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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嘱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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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王梦姿在自己闺房中临摹丹青,王道清悄悄进来,站在她身后看了半晌。
王梦姿正在临摹的是一幅仙桃祝寿图,里面老寿星的胡子,又细又密又长。王梦姿凝神屏气,画着画着,手就抖了,只能无奈地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心不静则意乱。”王道清轻声道。
王梦姿被吓了一跳,一回头见王道清站在身后,嗔道:“爷爷,您这不声不响的何时进来的?吓坏孙女了!”
王道清笑道:“姿儿临摹这仙桃祝寿图,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何这次手就抖了?”
“孙女想着要画幅更好的仙桃祝寿图来给爷爷贺寿,心里紧张着呢。”
“祖父的生日还有几个月,姿儿这么早就准备寿礼了,可是觉得自己侍选十拿九稳了?”王道清故作正经。
“爷爷……”王梦姿放下笔,不好意思地笑着,跑到了一边坐下,背对着王道清,低头一言不发。王道清正要过去有话和王梦姿说,王谦龄来找王梦姿了。
王谦龄是王道清的小儿子,王梦姿的叔叔。二人虽是叔侄,实际上王谦龄只比王梦姿大两岁,是太师老年得子。为了这个儿子,太师的夫人龄氏高龄难产而薨。太师为了纪念夫人,便给小儿子取名“龄”。
既年龄相仿,叔侄二人实际上情同兄妹。王谦龄在兵部当差,官至前锋统领。他常年在外征战巡疆,战功卓著。一回到京城,叔侄二人便是无话不说。这不,王谦龄拎着一个食盒就来找侄女了。
一见父亲也在,王谦龄便探头往房里看,没有说话,直接进来。王道清对他招招手,又指指王梦姿。王谦龄会意,笑嘻嘻地走到王梦姿前,放下食盒道:“梦姿,你看这是什么?你最爱的西域干果!”
王梦姿正低着头,又被吓了一跳,伸手便打了王谦龄一下:“你们一个一个都和做贼似的,一声不响就进来,是要怎的?”
王道清和王谦龄哈哈大道。王谦龄上前扶父亲坐下,自己搬了个绣墩也挨着坐了,将食盒一层一层抽出来摆开,笑道:“你看,这是葡萄干,渍乌梅,脆核桃,巴旦杏,全是你爱吃的。赵将军从西域打了胜仗回来,本没带多少,都是哄他自己媳妇的。我为了你,可是厚着脸皮求了他好久,才分了我这么点呢。”
王梦姿笑了,拈了几颗葡萄干,细细地嚼着,好一会儿才笑道:“果然与中原之地的不同,至少甜出五成。”
王谦龄道:“那是自然,否则干嘛巴巴地西域往回拿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我刚进来,看你和父亲在闹别扭,怎么回事呢?”
“倒不是闹别扭,我玩笑了几句,姿儿就害羞了。”王道清道,“我们正在说侍选之事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啥好害羞的?”王谦龄插科打诨。
“就知道说嘴,自己老大不小了,还不是光棍一个。”王梦姿瞟了一眼王谦龄。
“本朝公主少,我的婚事就只能靠父亲张罗了。要不然,定像你一般,都有天家送上来的好事呢。”王谦龄继续打趣。
“行了,说正事。”王道清清了清喉咙,“刚好龄儿也在,就一起听听吧。你们叔侄二人,可知我们王家也出过正宫娘娘?”
王谦龄和王梦姿面面相觑,摇摇头:“并不知。”
“那还是周朝时候的事了。”王道清捋了捋胡子,娓娓道来。“周朝武宗的皇后王氏,便是我们王家的嫡长女。当时也是得到武宗的万般宠爱,她嫡出的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了皇太子。可好景不长就祸起萧墙,萧淑妃设下巫蛊之局,皇太子被诛,王皇后自缢,牵扯被杀之人多达数万。从此周朝朝中再无王氏一组。辛亏王皇后之父在被灭门之前悄悄将刚刚出生的幼子送往民间自己的乳母家养育,方才保住了这一枝血脉。这幼子,便是我的太太祖父。”
王谦龄和王梦姿从未听说过如此血淋淋的往事。梦姿急切地问:“为何从来不曾听祖父说过?”
“都是前朝往事,人多口杂,说了难免犯忌讳。”王道清摇摇头,“姿儿,祖父不是要吓唬你,只是给你提个醒。周朝国君暴虐,后宫倾轧成性。而本朝自开国以来,天家以孝治天下,后宫虽说不上风平浪静,却也远远不如周朝腥风血雨。”
“爷爷,我只是去参选齐王妃,如何就说到了后宫,又扯到了前朝皇后。”
“祖父当然不是昏聩了,只是把最凶险的情境都想到了罢了。”王道清笑道,“关起门来说犯忌讳的话,齐王是唯一嫡出的皇子,本朝开国以来就讲个名正言顺,江山交到他手里是理所当然的。除非皇贵妃进位为皇后,那恭王也是嫡子。但是看圣上这么多年了,应该没有立继后之意。”
“按父亲所说,既如此,为何不让梦姿去参选恭王妃?倒少些凶险。”王谦龄问。
“傻小子,都是天家皇子,你当是挑萝卜白菜呢?恭王是皇长子,理应先选妃,可是圣上却让齐王先选,难不成我们还能跳过齐王去?况且,恭王身世复杂,其母是皇贵妃,他舅舅是当朝宰相,梦姿若是嫁过去,还不知要受什么委屈。”
“听父亲如此分析,齐王倒是首选了。”王谦龄道,“若是落选,找个富贵人家把梦姿嫁了,倒是最好的。”
“你!”王梦姿又被气到,“白白把我说得像玩物一般。”
“不可。”王道清摇头道,“汤炎已经来找过我,说想让姿儿去入主恭王的正妃,想必这也是皇贵妃的意思。我当时就打太极糊弄了过去。若是姿儿落选了齐王妃,那恭王妃就非她莫属了。”
王梦姿听闻,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道:“爷爷,叔叔,我既生在王家,又从小失怙,母亲殉葬,便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比起穷苦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颠沛流离,孙女很知足,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爷爷请放心就是。”
“祖父自然放心你,你从小便是最懂事的。”王道清眼里隐约有泪花,“只是我要把这前因后果给你细细讲明白了,你才知祖父为何不得已要送你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王道清话未说完,王梦姿一头扎进他的怀抱,哭道:“爷爷,从小就是我们相依为命。如今孙女若是中选,定是不能承欢膝下了。宫门一入深似海,就连何时再能相见,也未可知了……”
王谦龄在旁听着也不免动容,默默地走到窗前,悄悄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滴。
王道清轻轻地拍着王梦姿的背,和声细语地劝道:“姿儿别哭了。如你所说,若你中选,这就是你在府上的最后几日了。爷爷不想记忆里都是你哭丧着脸的样子。笑一个给爷爷看看。”
王梦姿只能抬起头,抹去泪花,勉强地笑了一个。
王道清拉过王梦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王家满门忠烈,不论姿儿归宿如何,记住你是王家的子孙,代表的是王家的脸面。”
王梦姿看着爷爷,眼神坚毅:“爷爷,放心,从小您就教我们: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孙女一定谨记。”
另一边,护军校府中,龙熙雯正在丫鬟梅香的服侍下,一套一套地试着衣服,却总也找不到满意的。
“梅香,你瞧瞧那天我们去太师别院,别人府上的姑娘一个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倒衬得我像个土鳖。太师的孙女虽然穿着素雅,但一看就是江南织造特供的高级料子。这马上要选秀了,我这些衣服,可怎么去和他们的比。”龙熙雯抱怨。
“小姐宽心,这选秀选的是人,又不是衣服。”梅香劝道。
“话虽如此,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爹爹没那么些门路,搞不来那些高档料子,也怪不得别人。”
“奴记得屠将军当初送过小姐一幅料子,小姐也做了一身袍子,倒是不错,只是最近没见着那件衣服了?”
“那是送我的吗?那是爹爹前年秋天给他送了二十斤螃蟹,他是在推辞不了,送给娘还礼的。娘也是可怜我,就赏了我。”龙熙雯哼了一声,“那件衣服我已经烧了。”
梅香见龙熙雯咬牙切齿的,不敢再吱声。就在此时,丫鬟文杏来报,说内务府的阮康德来了。
龙熙雯忙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阮康德穿着便服,拿着一小盒东西,正从院门进来。
“阮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快里边请!”龙熙雯把阮康德迎入正厅,吩咐文杏去沏上好的茉莉铁观音来。
“龙小姐,令尊大人前几日托人从牧州的白虎江中打了新鲜的大鲟鱼给我送来,一粒粒鲟鱼籽竟如葡萄般大,真是人间至味。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是特意来看看龙小姐。过几日就要参选齐王妃了,不知龙小姐准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