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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红棉衣 ...

  •   林杉和周文娜正打趣丁香,方梅回来了。方梅很少不在宿舍,晚归的时候更少。她喜欢抱着电脑,拉着窗帘,窝在床上,所以三个女孩并不知道她今天不在宿舍里。
      “这是我们文学社征文大赛的传单。”方梅把传单分给三个女孩。
      “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啊。”方梅道。
      “我就算了吧,文笔一直不好。”周文娜道。
      “林杉,你要参加的吧,我看你日志写得挺好的。”方梅道。
      “我倒是挺想参加的,就是怕写得不好。不过试试总没有坏处,怎么报名啊。”林杉听到表扬,心里一动。
      “传单上有邮箱啊,你在指定日期前把文章发到邮箱就可以了。”方梅回答道。
      “嗯”林杉边回答边爬上床,这时手机□□滴滴在响。
      “林杉,我下午要参加社团巡礼晚会的彩排,没法上下午三点钟的高数课,地点在三教409,你那会有课吗?要是没课的话,能不能去帮我上课。”是钢琴协会的古琴。
      林杉觉得有些奇怪,她和古琴并不算熟,虽同在钢琴协会,见面时间多,但不是一个部门的,不过是点头之交。可既然古琴求到自己头上,林杉也向来很热心,忙不迭地回复。
      “可以的。”
      “那就谢谢你了。”古琴的答复很简洁。
      林杉下午没课,可她本来打算重温宫崎骏的动画片《魔女宅急便》,可现在下午只好去上课了。上完课后,她便和周文娜一起去看社团巡礼晚会,节目虽只是业余学生的表演水准,可华北理工学生的业余水准倒挺高的,开头几个节目都挺精彩的,林杉正在心里默念不虚此行,不妨听到了《five hundred miles》。
      If you missed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声音清亮空灵,感情浑然天成,恰到好处,林杉只觉被打动了,她定睛往台上一看,台上那个白t恤蓝色牛仔裤的少年,不是刘攀又是谁。
      林杉本来有点烦刘攀嘴贱,可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才华的,人缘也还是不错的,毕竟他一开口底下就有人为他喝彩助威。说起来自从丁香和杜凡在一起后,林杉也好久不见刘攀了。今天一见,看来刘攀这恋失得也没那么惨嘛,还知道唱歌耍帅。
      林杉安静地继续看节目,不知不觉就看到古琴出场了,她身穿一件蓝色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如空谷幽兰,气质极佳,和她一同出场的那个少年,一身黑色的晚礼服,高大英俊,俩人并立,堪称一对璧人。俩人向观众行完礼,便开始四指连弹,琴声悠扬悦耳,林杉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首曲子,只觉如行云流水,听着听着,心情不由得也欢乐起来。她翻了翻节目单,曲子是久石让的《spring》。她打开手机,正记着曲子名称,周文娜忽然开口寒暄,林杉回过神,才发现古琴坐到了她旁边,有了下午帮古琴上课的事,她不由得觉得和古琴关系亲近了许多,便热情地说。
      “古琴你刚才弹得真好,曲子也选得好。”
      古琴却不怎么热络,林杉有些尴尬,不过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并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几天林杉又有几次在琴房碰到了古琴,古琴对林杉的态度还是淡淡的。不过林杉没精力去计较,她正在愁过冬的事。林杉本来没打算添置冬衣,她从家里带来了两件冬衣,虽然两件都是表妹方晴穿旧了不要的棉衣,可质量还是不错的,本打算就这样将就四年,可她实在没想到北京的冬天这么冷,她那两件棉衣实在是太薄了,只能再去添置厚棉衣了。
      北京的冬天也太干了,林杉的脸干得发疼,嘴唇都起干皮了,她必须得买面霜和唇膏了。她去超市,挑了最便宜的面霜和唇膏,9.9的大宝和19.9的特价蔓秀雷敦唇膏。
      令人头疼的是棉衣,林杉还没在北京买过衣服,倒是和周文娜丁香一起去西单逛过街,一进商场她就浑身不自在,华丽考究的商场里明亮的灯光像一盏照妖镜,照出她的贫穷,照出她的自卑,她不敢试衣服,甚至面对着导购员也觉得自己矮了他们一头,尽管她是名校生,而导购员其实也不过是打工仔。林杉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事实上大学之前她也很少逛街,因为她买不起商场里的衣服,妈妈常带她光顾的地方是路边摊。可周文娜和丁香却驾轻就熟,风轻云淡,仿佛天生属于这里。
      棉衣必须得买,林杉便请方梅推荐买衣服的地方,方梅推荐了西单。林杉觉得那里衣服太贵了,周文娜便建议她在淘宝买衣服。林杉从来没有网购过,红着脸求周文娜教她网购。其实林杉心里一直很感激周文娜,她从来都很热心。哪怕她看起来有点八面玲珑,并不只和林杉好。
      林杉用周文娜的电脑注册完账号,便在网上看衣服,里面有价格选项,她便点了100元以下,可看到的衣服都不够厚。
      “冬衣要穿好几年,还是应该要买质量好一点的。”周文娜建议道。
      道理林杉都懂,可她实在舍不得花100多块钱买一件棉服,也许她运气好呢,能买到既便宜质量又尚可的衣服。平时她可都记着账呢,吃饭每个月400块左右,她有参加学校里的勤工检学,每个月差不多400块钱,这两项相抵。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全仰仗高考时县里奖的6000块钱。其实爸爸一直说要给她打钱,可她觉得爸妈实在太辛苦了,便一心想自己解决生活费。除此之外,她还计划下学期买电脑呢。这学期助学金发了1250块钱,她又有做家教的打算,要是能拿到英才奖学金,下学期凑满买电脑的钱也是可能的。她最后选了一件80块的棉衣,买完后,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看到旁边有收货按钮,就直接点了收货,又把电脑还给周文娜,周文娜见她买好了,便接过电脑。
      “你已经点了收货了啊。糟糕,只有东西到了才能点收货,否则卖家可以不发货的。”周文娜急匆匆地跟林杉讲。
      林杉又急又囧,她不安地等了一个晚上,看到商家发货了心才安定下来。
      棉衣的事解决了,林杉又开始写稿子,征文比赛内容不限题材不限,她便开始思索着写点什么呢,思绪从大学飘到小时候,一张张面孔一件件事情浮现在脑海,她提起笔。
      我的启蒙老师
      我的启蒙老师,叫龚朴,他是我们老槐树村小学里学历最高的老师,高中毕业,听奶奶说他念书时是出了名的成绩好,因为家里穷才没上大学。
      村小一共只有4个老师,两个数学老师,两个语文老师,每个老师分管两个年级。村小学生不多,每个年级大概只有20人,因此是一二年级一个班,三四年级一个班,一节课前半节课给一个年级上,另一个年级写作业,后半节课给另一个年级上,前一个年级就做作业。村小只有语文数学课,没有体育课美术课等副科。村小的老师都不是全职当老师,家里还种了地,上完课还要回家干农活,因此课上得也就未免有些得过且过,毕竟甭管课上得好坏,都拿微博的死工资,可龚老师是个例外。
      我上一年级时,刚好赶上龚老师教一二年级,他便是我的语文启蒙老师。我的奶奶是退休小学老师,在村里算是有文化的人,因此也重视教育,我5岁便入学了,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学生,和6岁的方敏,7岁的方珊玲是同学。我们三人是一个村落的,又一起入学,感情自然也比其他同学好。
      有一回轮到我们三和方志诚打扫卫生。学校没有扫帚,轮到谁打扫卫生,谁就从家里带扫帚去学校。方志诚是方珊玲的弟弟,和我同龄,有四个姐姐,方珊玲是他的三姐,作为方大叔家的独苗,自然很受宠爱。方大叔对他期许很高,专门求着龚老师给他取名字,志诚,既有意在至诚,又有志在城市之意。方珊玲平时总护着弟弟,打扫卫生也是她代劳。这一回我们打扫完卫生,就去塘边摘菱角吃,几个小孩玩得兴致盎然,不知不觉天已快黑了,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家,我们走了一段路后,我才发现自己把扫帚落在了塘边,便急忙回去取,待我找到扫帚,天已全黑了,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心里着实有些害怕。走着走着突然有人在叫我,我回过头,原来是龚老师。他应该才忙完农活,准备回家,没想到碰到了我。师娘在不远处喊他回家,他却说要先送我回家。龚老师不是在编老师,工资低,白天又不能干活,平时农活靠师娘一人,师娘本就常抱怨,这回便有些不高兴。龚老师平时是有惧内之名的,可此时却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拉着我的手,送我回家。在路上他给我讲快乐王子的故事。一个王子死后,国民为他塑造了雕像,他有红宝石镶刻成的眼睛,因为这双眼睛,他看到了民间疾苦,因此他自愿把红宝石眼睛送给了他们,自己便变成了瞎子,可到这时他才得到了真正的快乐。
      自从在塘边遇到龚老师后,我就很喜欢他,上课便也很积极,可龚老师却并不特别待我,而是待学生一视同仁。他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经常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唱歌,教我们识五线谱,还给我们写了班歌。一年级的上学期,快乐而充实,一年级的期末,我更是拿到人生的第一个奖状,也是人生的第一个第一名,第二名是方敏。我还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奖品,三本《小学生天地》。杂志是龚老师在县城书店买的,他说这本杂志不错,寓教于乐,很适合小学生读。我欢天喜地地抱着奖状和杂志回家,奶奶很高兴,把奖状贴在家里最显眼的墙上。爸爸和妈妈还在外地打工,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个16岁的游手好闲的叔叔。叔叔不以为意,嚷着说自己小时候经常考第一名,便继续带着我打牌。以前他常常带着我打牌,让我帮他看别人的牌,我做手势告诉他。可这回我大义凛然地拒绝了他,因为龚老师教我们,小孩子做人要诚实。叔叔被我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跟我说他们打牌并不打钱,只图个乐,所以不需要这么严肃。可我不懂这些话,只一味地教育叔叔这么做是不对的。
      每年春节过后,家家户户都会请老师到家里来吃饭,算是本地敬师的礼节吧。龚老师来我家吃饭时,叔叔把我春节的趣事讲给他听,听得他直笑,摸着我的头,夸我孺子可教,以后会大有可为。
      不知不觉我就上三年级了,期间我和方敏轮流拿第一名,方志诚大多是第三名,偶尔陈宇和陈佳蓉会拿第三名。我虽一直拿一二名,可却一直听到一种说法,女生比男生笨,女生数学不好,女生后劲不足,越到以后成绩越不如男生。数学老师陈老师就更喜欢方志诚和陈宇,可龚老师很喜欢我和方敏,他鼓励我们参加作文比赛,在他的教导下,我们班的同学大多都对写作感兴趣,我和方敏更是立志以后当一名作家。龚老师还在班上办了一个图书角,鼓励大家把书都放在图书角里,大家共享。说是共享图书,可其实农村娃家里都没有什么书,大多是龚老师从家里带来的书,龚老师很喜欢名著,经常给我们讲书里的故事。在同学中间,我和方敏是最对文学感兴趣的。我们一起投稿,龚老师给我们改稿,我们还一起取了笔名,方敏是冰清,我是玉洁,可惜稿件只是石沉大海,我们不免心里有些失落。
      三年级上半学期,老旧的学校被定为危房,新修学校要时间,我们便搬到附近居民家的大堂里上课,我们三四年级便是搬到龚老师家里上课,我们便常常见到师娘,也便常常听见师娘埋怨龚老师,说他上课上完了不去干农活反而留在教室里和学生聊天,说他没钱还整天以知识分子自居,说他老花冤枉钱买中看不中用的书。龚老师显是习以为常,也不争辩。他经常给我们讲他年轻时在县城一中上学的故事,说一中旁边有个新华书店,放假时他便常常在新华书店里看书,他还鼓励我们要读大学,学习才是农村娃改变命运的最佳方式。
      后来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重点大学,家里办喜酒,照例要请老师吃饭,可龚老师却不在家。听别人说龚老师出去打工了。因为家里有三个孩子,靠民办教师那点工资不够养家糊口。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龚老师,可却时时,记起他的教诲。在我的读书生涯中,龚老师不是最有才华的老师,也不是对我最好的老师,可他却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因为他,我想要考一所好大学,因为他,我爱上了写作。他某种意义上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想,这大概也是他教书生涯中得意的勋章吧,毕竟,老师,是灵魂的工程师。
      林杉写罢,又通读了几遍,改了改稿子,这才把书稿发到了指定邮箱。她没有用真实名字,用了笔名一苇,因为她不愿让人知道自己贫穷的童年,这无关虚荣,却相关尊严。来华北理工小半年,身边人大多数家境都比林杉好,她从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家境,却不免因为家境而自卑,其实她也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她家境不好,有些人因此在经济上更为照顾她,比如周文娜和丁香,寝室聚餐时,她们都尽量选便宜的餐厅。有些人不免言行中多了些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他们或许本没有恶意,可林杉还是为之窘迫,像是光着身子被人看穿了般难受。最让林杉舒服的是方梅的态度,她根本不以为意,平时也不特意关照她,好似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林杉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方梅虽性格有些文人的清高,可林杉有些欣赏她,至少在这件事上,方梅足够尊重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红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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