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 32 章 ...
-
她见殿上无人说话,也不恼,自顾自的道:“昨日我便在想,其所用纸张无店铺售卖,也许反而是个更好的突破点。我们可先从造纸坊查起,看近期有无可疑之人私下造纸。”
“此外,寻些造纸的工匠过来辨别纸张的材料。从材料入手,结合各个造纸坊进的原料,来找出造纸之人。”
“第二,便是字迹了。如今太子还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不如先行寻来善模仿的工匠,了解下需如何仿制,步骤如何,兴许能给大家提供点思路,借机找到幕后之人。”
几句话,江瑜已把各项安排妥当,又另寻了任务布置给了皇城军,这才慢慢悠悠喝了茶,缓缓展开了手中的信。
还未来得及细看,薛侯爷匆匆赶来。
薛侯爷迟迟未到,不过是料定自己身居高位,又有太子外家的身份,众人不敢怠慢于他,必然会着人来请。他可借机拖延些许时间,抓紧时间为太子谋划应对之法。
哪知他不过迟了片刻,江瑜已经反客为主,直接开始查案了。此案牵涉太子,他必须亲自盯着,故而得到消息后急匆匆赶来。他一路小跑,到了殿前才停下来喘了口起,缓步踱入。
江瑜见他额头细汗,内心嗤笑一声,面上不显道:“薛侯爷居然来了,我们以为您为了避嫌,所以才未出现在殿上呢。如今我们已经开始了,薛侯爷不如就随意坐吧。”这话说出来,让众人皆知,她没有让座的意思。
薛侯爷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殿中如今只剩下靠门的几个座位,众人不敢让薛侯爷坐末尾,纷纷起身,重新安排座位。
江瑜看了看殿中混乱,便抛开不管,垂眸细细研究手中的信纸。
梦中她从未见过这封信,却被定了谋逆之罪。今天定要查出幕后之人,看看此人究竟是蓄意陷害她,还是有其他的缘由。
她细细摩挲着信纸,还是对纸张之事颇为在意。若想藏匿身份,最好的方法是用市面上销量最大纸,让人难以查清来源。为何偏要用这种纸?这纸究竟有什么特异之处呢?
很快,皇城军便依据江瑜先前的吩咐,带来了一位擅长字迹模仿的大家。
“此人名柳公如,原先是一位书画大家,当年因模仿前人字画,被人告官后来逃到了京城,被京城府衙抓住后一直关在牢里。”江瑜向众人解释道,柳公如实滁州人士,江瑜对他有点了解。
柳公如师从大师苏百连。擅长书法画作,在滁州颇有盛名。
此人钻研前朝唐大师的书法,模仿起书画来天衣无缝。甚至还能伪造一份原本不存在的书画,绝对是此中的顶尖高手。当年若不是他的假画恰好和真画撞到了一起,根本无人能识破他。此事几年前在滁州闹得沸沸扬扬,惹了众怒,文人一度围了府衙,要求严惩此人。
不过这人消息灵通,似乎得到了消息,早就逃出了滁州。他一路向南,结果在京城时,因不小心撞翻了摊子,又无钱赔偿,才被抓了起来。
更为有意思的是,柳公如被抓后毫不避讳,不但把自己所有伪造的画作都说了出来,还直言道:“我从未说是原作,是你们执意要买。”其中狂傲之气更是把苦主气了个底朝天。
江瑜早就听闻此人大名,昨夜回去便想此人。他师从苏白连,苏大师对此人评价便是在书画一事上颇为自信。柳公如既然对自己的书画如此自信,想来不会担心他在这事上欺瞒她。
堂上众人不少听过此人名声,可未见过他的画作,不少人还是犹豫:“他一个戴罪之人,说的话恐不可信。何况辨别字迹一事,定要浸淫其中数十年,耳濡目染方能说出一二,他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恐怕看不准吧。”
这话一出,柳公如不乐意了。他虽从牢中过来,可面无杂须,发冠整洁,双眼炯炯有神。若非江瑜今日一早才吩咐人去带他前来,恐怕要以为他早就得到消息,才能把自己收拾的如此整齐。
他轻哼一声道:“其他的不敢说,模仿别人字迹一道上整个大运,我敢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当年我的画作可是连鉴定大师杜轩都未曾看出破绽。”
“当年我的画作一画千金,今日若是出不起酬劳,我可不会出手。”这方面他颇有傲气。大运说道模仿一事绝对绕不过他。尤其这几年他虽入狱,可外界因他的画作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各道名家都纷纷想要一观其作,名声反而更胜从前。
皇上不知何时已悄悄到了屏风后,他对柳公如也是颇有耳闻。当年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他还特意寻来模仿的画作观摩。闻言便示意侍从前来传话:“皇上口谕,若你真能协助破案,立下大功,可将功补过,免了你接下来的牢狱之灾。”
柳公如这才眼前一亮。
江瑜把茶盏放下,让侍从把信拿给他看,问道:“这封信你可能看出些什么?”
柳公如抬眼随意看了几眼,便道:“历来模仿之事会露出痕迹,多数由于模仿者心怀忐忑,落笔间稍有犹豫,其笔锋所过之处便不流畅。这封信落笔毫无犹豫,字迹转换浑然天成,看起来完全没有仿制的痕迹。”
薛侯爷闻言坐不住了,他跳起来道:“你别信口胡言,诬陷当朝太子,可是要诛九族的。”
柳公如抬眼瞄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屑道:“若有半句虚言,莫说诛九族,纵然灭十族我也无话可说。”
“何况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若要仿制,也不是不可能,需要仿照字迹,经多年练习,方能成事。”
闻言,薛侯爷松了一口气:“太子祭文已连写数年,定然是有人据此模仿太子字迹,诬陷太子。”
江瑜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着人拿来了历年太子抄写的祭文:“既然如此,柳大家看看可否依据这些书作,来仿制你手中之信。”
柳公如把这些文章略翻了几下,便放到了一边:“模仿笔迹,工笔最易,行书最难。行书落笔随意,最是体现一个人的功底,这些祭文俱是工笔。根本无人能据此仿制行书。”
江瑜又让人拿给他一打准备好的书作,问道:“你看看,是否有书作和你手中书信字迹一致。”
这些都是今日堂上众人当堂书所写,不拘内容,字迹都是极力模仿信中字迹。其中更有书作为擅长模仿的匠人所制,辨别难度极大。
柳公如挨个翻了下去,在看到其中一张时就停了下来,他仅多看了两眼,就不再翻后面的书作,信誓旦旦的确认:“这份书作便是信上字迹。”
江瑜拿到手中一看,正是太子的书作。
她把纸张挨个传下去,堂上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有推官试探的问道:“如今看来,这篇文章确实是太子所书?”
薛侯爷顿时白了脸色
江瑜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悠悠道:“此时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不如加紧探查其他线索,在太子回来前洗清嫌疑,以免太子受了委屈。”
她放下茶盏,把传阅回来的纸张拢到一起,却突然发现这张信纸并不规整。原本信纸应该是一样大小,这封信放在普通的信纸上,却有一个边角倾斜,正短了半指宽度。若是没有普通信纸对比,又有江瑜观察仔细,根本难以辨别。
因大运纸张名贵,所有造纸工坊定然要仔细检查后才能把纸放出售卖,边角裁剪不直这种大错根本不会在市面上见到。
她一直对纸张之事颇为在意,如今又发现了一处疑点。
柳公如此时正眼巴巴的盯着四周墙上挂的字画,他酷爱书画,如今摸了一下就拿走,心中着实痒痒。江瑜见状,抬手招他上来细问:“柳大家擅长字画,不知对纸张可有涉猎?能否看下这信纸用的是哪种纸张?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柳公如闻言,接过信纸细细一观,却是眼神一凝。他用指尖细细描摹了一番纸张边缘,凝重道:“模仿前人书作,纸张的选择也必不可少。这封信所用的不是寻常信纸。而是以新南竹为原料的书画用纸。新南竹产自南城,因生长环境苛刻,所以产量有限,只做价格更为昂贵的书画用纸,从来不产信纸。历来只有钻营书画之人才会收藏。”
柳公如又观察了一番字迹,道:“字迹前后确有不对啊。”
听闻此言,薛侯爷眼前一亮,忙道:“你快说。”
柳公如回道:“行书讲究一气呵成,浑然一体,然而此信中最首行和最末行却如硬生生截断了一般,加上纸张边缘毛糙,我斗胆猜测,这张信纸应是从整幅书画纸中裁出,伪造成了信纸的模样。”
“如此看来,这篇书信即便为太子所写,可中间恐怕另有隐情。”
“书信是从整篇文章中恶意截取所致,文章全文应并非此意,太子只是无心之过。”
“纵然如此,太子依旧有失察之罪。”
“这文章说不准就是太子亲自所做的藏头诗。否则太子为何要屈尊降贵亲自抄写?”
“太子储君,如何会做这种事。”
“此事待太子回来一问便知了。”
殿上顿时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