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毛一苇

20、她们三

　　“在吗？”
　　“在”
　　“你说女生怎么这么奇怪啊，是不是大脑构造跟我们男生都不一样啊。”
　　江河打下这一行字，停住了，他思索着怎么把这事说清楚。
　　“就是我们集训队，有三个女生，我姑且叫她们A,B,C吧。她们平时看起来关系挺好的，尤其是B和C，可现在B和C却不知为了什么事，在冷战。A平时挺和善的，这回却也没出来调解。我佩服她们的是，她们闹得那么僵，都不肯和对方一起吃饭，可却还能若无其事地一起讨论问题。要换做是我，早就开门见山的把话说清楚了，有什么误会就说出来嘛，老阴阳怪气的有什么意思呢？”
　　“你跟她们熟吗？不熟的话也没必要多管闲事啊。毕竟她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和好呢，不管你帮谁，到时候你都里外不是人。”怪盗基德道。
　　“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我和她们挺熟的，有两个还是我高中同学呢。就算我和她们不熟，一个实验室的人，看到她们这样子，难道就能坐视不管吗？做人不能太冷漠，否则别人也会对你很冷漠的。”江河发现自己和怪盗基德有理念上的分歧。
　　“我和你不同，我只对亲人朋友好，只努力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现在连齐家都没做好，又哪里有精力，治国平天下呢。我不会伤害他人，可也不会让他人来伤害我，偶尔有余力时也会顺手帮旁人。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我虽不那么高尚，可也绝对堂堂正正，我只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怪盗基德反驳道。
　　“可是如果人人都能高尚一点，这个世界会更美好啊。我们难道不该去为世界的美好献一份力吗？”江河道。
　　“上次和你讨论的问题，高数课上神奇的傅里叶级数，一个简单的函数居然能分解为无数个正弦函数之和，我们不是都觉得很难理解透彻吗？我后来又在CSDB上看了许多博文，原来除了傅里叶级数，还有傅里叶变换。这是你们通信专业的名词，一个信号可以由傅里叶变换从时域变换到频域。我不是很能理解。你们学到这个概念了吗？给我讲讲呗，我很感兴趣。”怪盗基德转移话题。
　　“我们还没学到这个概念啦。那是信号与系统里的知识，我们下学期才学。不过我有自学过这个概念。”江河不再纠缠于刚才的话题，毕竟比起女生心里那点小九九，知识的海洋无疑是宽阔有趣多了。
　　两人便又像往常一样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问题，江河戴着耳机听歌，王菲的《胡思乱想》，清冷的声音将他隔绝于嘈杂的宿舍之外了。
　　今天林杉、王乐思和古琴三人在实验室里讨论起喜欢的歌曲，林杉提到了王菲的这首歌。江河印象中的林杉，是读过很多书，并很有见解的女生，聊起自己喜欢的事物时眼里泛着光，自信又热情。
　　“我喜欢王菲的歌，哦，林夕的词特别好。轻音乐的话，我喜欢久石让，尤其喜欢那年夏天，就是《千与千寻》里的主题曲啦。”林杉断断续续地说，眼睛望着王乐思，却不敢看古琴。
　　“久石让的电影配乐确实还不错，可他的严肃音乐却不行。其实很多古典音乐我都喜欢，虽然小时候练琴时，也觉得它们枯燥，可现在却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古典音乐的美呢。冷门的话，我喜欢《少女的祈祷》。”古琴语气很轻松，无疑是对自己的音乐品味很自信。
　　“杨千嬅也有一首歌叫《少女的祈祷》呢。”林杉把头低了下去，声音很轻很轻。
　　“我没听过，我很少听流行音乐啦，不过我觉得周杰伦有些歌还不错，比如《夜的第七章》和《以父之名》。”古琴道。
　　“我不太喜欢周杰伦的歌，因为我不喜欢方文山的词，我觉得它有堆砌辞藻之嫌，看似唯美却言而无物。”江河看到刚才那个胆怯如受伤的兔子般的女孩此时勇敢地抬起了头，大胆地直视古琴的眼睛，声音也大了许多。
　　江河很喜欢周杰伦，可他觉得方文山的众人夸赞的中国风歌词确实写得不怎么样，确有堆砌辞藻之嫌。不过他有些校园风暗黑风的词写得不错，校园风很是青涩纯情，比如《七里香》，暗黑风天马行空，很有想象力，比如《威廉古堡》。
　　王菲的歌，江河没有像听周杰伦一样，一张一张专辑地听，可她实在是太红了，他便也听过《红豆》、《传奇》、《流年》等大热歌曲，他觉得王菲的歌很精致，却没有打动他的独特气质。
　　“我也向你们推荐一首冷门歌吧，王菲的《胡思乱想》。”林杉一鼓作气再接再厉，语气像刚才的古琴一样笃定，说完后，还俏皮地向江河眨了眨眼睛。
　　或许是女孩的笑容太灿烂，雄赳赳气昂昂，像刚打了胜仗的士兵一样，江河记住了这首歌。回宿舍后，闲来无事，他在□□音乐上搜出了这首歌。他觉得这首歌的确挺好听的，慵懒随性，有不同于周杰伦的气质。
　　“江河，相机还给你了啊。”江河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摘掉耳机，回头，原来是杜凡回来了。
　　“照片你都复制到电脑上去了吧。”江河问。
　　“复制了啦。”杜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看照片，准备挑选出几张照片，上传到空间。
　　“天津好玩吗？狗不理包子真有传说中那么好吃吗？”刘攀问。
　　“还不错啊，其实每一座城市都有它的独特气质啦，我觉得天津是座生活气息特别浓厚的城市，好吃的特别多，有家的感觉，让人觉得很温暖。有时间你也可以去玩啊。”杜凡道。
　　“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啊。对了，怎么每回出去玩，都只看到你传照片啊，从没有看到丁香传照片啊。”刘攀问道。
　　“她爸妈还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呢，她怕爸妈知道，从来不敢传我们的照片。平时她发说说，也让我不要评论。”杜凡无奈地说。
　　“谈了都一年了，爸妈还不知道啊！又不是高中，你们又不算早恋，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再说，你也是大好青年一个，没什么拿不出手的啊。”刘攀道。
　　“丁香她爸妈一来希望她大学好好学习，好好考研，对象到研究生时再找，也不迟，因为那时候她更成熟，更能选对人，二来她爸妈也希望她找四川人，因为他们希望她毕业后回成都啦。”杜凡一想起这些事就头疼，他和丁香在一起，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没考虑那么长远，这倒也不是因为他对待恋爱的态度不认真，他只是觉得人应该活在当下，应该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恋爱一年，新鲜劲渐渐过了，而他也因为恋爱成熟了不少，他不免开始思考两人的未来，首当其冲的是两人未来在哪里生活，他是西安人，不过他应该不会回家乡发展，因为那里没有什么大公司，可他应该也不会去成都吧。
　　两人每每谈起这个话题，都是无解，都很沮丧，当然，更沮丧的那个，是丁香。不过他们倒也没有沉浸在沮丧的情绪里，他们才大二，还早着呢，毕业是两年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务之急是帮丁香把成绩提升上去。
　　而江河也并没有多管闲事，林杉和古琴和好啦，她们三人又一起去实验室，一起吃饭了，闲暇时还聊得热火朝天。
　　林杉觉得自己明显地进步了，以前她最怕和别人起冲突了，即便是很小的事情，她心里都像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先拉下脸道歉的那个，即使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委曲求全，她不敢拒绝别人，不敢得罪别人。可在王乐思的鼓励下，她竟然大胆的拒绝了古琴，还跟她冷战了好几天，她以前从没有这么霸气，而她为自己的变化而骄傲。现在她又进步了，她虽和古琴闹翻了，却还是能若无其事和她聊天，以前的她可不会这样，因为她觉得做人应该真实、真诚、表里如一，心里想什么面上一定要表现出来，不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王乐思的话改变了她的想法。
　　“做人是应该真诚，可是要分人。对该真诚的人真诚，对不值得的人倒也不妨敷衍了事。其实人和人的相处不像解数学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有些人算不上坏人，又没有违法犯罪，我们犯不着在面上跟她过不去。该撕破脸时可以撕破脸，可该合作时也得合作，各取所需嘛。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多把精力都放在做事上，而不是成天想着人与人之间那点微妙的关系。”
　　林杉并不完全同意王乐思的观点，不过她觉得王乐思对待古琴的态度却值得自己学习。她明明因为林杉而当面驳了古琴的面子，可古琴却没有因此生气，因此跟她疏远，反而对她一如既往地礼貌又周到，古琴也从没有要王乐思帮她做过事。而王乐思对她也态度如旧，两人似乎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而自己帮古琴那么多忙，低三下四的委曲求全，可古琴却还是不喜欢自己。看来古琴也不过只敢挑软柿子捏，林杉这样想，人善被人欺啊，人善被人欺啊，她心里忿忿不平，差点就忍不住地想当面声讨古琴，可她终究是忍住了。不值得，她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而江河也再没有精力去仔细观察她们三人的关系微妙的变化了，他很忙。每周他都要去校社团联开一次会。除周末外，每天文学社都有早读活动，虽然不必他亲自出面，可作为社长，他希望能和社员们多交流，因此他给自己定的计划是每周都至少要参加两次。而acm集训队每周虽只集训两次，可很多队员天天晚上都泡在实验室里，因为竞赛成绩是靠时间磨出来的，他虽公认是大二年级最厉害的，可也不能松懈。他也是创电协会的会员，每周有培训。而他同时还是班里的组织委员，有时也要开会。
　　他虽忙得焦头烂额，可只要一有时间就窝在实验室里，因为他很喜欢算法，他享受那种深度思考的感觉，他讶异于前人的智慧，讶异于算法的美。这天他正苦苦思索着一道不相交集合森林的题目，手机忽然响了。
　　“江河，你怎么还没到啊，说好今天六点半两个班班委一起评奖学金的。”沈梦寻道。
　　“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到。”江河才发现自己完全忘了这件事。
　　大二伊始，学院公布了大一学年的总成绩，江河任然只是第二名，他仔细研究过奖学金的规则，校级特等奖学金，应该是非林杉莫属了。他匆匆起身，赶往三号楼。
　　“不好意思啊，我忙忘了。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地去记每一次的开会时间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却还是经常忘记时间，可能就是太忙了吧。你们不会一直在等我吧，那我们就赶快开始吧。”江河道。
　　按学校评奖学金的规则，刚升入大二的学生，是没有资格参选国家奖学金的，因此于他们而言，最高等的奖学金便是校级特等奖学金了。沈梦寻把申请校特的表格放在一起，和班委们一起看申请理由。
　　申请的几个人有林杉、江河、沈梦寻、古琴，还有，钱慕清。在江河印象中，钱慕清好像是第八名，应该是没有资格申请校特的，他于是看了看他的申请理由，A类期刊性论文一篇。他愣住了，没想到钱慕清大一就发表论文了，他自己还只是参加了建模比赛，并拿了市二等奖呢。林杉就坐在自己旁边，江河看到她也僵直了背，一言不发。
　　最后自然是钱慕清拿到了校特，林杉没有参选一等奖学金，而是选择了钱更多的国家励志奖学金。而室友王新杰则是差点就评上了国家励志奖学金，只差一名，最后一个拿到励志奖学金的是张建业。
　　江河大学后不怎么注重社交，他觉得大多数社交都没意义，靠自顾自的热情甚至是恭维得来的友谊又有几分可靠呢？他在交朋友方面并不功利，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大多数真正有价值的朋友，总是旗鼓相当的。一个人只要能混出了什么名堂，总是不缺朋友的。而自己在他人眼中，无疑是非常优秀的，是值得接交的，可他却不习惯有些人的热情。因此，虽然很多人都认识他，可他在学院里认识的人却并不算多，可他认识张建业。
　　大一下学期吧，张建业经常来寝室找刘攀，两人经常一块打游戏。张建业游戏打得很好，也很懂电子产品，他的电脑便是自己买完配件后自行组装的。他和刘攀臭味相投，关系很好，他那时候好像在追一个叫陈春梅的女生，刘攀老给他出谋划策，最后有没有追到，江河不清楚，不过他从没有想到张建业是贫困生。
　　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都不像。
　　可他拿到了励志奖学金。
　　江河晚上回到宿舍时，王新杰正在打电话。
　　“哎，爸，奖学金结果出来了，我拿了励志奖学金呢，有5000块呢，我能自己买电脑的，你们别担心我，要和妈妈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我真的不缺钱，我自己能挣钱的呢。”
　　结果这么快就公布啦，江河打开电脑，发现群里并没有公布结果，而且王新杰也并没有拿到励志奖学金啊，江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和王新杰并不熟，因为他这位室友总是早出晚归，在宿舍里也很沉默。他也从来没有费心地去尝试了解王新杰，而他也是在此起此刻才突然发现，王新杰的普通话变得很标准。
　　而此时女生宿舍里，林杉的心情，像夏天大雨前的天空，乌云密布。她一直以为校特是势在必得的，她甚至都跟爸妈打包票了，可是没想到杀出一匹黑马，虽然励志奖学金和校特拿的钱是一样的，□□誉却大不相同啊。林杉甚至觉得拿国家励志奖学金上不了台面，因为这便是在向世人宣布，她是贫困生。
　　“林杉，你别难过了。你已经很厉害了呢，你看我，连申请三等奖学金的资格都没有呢。”丁香安慰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钱慕清的爸爸就是我们院的老师，家学渊源，大一就发论文也不稀奇啦。这，我们跟他是没法比的。”周文娜道。
　　“我爸妈要是教授就好了，这样他们也就能指导我发论文了。”周文娜又道。
　　“你还真是有理想啊。”方梅语带讽刺。
　　可周文娜没有搭理她。

作者有话说

　　笔者既喜欢王菲，又喜欢周杰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