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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送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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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贺提着药箱,匆匆来到雪香阁,见雪儿确实是脱水下不了床,只能靠在榻上。苗贺拜见了雪儿后,又给雪儿诊了一次脉。雪儿的脉象不但弱,而且急促,苗贺微蹙着眉头诊了许久,心里疑惑,一言未发。
雪儿见苗贺神情凝重,便问道:“苗太医,可是冷食所致?”
苗贺摇摇头:“定妃娘娘,臣觉得不像。除了冷食,娘娘可还用过其他可疑的食物?”
雪儿回忆了一下,道:“并不曾用过。我昨日听皇贵太妃说,园中有只长臂猿唤作太华,偷吃了这奶冰,不知可是因此而起?”
苗贺道:“这太华在宫中已有年头,行踪捉摸不定。时而不见踪迹,时而会亲人讨要食物,和各宫主子在御花园中共同进膳也是常有的,并未听说过有害主子染了病的。”
“那这可是药物所致?”雪儿压低了声音问道。
“臣看这脉象,虽弱但急促,似乎是泻药所致。听刘太医说,各宫用了这冷食的,全都有相同的症状,连陛下都不例外,这未免太巧合了。”
“我也觉得此事蹊跷。”雪儿道,“若说冷食所致,每个人对冷食的耐受程度不同,怎会全部中招。那苗太医觉得是何种泻药所致?”
“臣猜测是巴豆。”苗贺道,“但臣无十分把握,不便随意推翻刘太医的诊断。且让臣针对巴豆来开几个方子,定妃娘娘试试吧。”
景福宫中,皇贵太妃因为怕凉没有用奶冰,侥幸逃过了一劫。早上起来后,王守贵一边给皇贵太妃梳头,一遍说道:“奴今儿一早听说,昨晚尝了定妃娘娘奶冰的各位主子,全都拉稀了,折腾了一晚上,差点没把刘太医累死。”
“还有这事,太医院可有诊断了?”
“听说刘太医是觉得天寒地冻的,又用了冷食,寒邪内侵刺激了肠胃。不过……”
“你也觉得蹊跷,是吧?”皇贵太妃笑道。
“嗯,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觉得若只是冷食,威力不至于如此,怎么闹得整个紫微宫都不得安宁?但定妃娘娘也不会蠢到在自己孝敬的食物上做手脚,多半是有人陷害了。不过昨晚没用奶冰的,只有大娘娘您和贵太妃,还有小王爷。奴这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这才叫做苦肉计。”皇贵太妃笑道,“你去备样药材,待晚些时候,我们去春锦轩看看宣贵人。”
却说福宁殿中,皇帝半夜便让宫监通知了朝臣,免了今日早朝。自己和龙熙雯各自又前前后后折腾了五六回官房,直到菊花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咕噜咕噜空无一物了,方才止住。
二人迷迷糊糊躺到巳时,方才坐起身来。皇帝握着龙熙雯的手,有气无力地问道:“铁牛怎样了,有没有好些?”
“妾好多了,陛下也消停几个时辰了,该是无大碍了吧?”龙熙雯脸色蜡黄,挽着皇帝的胳膊,轻声答道。
“朕无碍了,只是浑身瘫软没力气。”皇帝无奈地摇摇头,“这定妃也是不知深浅,亏朕昨晚还夸她。”
“陛下,你莫怪姐姐。”龙熙雯起身理着发髻,“妾听说南方不仅夏日常用冰消暑,富贵人家冬日也是常常会用冷饮。定妃姐姐在江州长大的,今年夏天才来的京城,不了解这北方冬日的严寒,才一时冒失搞砸了,但是姐姐是一片好心呀。”
“还是铁牛宽厚。”皇帝笑着刮了一下龙熙雯的鼻子,“定妃一片心意,朕自然不会去怪她。只是这冒失的性格,难成大事。”
“妾一个妇道人家,哪懂什么宽厚不宽厚,都是自家姐妹,和为贵。听说皇后娘娘昨晚也是折腾了一宿,妾这就去看看娘娘,陛下好生歇着罢。”龙熙雯说着,帮皇帝掩好被子,便轻轻地下床自去梳妆了。
皇帝喊来曾定台,吩咐道:“去太医院问问,开些对症滋补的药材,让御膳房做成药膳,给宣贵人送到春锦轩,让她好好补补。给朕也来份一样的罢。”
曾定台小心的问道:“陛下,那其他各宫娘娘,是否也送去?”
“不必了,他们自有各自的下人服侍着,不用朕操这心,去吧。”皇帝摆摆手,又哧溜一下钻进了被窝。曾定台不敢多言,只得去办。
龙熙雯坐着暖轿先去坤宁殿探望了皇后,少不得又是表面客气,实际上话中有话地对雪儿含沙射影了一番。皇后本就体乏,又觉得此事蹊跷,便假装听不懂,草草应付了两句就让龙熙雯跪安了。
龙熙雯回到春锦轩,柴玉和梅香便迎上来,搀扶着她到榻上坐好。梅香去端了一碗药过来,轻声道:“娘娘,这是刘太医送来的方子,专治巴豆。奴一直准备着娘娘回来,这药也就在炉子上一直熬着。娘娘快趁热喝了吧。”
龙熙雯端着一饮而尽。柴玉又跪下道:“奴该死,听刘太医说,整个紫微宫都折腾了一宿。是不是奴的巴豆放多了些,害娘娘昨晚受苦了?”
“你起来罢。”龙熙雯笑道,“不多不少,火候刚刚好。”
正说着,院外通报皇贵太妃来了。龙熙雯忙让梅香收了药碗,出来迎接。
皇贵太妃在榻上坐下,无非是问些身体是否康复了之类的客套话。寒暄了一阵之后,便让王守贵呈了一个罐子上来。
“昨晚宫中闹了整整一宿,我今天早上才知道。听太医说是冷食所致,我刚好想起宫中和民间都常用的一个方子,以毒攻毒专治冷积凝滞所导致的拉稀,用巴豆炒成炭后混合蜂蜜。”皇贵太妃示意王守贵递了个银勺子上来,在罐子里搅了搅,舀了一勺递给龙熙雯,“王守贵已经去太医院确认过了,正是这个方子。宣贵人快服一勺吧。”
龙熙雯听皇贵太妃说这方子时就已经不安了,忸怩不定。这天下无人不知巴豆是泻药,也正因如此,巴豆烧成炭混合着蜂蜜可治疗冷积凝滞导致的腹泻也是流传甚广的奇方。但有一事,若是巴豆导致的腹泻,则万万不可用此方,否则定是要将肠子都拉出来方才罢休。
如今见皇贵太妃直接舀了一勺子递过来,就差送到自己嘴里了,自然是不敢用的,但又不能推脱,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惊恐犹豫了半晌,将勺子插回到罐中,立马跪到皇贵太妃面前。
“宣贵人,你这是做什么?”皇贵太妃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大娘娘,妾死罪。”龙熙雯磕了个头,“大娘娘亲自赐药,妾受宠若惊,本该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奈何大娘娘来之前,妾刚从福宁殿伺候陛下回来,刘太医留下的药方,妾是刚喝下。”
“所以,宣贵人是怕两味药冲了?”
龙熙雯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大娘娘,妾是蝼蚁贱命,本不足惜。大娘娘赐药,即便是砒霜鸩酒,妾也该义无反顾一饮而尽,何况是此等良方。只是妾刚服了药,奉了圣喻午膳后还要去福宁殿伺候陛下。若万一药性相冲发作,让陛下察觉到,宫中不乏嚼舌根之人,反而让陛下误解了大娘娘的一片好心,妾就罪过了。”
皇贵太妃见她找了一堆借口,心中已然明了,便起身搀她起来,笑道:“宣贵人真的是言重了。若你已经用了药,那就收起来日后再用便是,何以说将这砒霜鸩酒都搬出来打比喻了,这倒显得我别有用心了。”
龙熙雯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慌不择言,忙着道歉。皇太妃拉着她坐下,笑道:“我虽不算宣贵人名正言顺的婆婆,但无论如何我们也是一家人。只是天家的人情,不比民间的亲厚罢了。你之前给我送了牛乳蒸羊羔,我也对说了掏心窝子的话。这日后咱们都长住紫微宫,日日都要见的,何不就像普通人家一样相处,免了那些繁文缛节和互相猜忌呢。宣贵人如今见到我,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战战兢兢,我倒不自在了。”
“皇贵太妃多虑了,您是后宫里最仁慈宽厚的。”雪儿还是不敢抬头,低眉顺目的回道,“妾对大娘娘的心意,不曾变过,将来也永远不会变。”
皇贵太妃摒退了左右,问龙熙雯:“你如今既做了贵人,便不再是当王妃时的逍遥日子了。贵人在后宫中位份不高,日后少不得被人糟践。宣贵人对将来可有了打算?”
“妾……想着该有个皇子。”龙熙雯说着,心虚地瞥了一眼皇贵太妃。
“远远不够。”皇贵太妃笑道,“现在的贵太妃,前朝的宸妃,也有皇子,你看她母子俩,天天都如惊弓之鸟。这是你想要的生活?”
“那妾争取有个皇长子……”
“对了。”皇贵太妃喝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皇后是名门之后,端庄有余,趣味不足,我看陛下只是敬重皇后,而并不十分喜爱皇后,他的心都在你身上。皇后一时半会你取代不了,就先争取有个皇长子。有了皇长子,日后若你能当了皇后,那你的儿子便是嫡长子,铁打的皇位继承人,到那时,宣贵人,你还愁荣华富贵天下至尊么?”说着,皇贵太妃又叹了口气,“你的命比我好。我也生了先帝的皇长子,可先帝是只爱孝安皇后。”
“可是……”龙熙雯欲言又止,“陛下虽喜爱妾,却也没独宠,这皇长子也不是妾能急得来的。”
“急是急不来的。”皇贵太妃笑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