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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番外 神祖 二 ...

  •   他低估了人族的各种毒物和武器,低估了凡人的机智狡猾。印天造了人界,造了凡人,却没给所有人都造颗良善不变的心,人心难测。

      在萧天年满十七,兰儿年满十六的那夜,一伙黑衣人闯入木须山,身背毒箭,包围了屋子。他倾尽全力对抗,可对方来势众多,而他也高估了自己作为凡人的体力,他没能抵挡到最后,他中了箭,箭上有毒,他失去了意识。

      醒来天还是黑的,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浑身乏力,几乎难以站起来。萧老夫妇趴在他不远之处,他们都死了,毒箭穿喉而过,萧天和兰儿不知所踪。

      那些黑衣人把他们带走了,他痛,他恨,他心急如焚。

      冷静,冷静。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他会找到他们的。

      天亮之前,他埋葬了萧老夫妇,把他们埋在木屋后,泉水边。他把整个木屋打扫一遍,打扫屋外那些被他杀死的黑衣人,把他们的尸首通通埋在一个大坑里。这些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没有任何配饰显示他们的身份,他们只带着毒箭来。

      天亮之后,他带着一支毒箭下山。

      他走了几个日夜,才找到人烟,来到一座城。沿路他看到许多难民流离失所,看到许多乞丐沿街乞讨,民不聊生。他找了家客栈,用在山上打到的几只野鸡野兔换食宿,而后去医馆查问那箭上的毒,去铁铺查问那制箭的工艺。

      医馆的大夫告诉他,箭上的毒是一种蟾毒,芝麻大小的蟾毒可以放倒最强壮的猛兽,而提炼蟾毒之复杂,民间少有,只在军中使用。而铁铺的匠人告诉他,箭头工艺精巧,也绝非民间普通铁铺能打造。

      铁匠告诉他,北边有个军营善用箭,军中以箭术称雄,从此处北上,须行数日。

      他谢过铁匠,往北独行,三日后寻到那军营,军营已倾巢出兵东边,对抗敌军,战火连三月,他往东走了三月,所到之处皆是满目疮痍。他不知道印天造出的人界,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战争和纷争,他又想起印天说的那句话,“我造你是我的事,你怎么活是你的事。”他还是不明白。

      有人偷过他的东西,有人辱骂他,对他拳脚相加,也有人施舍他食物,为他指路,赠他衣物取暖,看似良善的人可能背后给你一刀,看似凶残的人却本性不坏,老人孩子亦会装模作样骗取同情,他对人界又爱又恨。

      行了数月,翻山越岭,终于抵达东边战场,远远看去,海陆天火交联一片。

      山坳口,有行军部队驻扎于此,几十个士兵,大多疲累横躺地上,他被人拦下,人说东边已无路,问他去哪,他张嘴指了指自己的舌头,用树枝在地上写出自己要寻一支擅用蟾毒的军队,众士兵笑起来。问他的男子从背后抽出一支黑箭,问他可是这种箭,他看一眼便知不是。

      后方忽然射过来数支箭,那拔出黑箭的男子被一支箭穿喉而过,血溅当场,直挺挺地倒地。他瞪着那穿喉之箭,许久不动,那箭是他找了许久的箭,可箭头上却无毒。

      嘶喊声从后方涌过来,横躺地上的士兵们慌乱四散,有人拉着他说:“快跑啊,玉赤军杀过来了。”话落,那人已被一箭穿心,倒在他身前。

      几十个骁骑已近,他没有走,拔起地上被箭射死的士兵的长枪掷去,长枪穿通领头骑兵的大腿,穿马背而过,马嘶叫着倒下,人亦倒下。后面烈马受惊,几十人队形乱开,拉着马缰兜转,他踏地而起,以一人之力,击杀几十骁骑,只留一个活口。

      他拎起那活口,用树枝在地上写出几个字:萧天在哪?

      活口颤颤巍巍地看着他,惊惧、恐慌,如看着地狱之魔,“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认识萧天。”

      他把那箭递到活口面前:这是你们的箭?

      活口点头,浑身颤抖。

      他继续写下来:为何箭上没有蟾毒?

      “我,我不知道……”

      他想着活口只是区区小兵,或许很多事都不清楚,他要见他们军队中懂最多事的人。他写道:带我去玉赤军营,我要见你们的将领。

      他用绳子缚着那活口,让他在前面领路。

      行过另一座山,天将亮未亮之时,他们在密林中穿行,那活口朝着密林吹响几声口哨,而后活口挣脱他扑入草丛,乱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他挡开了所有的箭,行路的这数月,他已把自身肉骨炼得的刀枪不入,白日赶路,夜晚,他拿石头捶打自己,直至石头再也击不坏自己,直至他身体可以碎石。

      他从草丛中揪出那活口,只是略动手指,便扭断了那厮的脖子。

      不需要活口了,他自己会找到玉赤军,找到他们的将领,找到萧天和兰儿。

      林中的毒虫猛兽也奈何不了他,他穿过密林,穿过沼泽地,来到海滩,百人骑兵已等着他,他们手握长剑,围住他,又被他一一击倒,渐渐的,没人再敢上前。

      很快,骑兵们齐齐分出一条道,一个身披红色铠甲的中年男子骑马而来,红棕烈马在他身前高高扬起蹄子,那中年男子气势非凡,问他,“这位英雄有何要求?”

      他张嘴呜啊,指了指自己的舌头。

      中年男子顿了顿,下马走来,红色铠甲让他显得更是高大威武,每走一步,似能震地三尺,但气息平稳,没有一丝慌乱,他想,这就是他们的将领了。

      那将领面带一丝笑容,问身旁人取笔墨来,递与他。

      他写下:萧天在哪?

      将领道:“你找萧天?你是他什么人?”

      他写下:我是他朋友,也是我最在乎的人。

      骑兵们笑,将领挥手示意他们别出声,他问道:“你可知,他是我们的世子?他是七王爷流落在外的儿子?七王爷不久之前才把他寻回来。”

      他摇头,写下:他在哪,我要见他。

      将领语气沉重道:“你既是世子的朋友,我会带你去见他,可惜如今三军汇战,我们玉赤军被困在这片海滩,战船已被烧光,你可知玉赤在哪?”将领说着指向海的那边,“玉赤国,就在海的那面,世子,也在海的那面,我们要在这里等船来。”

      他写下:我可以浮水过去。

      将领大笑,骑兵们更是叠笑不止,将领道:“你可知道什么是海?那不是什么溪流江河可轻易渡过去,那是海,一望无际,没有方向,无船难行。”

      成神的时候,他想去哪儿不过是眨眼挥云之间,从没仔细丈量山河大海,当了凡人的这些年,他走过不少路,尤其是这一年,他翻山越岭,见过湖泊,渡过大江,也险些被滚滚江水卷入暗流,他望着眼前的大海,知道大海比大江要危险百倍。

      他写下:船什么时候会来?

      将领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击退了栾国士兵,却抗不过南卅国的船队,他们烧了我们所有的船,我担心他们会继续东征,踏上我们玉赤国土,杀光我们玉赤的百姓。你听过南卅国的传说吗?南卅人喜欢屠城,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他写下:你是说,世子会有危险?

      将领跨上他的马,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等在这里,无能为力。”

      将领姓李名忠,他是玉赤军最英勇善战的将领,受军营中所有士兵的敬佩和爱戴,他把他留在军队里,给他粮食和衣物,教他射箭,他学得很快,射得很好很远。

      在海滩上等了数十天,仍不见船队来,军中粮草也快耗尽,他找到李忠,问他接下来怎么做?如果再等不到船队,他不会再留在这儿,他会想办法到玉赤国去,就算是浮水渡海,他也要过去。

      李忠在营帐中领着几个要将筹谋,撸着自己的短须说道:“我们准备夜袭南卅的一只船队,这事我筹划一段时日了,今夜准备行动,事成,我们可得船渡海,事败,我们丧命他国,英雄你可愿意加入?”

      他毫不犹豫地写下:好。

      当夜,天未黑时他们出发,行路数个时辰,天上浓云遮月,浪静风沉,夜最黑的时候,他跟着一支几十人的精兵队伍,连夜潜入那支泊于栾国南面某个海港的船队,杀光了几条船上的人。他在船上没有见到任何士兵,船上的人皆是百姓装扮,有青年壮士,也有女人,有老有小,他们在沉睡中被杀。

      回到海滩,他问李忠:船上的到底是不是南卅兵船?

      李忠拍着他的肩膀说:“没有杀错,每一个南卅人都该死,若不杀他们,来日我们必被他们所杀。我们已经确认,他们确是南卅船队乔装,现在我们有船了,我们可以回到玉赤,等回到玉赤,我带你去见世子。”

      船只有八艘,每艘只能乘四十人,海滩上滞留的士兵有上千人,他问李忠,剩下的人和马匹怎么办?李忠说:“没有办法,只能我们先回到玉赤,再派船来接应他们。”

      他写道:可他们剩下的粮草不多,等得到船队回来接应吗?

      李忠命人把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搬到船上,在此后的数年里,那有半间屋子大的箱子一直跟随着他们,却从未打开过。船破浪往东行去,李忠说:“那就看他们的命了。”

      那时他若知道往东去见不到萧天,且此后好几年里也见不到,他绝不会上那艘船。

      那时他若知道几年后他会以一种想不到的方式见萧天,他也绝不会上那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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