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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快乐王子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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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竹屋,阿宁已不在床上,人也不在屋里。
“她走了。”敖婴道。
“她不会是回王府去找元壁了吧?”
“或许。”
“随她吧。”
“你不担心她被那臭道士抓住?”敖婴问,他真的看不透这狐狸,尽管没心,做事也忒随心所欲,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也要救人,眼下又不管了。
“她又不傻,被抓一次,自然知道避开那臭道士。再说她要去哪是她的自由,我难不成要绑着她么?”月沧璃觉得肚子饿了,睡去三日早就饿得肚皮贴后背,正在屋里到处翻找吃的,可什么都没有,不由很是泄气,“这屋里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啊。”
敖婴道:“此地是我幻化出来的,你想吃什么,我幻给你。”
月沧璃摇头,“幻出来的东西终究是幻出来的,吃到肚子里也不顶饱,滋味自然也不同凡间柴火烹调出来的美味。”
敖婴略略沉思,“你且等着,在此处哪都不要去,我去去就回。”拂袖就走。
不过片刻,他左手抱一只鸡,右手提一只鸭回来了,身上头发上还落些鸡零狗碎的鸡毛鸭毛,月沧璃怔怔看着他,想着不知哪里的农舍遭他毒手,必是很凄惨。
“拿去。”敖婴把还在扑腾的鸡鸭递到月沧璃面前。
月沧璃惊悚,“这……生的。”
敖婴生来修灵,万物生息皆可为食,对吃的向来没有要求,更不曾烧火做过一顿饭。此刻盯着眼前鸡鸭,倒是犯愁了,他把鸡鸭往胳膊下一夹,又道:“你再等等。”
他转身出去,竹林中招来毕方,询问鸡鸭烧熟之法。
飞禽同属,毕方心里寒凉阵阵,面色惨白,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应当一刀给个痛快,而后烤之。”想他跟随敖婴几万年,从未见过尊主下厨,这破天荒的,也是叫人害怕。
敖婴正想运火术烧之,想到月沧璃说柴火烹调才好,又收回手,转身到厨房劈材烧火起来。毕方在一边看着,惊掉下巴。
月沧璃等许久不见敖婴回来,又饿又困,出去寻他,见厨房方向烟火熏燎,如要烧着一般,一道人影在浓烟中挥刀舞勺,很是波澜壮阔。
等敖婴端着一盆黑乎乎的不知是啥的玩意送到她面前,她也惊掉了下巴。
“吃吧。”他双手捧盆,灰头土脸却难挡逼人帅气,呈上那盆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面上挂着诚恳至深的笑容。
月沧璃仔细一瞅,那盆中黑乎乎的一坨,鸡头鸭脚连着毛发内脏……她给惊得打了个响嗝,笑呵呵地往后退几步,摸着肚子道:“我饱了,我,我去睡觉。”要她吃这个,他莫不是想毒死她?
夜深,敖婴一人坐在凌乱的厨房,陷入深深的沉思。
毕方不声不响立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安慰更不是。
许久,敖婴叹道:“取悦个人怎会这么难?”
毕方点头认同,“凡间有言,要留住一个人的心,必得先留住他的胃。不过沧璃仙子没心没肺,也就……”
敖婴道:“没心没肺却有胃,胃口还很大,很挑。”
毕方十万分的认同。
又过半响,敖婴思毕,勾勾手指。
毕方靠上去,“尊主请吩咐。”
“去,把人间美味佳肴的菜谱,尽数给本尊搜罗来。”
毕方沉重地点点头,一声不响地飞走了。
月沧璃虽说不饿了,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闭上眼睛,脑袋里会闪过敖婴从灶台下灰头土脸爬起来的样子,想着好好的一只鸡,好好的一只鸭,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糟蹋至此,也实在是个天才。
以身相许这个事,她想着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是以天亮之后,月沧璃睡醒了,从锁灵袋里摸出几颗珍珠,很是慷慨大方地对敖婴道:“今天我们下馆子,我请你到城中最好的酒楼吃饭。”
岂知敖婴神秘一笑,转身到厨房端了两碗面出来,面上铺着烧腊卧着煎鸡蛋,青菜美美地躺着,葱花撒得随意又不随便,犹如旭日初升的画作,很是赏心悦目,闻起来亦让人垂涎欲滴。
月沧璃双目荧光闪闪,大为感动,“哪家酒楼这般好,大清早就有送餐上门的服务?必须给个五星好评,本仙女要亲自撰写评价。”
敖婴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幽幽吐出一句,“没有哪家酒楼有这样的服务。”
月沧璃已在桌前安坐,“那是你请来的厨子?快快把人请出来,好当面感谢。”
敖婴脸色布上阴云,深眸中满是克制的火光,手指敲敲桌面,“这是,我煮的。”
月沧璃正抓起筷子挑一根面条,还未送入嘴里,听到敖婴说是他煮的,又放下筷子,把面推开,“你幻出来的?”不对呀,幻出来的哪有这么色香味俱全的。
敖婴眸光更甚,隐隐要发作,咬牙切齿,“说了我煮的,亲手煮的,为煮这两碗面,手烫伤了,割伤了,烧伤了,你看看。”他说着伸出双手来,很是委屈。
那原本修长玉白的双手,伤痕水泡遍布,细纹横生,比那张脸生生老了二十岁不止。
“不过一夜,怎会?”月沧璃不可置信,这也是她宁愿饿死也不愿下厨的原因,劈材、烧火、热锅热油,于她全是危险动作和危险品。
“先尝尝面。”敖婴把面又推到月沧璃面前。
月沧璃将信将疑地吃了口,面,挺好吃的,确切地说,非常好吃,她呼噜噜吃得一滴汤也不剩,意犹未尽,打个满足的饱嗝,眉眼中对敖婴多了几分钦佩,也有几分惭愧。
“你的手,要不要紧?”她问。
好好的帅哥就为煮碗面毁了双手,真叫人惋惜,怎么月沧璃从前未发现他这么热衷口腹之欲?为吃碗面,至于吗?
“疼。”敖婴一脸愁苦哀戚样。
月沧璃吃了这么好吃的一碗面,委实有些过意不去,假模假样站起来道:“那我出去寻些草药给你敷上一敷?你洗碗?”
前一句本还让敖婴心生慰藉,一整夜没白忙活,可后一句是什么?洗碗?
她只是为了不要洗碗开溜?
怒眼抬头,人已经不知道溜哪里去了。敖婴沉面抬袖一挥,桌上已收拾干净,那双手也恢复如初,玉白修长,毫无瑕疵。
外面天清气爽,满目葱茏,翠竹蓝天,惬意凉快。
月沧璃识些治疗伤口的草药,三七什么的,可晃了半响也没挖到一棵,又想敖婴修为颇深,不管他是神仙还是妖魔,这点伤口不消片刻就能自愈,她替他着什么急呀,索性寻个宽敞凉快处趟着消食。
“可算让我找着你了!”
伴随那声音,忽然嗖地窜过来一条捆仙索,把月沧璃拦腰捆住,凭她怎么也挣不开。抬头望去,却见那八字胡臭道士手持拂尘立在丈余开外,摸着八字胡笑得狡黠奸诈。
月沧璃放弃挣扎,破口大骂,“你奶奶的,敢捆本仙女。”
醒山老道奸笑道:“那日在王府,老道已察觉你身上仙气,今日才知是个无所为的小仙,想必是私自下凡,被削去灵力,此等小仙,我也见得多了。”
哎,月沧璃在心中叹气,只怪她学艺不精,早知如此,那三万年她定苦修灵力,也不至于落到凡间被个臭道士瞧不起。她见这臭道士有捆仙索,这是天界才有的东西,也只对一些灵力不高的小仙有用,想他定是经常对下界小仙拦路打劫,很有经验了。
既被捆之则安之,她冲醒山老道道:“你明知我没灵力,还捆我做甚?”
醒山老道指着她腰间的锁灵袋,笑得奸诈油滑,“自是为那个,你把锁灵袋给老道,老道就放了你。”
他修仙三百年余年,至今不能飞升,隔壁山头道观的真眉道人,比他少修百年,修为灵力皆不如他,长得还磕碜,去年却飞升为仙进入天界,他很是不甘呐。若不能尽快飞升入天界,这肉骨凡胎迟早要走到尽头,魂归六界,白骨深埋。
“你要这个啊?”月沧璃自腰间取下锁灵袋递过去,“拿去好了。”
醒山老道一怔,不可置信,亦怕有诈,迟迟不敢去取那锁灵袋,那气势也有几分萎靡下来,“你,你竟这么爽快给我?莫不是你要使什么诈?”
月沧璃双手被捆仙索捆着,只能晃晃素手,“自然是你先放了我,再取锁灵袋。我这人最是公正,不会诓骗于你。”锁灵袋里的东西于她也不是那么重要,珍珠所剩无几,那几颗仙丹用处不大,至于噬灵珠,又没有使用说明,任谁都不知如何使用,还是性命更重要些。
月沧璃越是说得轻松,醒山老道越是觉得可疑。
“你不要么?”月沧璃只想他快点把锁灵袋拿走,好放了她。
醒山老道迟疑着,很是费解,越发觉得其中有诈。
“我求求你,快拿去好把我放了,这捆仙索捆得我难受。”
啪一声,月沧璃直接把那锁灵袋朝他脚下丢去,“拿去拿去,快把我放了。”
“这……”醒山老道终是忍不住,自脚边拾起锁灵袋,小心翼翼地把袋口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
几颗珍珠,几颗仙丹,还有那散发五彩琉璃光的噬灵珠。他一看到那噬灵珠,双眼直了,那珠子里的五彩琉璃光慢慢地变幻色彩,褪去光色,黑色之气腾起,在珠子中缠绕,逐渐吞噬彩色。
那醒山老道再抬头,眼神已是翻变,眼底生出暗影,瞳色黑中透着红,那面颊脖颈,黑色如游蛇之物在他皮肤下游动,布至眉眼,扭曲五官。
他突然朝月沧璃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狰狞咆哮道:“你这样的也配为天界神仙?老天为何如此待我?为何我不行?我六岁上山,苦修三百余年,受的这些苦,老天难道没看到么?还要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