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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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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问真这边,将事情安排妥了,又问十七娘的情况。含霜为人稳妥细致,留含霜在这边照料十七娘,她很放心。
徐问真在十七娘床前坐了坐,十七娘仍是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含霜说她黄昏时候似乎短暂地醒了一下,但转瞬又昏睡过去,徐问真叹了口气,盼着是好转了。
白芍也守在这里,见徐问真如此,安慰道:“小娘子是很有福了,今日发热三次,都又退了热,这一关关都闯了过来,必不会辜负娘子您抢回来的这条命的。”
她往常性子有些冷,总是不苟言笑,这会说这么熨帖的话,可见与徐问真的情分。
徐问真轻声道:“多亏你费心,还得再劳你留神了。”
白芍郑重地道:“我托殿下和您的福才有今日,能为殿下与您出些力,心里反而满足,谈何‘劳’字?您折煞我了。”
徐问真干脆不与她啰嗦这些,“我新得了一份帛书,听说是汉时的古医方存世,特地叫信春今日带回来,明日我叫人给你送来。”
白芍十分惊喜,也不与她推辞,只道谢,又道:“您放心,我就日夜守在这里,定尽全力,保小娘子平安。”
徐问真在十七娘房中逗留许久,十七娘一直昏睡着,看起来并无苏醒之意,好处是再没起高热,叫众人都松了口气。
天色很晚时,含霜才劝道:“娘子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白芍呢。明日一早,您还要去向公主请安,再不歇下就太疲累了。”
徐问真点点头,又瞧瞧十七娘。
她为孱弱纤瘦的小妹掖了掖锦被,低声道:“害你的人,在京的都已处置了,在安州的,你伯母也不会轻饶。往后长姊护着你,必不会再叫人欺负你了。”
而后起身离去,侍女、婆子们均欠身相送,榻上的小女孩儿闭着的眼却动了动,似乎用力想要睁开,几下无果,渐渐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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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中,七郎才挨着长兄一顿训斥,被训得灰头土脸的,这会坐下喝了盏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下心来恳切地对大夫人道:“弟妇行事如此,实是弟教妻无方,长嫂如此担待,令弟万分愧疚。”
“这样的话很不必说。”大夫人道:“这么多年,你媳妇的性子我也很知道,她虽有时愚些,心地却不坏。——论理,这话我不该说,但你叫我一声长嫂,我就托大,教你一句。”
七郎忙要起身听训,徐大夫人见他拘谨,无奈睨了徐缜一眼,徐缜在旁老神在在地喝茶,大夫人叹道:“你坐着就是,我还能骂你不成?如此客套,反而显得生疏了。”
七郎这才坐下,大夫人徐徐道:“你与婉娘,是年少夫妻,理应是相互扶持的。虽然都说夫为妻纲,女子贞顺为要,但我一直觉得,为人妻子,自己也应坚韧有力,只能柔弱顺承,自己担不起事来,只等人来遮风挡雨,也并非好事。这么多年,你处处替婉娘周全妥善,可曾想过将处事间的关窍细细讲给她听吗?”
你既没有过扶她立起来的心,就要做好她当不住事的准备。
她不好在小叔面前将话说得太直接,其实这话已经很直白了,等闲为人嫂,是绝不可能如此说的。
只因她嫁进来时七郎年岁尚幼,七郎对她一向恭顺,七夫人对她也还算顺从,她看七郎七夫人便格外有一份包容,才会说出这一番话。
七郎徐纪闻言,确实心内一震。他从未想过这些,待妻女家小,也只想自己做一棵树,将所以风风雨雨都挡在家门外才好,今日听大夫人所言,再结合当下所生之事,只觉有一支利箭直穿过他心里一般。
他愣怔半晌,见他出神的模样,大夫人叹了口气,与徐缜交换一个眼神,开口道:“天色晚了,你也回去吧。”
徐缜又道:“明日休沐,你得空到书房去,我有事与你商议。”
徐纪忙应诺起身,向兄嫂二人行礼后才告退,走时还未回神。
徐缜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叹了口气。
徐大夫人轻声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媳妇行事如此,便是他走上去了,家里也不能安静。家宅不稳,在朝堂是大忌。”徐缜道:“总不能因他一个,牵连徐氏一族。”
徐大夫人一时默然,虽已是春日,但天凉,她体虚畏寒,房中还拢着火盆。她与徐缜围着火盆坐下,低声道:“你徐徐地与七弟说。”
时近春闱,科考改革之后的第一场春闱,今上亲命由徐缜主持,他连日忙碌,又兼家中出事,在外还能支撑,在妻子身边才终于露出几分疲惫。
他靠着藤椅捏了捏眉心,“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不过这事出得也巧,原本……我也在想,是让他往前走,还是再等一等。”
徐大夫人疑惑道:“怎么了?不是早就拿定主意,今年替七郎运作了。是前头又出什么事了?”
“放心,于咱们家是好事。”徐缜怕她担忧,便很干脆地道:“是五弟。陛下今日与我说,有意将他从边防调入京营,回中枢任职。”
徐缜所言五弟便是堂弟徐纺,他父亲与徐虎昶是亲兄弟,在世时也从军,官至上柱国,爵追郡公。
徐纺父亲早逝,也在留国公府住过几年,但后来并未如徐缜、徐纪兄弟三人一样转从文,仍是投身军营。
京营是护卫京畿的几处大营的统称,皇帝虽没说具体调到哪一处,但将徐纺调回中枢就一定是要重用,以徐纺如今的功绩、官职,徐缜估计着,至少能有一个副职做。
如此对徐家自然是好事,但徐缜也在考虑,一家人一时风光占尽,真是好事吗?
一个军营副职,确实还不值得徐缜这样小心,伴驾多年,他也能感受到今上对他的信任,但身居宰辅之位一人之下,徐家又并非旧式门阀,而实实在在是跟随太祖起家的新贵,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夫人听了,半喜半忧,叹道:“就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吧。幸而七弟心性还好,这桩事也确实巧了,机缘凑巧,免去七弟心中生怨了。”
这一点徐缜倒是很自信,“七郎心胸是最开阔的,哪怕没有他媳妇这桩事,他也不会心存怨怼。”
对徐家人来说,家族的安稳长远远远胜过个人的显赫,家族便如一棵大树,他们都是树的枝干,他们好、树才强壮,同样,树强壮、他们才好。
人与家族相依相辅,相辅相成,是分割不开的。
但说起弟弟,京中这个还算省心,外头却有一个糟心的。
徐缜连着几日没休息好,正是心气不平的时候,才骂了老二一顿,稍作纾解了,又想起家中近日乱事的祸头老三——徐家十郎徐纯。
他磨磨牙,问徐大夫人:“给老十夫妇的信你写完了?”
“正要写呢。”提起此时,大夫人不禁一叹,“十七娘的事我有过,自然得向她父母请罪。可不是我有意推脱罪责,这一回事,老十夫妇就算挨一顿骂也不冤枉。”
今日大长公主就咬牙切齿地骂了小儿子一番,连带着小儿媳,也有些反感,只是顾念她的女儿遭了罪,妻妾之争她又算受害者,才没骂出口。
这会在徐缜跟前,徐大夫人没什么顾忌,气道:“她怎么就能把从娘家带来的得力心腹都给见觉,到问星那,就是在安州伺候她的‘心腹’呢?结果就是问星身边被戳成了筛子,见觉那里倒是铁桶一片——她、她的儿子就那样好,女儿就半文不值吗?”
而且两个孩子来时,身边都安排得满满的人,她只当十夫人是不放心京中人手,心中虽有些不快,到底体谅为母之心,只顺从十夫人的意思,没再往里安排人。
不想就是亲娘给的人,出了都被妾室收买的这种大纰漏。
徐缜不想还有如此内情,不禁微微皱眉。
但正如他今日能将七郎叫来骂一顿,却不能直接指责七夫人,对十郎夫妇也是同理,何况十夫人如今也算半个受害者。
他干脆铺纸研墨,提笔先训十郎一顿——行事荒唐在大婚前先与嫂子的表妹有了首尾,又识人不清,没能察觉出妾室的真面目,险些葬送了女儿的性命,十郎这顿骂挨得不亏。
而且柳氏出身落魄,进徐府时陪嫁两口箱子都装不满,怎么数年过去,就大手笔到能重金厚礼赠与七夫人,她的人还能在京中大手笔地撒钱收买人心了?
还不是十郎纵容的。
再想到大夫人提起,徐问月、徐问星这两个名字的差距,徐缜心里更气,落笔比方才骂七郎还狠。
写罢了信,他又皱眉道:“得向母亲请个人去安州。”
大夫人已经住笔,赞同地道:“十弟多年来偏宠柳氏,仅凭咱们的书信,绝对弹压不住,是得请母亲出山。”
“不仅如此。”徐缜道:“柳氏的人在京大把撒钱,十郎再给,总也有限。若是从十郎那出的还好,只怕柳氏行差就错——得有个稳妥人去,我再从身边调一个管事,与母亲的人同去。”
大夫人一怔,然后感慨道:“要么你们是亲父女呢。真娘今日也与我说,柳氏出手过于阔绰,其中怕有蹊跷。”
徐缜闻此,才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自然是我真娘。”
他语中的骄傲不加掩饰,徐大夫人想了想,道:“今日我将家中药材上的账目给了真娘,父亲那边还不知态度如何,你要替真娘说话。”
有关徐问真之事,夫妻二人早已商量妥当,徐缜立刻道:“你放心。……其实有母亲在,都用不上咱们,父亲虽有些守旧,但也是最疼真娘的。”
他慢慢道:“若一切顺利,就最好不过。真娘养着明瑞和明苓在身边,再握住家中的权力,更加一重保险。这样哪怕往后咱们不在了,也不怕真娘在家中境遇不佳。”
其实比起将希望寄托于晚辈的品行与良心,还是让徐问真握住权柄更让夫妻二人安心。
抚养徐明瑞也算一重保险,侄儿奉养在室未嫁的姑姑不尽心,顶多被人议论两句,并不算道德瑕疵,可若是待抚养他长大的姑姑不尽心,便是不孝。
道德礼法,用对了也是一种武器。
徐大夫人默然半晌,忽然道:“咱们当日若不起惦记那储妃尊位的心思,也不会让真娘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我儿自有丈夫疼惜,儿女孝敬,还须咱们在此算计这些?”想起弟妇的心思,她又冷笑着道:“但既已到这一步,是我真娘的,谁也不能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