外跑。胡清梦看见不远处晾衣绳上有一床棉被，扯过来让人泼了两盆水，顺着火没烧到的墙根跑进去抱住了嘟嘟。
　　他刚进去院子里的酒瓶子就开始爆炸，小楼的窗边也堆了东西开始着了，厨房里火也已经烧进去了，木头的橱柜跟着炸进来的白酒烧起来。
　　楼里也进了火，窗帘沙发都是易燃物，后墙的每扇窗户都安了结结实实的防盗网，胡清梦判断了一下，他进来的墙根没有什么东西能着，跟大门还是通的。棉被着了一个角被他按灭了，酒瓶断断续续的爆炸声让人心惊胆战。他几乎也没怎么想，披上棉被，把嘟嘟抱在了怀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外跑来。距离很短，不过十来步，眨眼就能跑出来，可他刚到厨房门口，厨房里有什么东西炸了，一大团浓烟后面跟着火从厨房门里扑出来，胡清梦和嘟嘟以及裹得棉被被这团火拍到了靠近大门的墙上，他倒下的时候身体是向着门外的，恰好摔在了大门口。一直在门口观望的几个大胆的人赶紧把他和嘟嘟拉出来，嘟嘟没事，他却昏迷了。因为只打了119，有人出事才打120，120比消防车又晚到了近10分钟。
　　胡清梦肺部被浓烟呛了一下，头部也撞到了墙上，竟然没有外出血！鼓了个大包，青紫青紫的。医生说这样更可怕，怕是内部出血，肺部脑部都做了ct检查，果然有点内出血，但不是太严重，且部位也不是危险的部位，医生建议暂不手术，保守治疗。
　　沈星河跟林曌一夜没睡，商量让胡清梦转院，去他那治疗。
　　孟校长有点诧异沈星河对胡清梦的上心程度，但胡清梦醒了连自己的妹妹都没让联系，只让联系沈星河，他自己还有一堆后续的事要处理，就由着沈星河去了。
　　沈星河第二天就给胡清梦办理了转院，胡清梦连续两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没有睡着的时候多。第三天才好了一点。
　　胡清梦真正清明醒来的时候，跟前是胡清苏。
　　“你怎么……”他开口说话，嗓子暗哑，咽了两口唾沫好了一点，“你怎么过来了？”
　　胡清苏把一直凉着的水给他端来，小心地喂他喝两口，泪水噗噗往下掉，“我就你一个哥哥你也就我一个妹妹了，你出事我不过来？”
　　“你还上着学呢！”
　　“上学重要还是你重要？你看你多会找事，正好五一假，我来的时候连请假都省了！”说着胡清苏自己气急反笑了。
　　胡清苏说了两句转头看，胡清苏赶紧让他少动头。
　　胡清苏想找人，又不好说。
　　“你找谁？蒋熙姐？星河哥？林曌哥？还是萧岚？嘉歆姐？蒋熙姐和萧岚这两天忙里忙外，我让她们先回宾馆休息一下了，星河哥回家换换衣服，嘉歆姐跟小唐哥也先回家了，林曌哥刚出去透透气。”
　　沈星河这两天每天只迷糊两三个小时，熬的眼窝陷下去，嘴一圈都是淡淡的胡须，比病床上的胡清梦还像个病人。他回家洗了澡刮了胡子，水滋润过之后看起来好了那么一点。回到病房看到胡清梦欠起身子正在吃梨。他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开口第一句话不咸不淡问：“梨好吃不？”
　　梨挺甜，胡清梦吃了一嘴的梨汁，看到沈星河，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胡清苏在旁边拿小叉子给他递梨，他顾忌地看了一眼，低低说了声“好吃”。他不是故意压低声音这么说话的，嗓子也被呛了，说话不太舒服。
　　沈星河听到他的声音愣怔了一下，嗓子也哑了一样，说：“逞什么英雄？”
　　“那是……嘟嘟。”胡清梦委屈地说。
　　蒋熙和萧岚过来，看到胡清梦终于清醒过来，都很高兴。萧岚让胡清苏跟自己回宾馆休息一下，胡清苏客客气气地说：“萧岚姐，不用了。我累了在这边沙发上躺一下就行。”
　　“你是女孩子，换换衣服啥的毕竟不方便。”萧岚靠近她低声说。
　　“没关系，在医院不都这样吗，这单人病房还带独立的卫生间，挺好的，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萧岚看胡清苏坚持，不说什么了。
　　胡清梦看着几乎是窃窃低语的两个人，隐隐觉得怪异，萧岚怎么这么稳重又温柔？原先疯疯癫癫的那个萧岚呢？
　　但他不能多虑，隐隐头晕，就躺着闭目养神。

　　嘟嘟爸妈和孟校长以及学校的两个同事又来看望了一次。嘟嘟爸妈要出部分医药费，沈星河拒绝了。沈老板在他们面前还是有点威望的，几十万说捐就捐，给胡清梦治疗这点钱不在话下。但嘟嘟爸妈坚决不同意，还是搁下了两万块钱。胡清梦几乎是舍身救了嘟嘟，他爸妈的感激之情岂是这两万块钱可以表达的。
　　胡清梦让孟校长把钱偷偷给带回去。他跟嘟嘟爸妈邻居几年了，看着嘟嘟从奶娃娃到会说话会走路再到上幼儿园，许多时候不知道是他帮着看孩子，还是孩子陪伴他。
　　大概第五天上午，有一个人也来看望胡清梦，让胡清梦诧异，就是小街上的那个服装男。服装男苍白着一张脸，让人怀疑他身体不舒服。服装男的解释是他来A市进购服装，听说胡清梦的事，顺路来看看。可带了一包润肺的水果，还有两桶德国原装的蛋白粉，怎么看也不像是顺路来看看。他很详细地询问胡清梦的身体状况，刚坐了一会，又来了两个警察。服装男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但没说什么，先出去了。
　　警察是得到了沈星河的允许才过来的，沈星河以为是火灾过后的例行调查。
　　警察询问了医生胡清梦的身体状况，确定他可以接受问询，才让其他人都出去，单独询问胡清梦。
　　“不用紧张，请详细叙述一下整个事件的过程。”年纪稍微大点的警察长了一张和蔼可亲的脸，胡清梦尽量清楚地叙述了整个过程。
　　“怎么起火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火都烧到遮阳网上去了。”
　　“杜可意这个人你认识吗？”
　　“街上卖农药化肥的那个？”胡清梦暗暗心惊。
　　“是的。”
　　“认识，他是我们学校学生的家长。不熟。”
　　“你们有矛盾吗？”
　　胡清梦沉默。
　　年轻的警察拿出一个iPad，点开，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剪了几段，整体来说，就是杜可意送孩子到学校大门口，孩子进校园之后，杜可意没走，跟门卫说了一声之后进了学校大门，一进大门左转走一小段就是胡清梦他们居住的家属院。视频是大门里路灯下的那个摄像头拍下来的，像素不是很高，远了看不太清楚。就看到杜可意走到家属院那一片来回走了两趟，在大概胡清梦和嘟嘟家门口的那个位置蹲下来了，应该是在吸烟。快进了一下,看动作能判断出他吸了大概两支烟，点燃第三支烟之后，他的手往地下伸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快步走了过来，一分钟左右就从大门离开了。学校的一个老师擦着他的肩进门，扭头看不对劲，跑过去就发现起火了。
　　那段时间，柳絮飘得正盛，地上铺了白白的一层，靠近墙边的地方，往往能堆积不少。柳絮和杨棉最大的危害不是飘到人脸上会痒，也不是影响人呼吸，而是易燃。而且这种东西一旦着了，“呲溜”的极快，很多人本来以为那么一点点柳絮，烧了就不为害人了，谁知点了之后人跑不过它燃烧的速度，往往酿成火灾。
　　每年这个时候，宣传车都会一天好几次地绕着村庄循环广播，不让点。
　　杜可意明显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