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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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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相貌极好,虽已是中年,可依旧星眉剑目,一身潇洒阔达之气。完全不输世家的少年子弟,更多了一份阅历和沉稳。他一进来,姿态从容翩跹,不难理解当初母亲为何执意会嫁给他了。
江父见江瑜呆坐书桌前,展颜一笑。他先整衣,坐于江瑜身侧。眼见江瑜面前的只有随意涂鸦的几幅图,笑意更深。他示意自己的亲卫退下,才对江瑜询问道:“我们父女俩私下谈谈?”
江瑜虽疑惑他有何机密,还需要所有侍女亲卫回避,可也并未拒绝。见他看向自己的涂鸦,胡乱拿了一边去。
江父抬手给江瑜斟满茶,又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上,待两家亲卫出去,才开口道:“听闻前天夜里与你母亲大吵了一架?”
江瑜皱眉,抬眼直视江父,“父亲是来兴师问罪的嘛。”
江父缓缓饮着茶,“本就是你母亲错了,我如何要问你的罪。”
“你母亲在萧城主身边娇惯了十几年,嫁给我这些年脾气一直未改。她十几年未尽母亲之责,又从未接触府中之事,如今强行插手,自然让人钻了空子。如今理当受些教训。”
江瑜已经知晓江父会如此说,不过是居中调停罢了,一时不想开口。
江父全然没察觉她的不满,接着道:“我也一样,与你十几年未见,不知如何做一个父亲。如今你我只当是朋友,你权当多了个忘年交,我们私下无需太过拘谨。”他说着,把点心往江瑜面前堆了堆。
这话前世倒是未曾听过,不过江父此人向来会说,江瑜不禁打起了点精神,拿了个点心,随意尝了两口,看看他接下来要如何为江府开脱。
“此前猎场之事我已经知晓,假传口信借调亲卫一事,应是府中之人所为。听闻你已将江府的十二个亲卫送去了滁州,想来很快就能查清真相,之后要如何处置你自行决定便是。”
江瑜未曾想竟会如此说,她不禁道:“这事可不是府中一般人能办得到的。”至少江祖父绝对是知情人。
江府见江瑜语气颇为惊讶,笑道:“怎么,以为我会包庇他们?”
江瑜诚实的点了点头,江父更是大笑道:“世间之人惯会宽以待己,严以律人,爱慷他人之慨。你所经历之事虽最终有惊无险,可背后之事谁又能全部知晓呢。此事你只要踏错一步,或许早已丢了性命。”
这话说的没错,江瑜如今总是处处担心。既担心不能制止梦中之事,又担心所作所为又让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虽有亲情羁绊,可国亦有国法。故而,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不会插手求情。只一点,希望你只诛首恶,勿以私欲牵扯无辜。”江父这话一出,其实已是暗示他猜到了什么。
前世江父未说此话,许是因为那时江瑜不过是和母亲之间的矛盾,无所谓大是大非。而现在江瑜遇险,又有府中人插手,想必不能善了。
这话说的江瑜很窝心,她答应道:“我自然分的清凶手和刀,惩治了凶手,刀还能为我所用。”
两人相视一笑。
江瑜此时才体会到梦中的片面之处,梦中的江父纠结于她们母女俩之间,未能发挥所长,显得焦头烂额。而现在换个角度,就看到江父在大事上颇有是非观念,总能一针见血指出其中关键之处,有种看破本质的敏锐感。
许是血脉相连,许是江父看出了江瑜对京城诸事的疑惑,他和江瑜解释道:“萧府势大,如今仅在皇权之下。你初来京城,各方势力在你身旁盘根错节,各人行事各怀目的,所以你所遇之事往往各方混杂推动,一眼看去眼花缭乱,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是何人所为。”
江瑜此前在殿前借势调回亲卫,又亲自拒婚,也是靠着皇家和世家权力之争,如今闻言若有所思。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自己几次遇险,最后甚至还丢了性命。总以为是有哪一个人要害自己,可实际上背后也许并非一家所为?
“万事万物皆有其存在的意义,所有的事情只要找到根源,抽丝剥茧,自然也就迎刃而解。莫过分纠结于表象,抓住本质,随心即可。”江父看待事情方式更像一个哲学家,而不是一个世家子。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和世家格格不入,迟迟不肯入仕。
江瑜有些恍然,自己确实过分纠结于梦中之事,反而被束缚住了手脚。
梦中之事不过是上天给她的警示,暗中之人终究不会那么容易罢手。自己没有必要一直执着于梦。只要以此为戒,保护好自己,待有人敢伸出爪子,直接剁了便是。心下一想通,自然就豁然开朗。
两人一谈就到了掌灯时分,江瑜有点不舍:“父亲不如一起吃晚饭?”
江父虽然也余兴未尽,可看了看天色,还是道:“不了,陪你说了一下午,我还得回去哄你母亲呢。”
见江瑜不再排斥这个话题,又接着说道:“你母亲常年被困在这后院之中,心情难免偏执,先前她因为能见到你,还兴奋的几夜睡不着。,现在她因行事不慎,被小人算计,反而害了你。如今心里必然不会不好受,你还需体谅下她。”
又来了,江瑜头疼,这些话江父梦中说了不止一次,他对处理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并无心得,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家话。
她不想再听此事,便直言道: “父亲也知道目前被困于后院中,父亲经常外出游学,为何不带母亲一起前去。”
江父闻言一顿:“非是我不想,而是此事另有隐情。”
江瑜已知道是何缘由,闻言直言不讳道:“是因为母亲虽嫁给你,可实际上是萧家在京城的质子,所以才不得离京吧。”她回忆着梦中之事,道:“江府所处位置并非繁华之地,偏偏几处皇城军巡逻都会经过此处,且四周塔楼岗哨,更是方便有人在上监视。”
江父完全没有料到她能看出此事,闻言道:“萧家势大,皇上定然不会放心。滁州如今还游离在皇权之外,自瓦破山以北虽面上称臣,实际仍以滁州为尊。
“你母亲当年放弃少城主之位下嫁于我,便已知会有遭遇。待到萧老城主百年后,滁州势力慢慢并入皇上手中,你母亲自然有机会离开。”
他恨铁不成钢的道: “只是可惜,瑜儿你既然能看清此事,又何必来京城蹚这趟浑水。”
若是没有梦中之事,江瑜也看不清楚这背后之事,但现在已来了京城,也无需后悔,见招拆招便是。
她诚恳道:“我与母亲虽是母女,可性子不同,相处不来的。父亲不如趁机带母亲出去散散心。我观父亲十几年游学之地,都是在京城周边,这次不如走远些。母亲也十几年未曾见过外祖父,此次可路过滁州,在他身边尽尽孝心。”
江瑜呼出心中烦闷之气,道:“京城这里如今有我呢,皇上想必不会强行阻拦。”
江父闻言心中一跳,江瑜这是要把自己作为质子了。他提醒道:“若你母亲离开京城,皇上必然会在你身边加派人手。此后你再想离开京城范围,可就难如登天了。”
江瑜闻言轻笑道:“父亲难道以为,如今我还能在京城来去自如吗?当日我在猎场遇险失踪,皇上连夜调来京城驻守的皇城军,把猎场围的水泄不通。可真的是在意我的生死吗?不过是怕我趁机跑掉罢了。”
“你倒是通透。”江父苦笑。
江瑜抬了抬头,望向窗外风景,道:“如今能有机会解母亲之困,也算是我的孝心了。”
见江瑜态度强硬,江父也终于松了口,答应带江母尽快离开京城:“如今你刚来京城,我们便急着走,未免太过刻意,待我准备准备,下个月便出发。”
江瑜闻言有些怅然若失,却又松了一口气。梦中江父江母在一次郊游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只要能尽早离开京城,带到了滁州,定能保他们平安。
和江父一番谈话,让江瑜感觉一直在心里压着的什么猛地松了下来,心情自然好起来。
云起在院子里守了一下午,见江瑜心情颇好,忍不住好奇道:“姑娘心情颇好,可是说起了什么高兴的事。”
江瑜本想开口,可一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含糊道:“也没说什么。”把江父送到的礼物递给云起,道:“这是萧府在京城的老宅地契,父亲已经派人收拾好了,我们明天就搬过去。”
云起闻言十分惊讶,他将地契拿来细看,道:“这个宅子是萧城主当年送给姑爷的,姑爷这是又送给你了?”
“他是我爹,送我点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外祖父都送我好多个宅子了,他这才头一个。”话虽如此,可显然还是很高兴的。
云起关注点却不在此处,“江老太爷会同意你搬出去?”
“不用担心,父亲都已经安排好了。”江瑜满意道。
原来江父早就在萧府供奉上了萧家的祠堂,此时借口让江瑜代萧老爷子之职,去添油供灯,自然可以常住萧府,平日里也无需再来江府问安。更何况他和江母很快就要离开京城,更加不会放心把自己江瑜留在江府。因此催着江瑜早日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