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优等生》暮伽

4、触动

　　考试一眨眼就来了。进考场时，冷霁听见了旁边坐着的几个还在说着假期如何地浪荡，这次考试坐等凉凉。冷霁心里了然：一般这样说的成绩都特好。
　　一切顺利。
　　几场考试下来，冷霁觉得自己的状态还不错，不心慌，试卷做的很踏实，总体上也没有什么不会的题。最后一场考完，考场瞬间骚动起来。
　　“终于考完了。”
　　“简直太摧残人心了。”
　　“哎不过我听说接下来三周都有考试。”
　　“不是吧？一中做个人吧！”
　　考场里十分喧闹，冷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他们聊了几句。
　　回到教室，大家脸上大多数是如释重负地神情，但其中也不乏有几个哭丧着脸的，也有神情紧张的——估计是比较在意分数的几个好学生。
　　“我去我数学选择连着错仨！”
　　“那不错了，我选填错五个。”
　　“哈哈哈那兄弟你实惨。”
　　“哎呦骁哥来了，骁哥是不是考的贼好！”刘浩博看齐骁进来，忙冲他招手意识他过来。
　　“快快快骁哥，我帮你对答案！”
　　刘浩博一边说着，一边从齐骁手里抢过试卷。
　　“哈哈哈，大家快来看！我们齐骁大男神的生物选择，一共对了七道！”刘浩博把齐骁的生物试卷高举过头顶。
　　大家爆发出一阵鼓掌声。
　　齐骁微笑着跟大家摆摆手，仿佛这是一件光荣的事。
　　冷霁看着齐骁，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兄弟们，晚上火锅安排上吗？”刘浩博把试卷卷成喇叭状，冲着教室大喊。
　　“安排，必须安排。”教室里立刻有人响应。
　　“去的在班群里报名！”
　　“冷霁，你也去啊！”刘浩博转过头来，冲着冷霁说。冷霁摇摇头，没说话。
　　“我说，你不能老这样啊，知道你爱学习，那也不差这一会儿吧？你得跟大家多交流。”刘浩博语重心长地对冷霁讲。
　　冷霁又摇摇头，“累了，回家休息。”
　　“那行吧……骁哥，你去不去啊？”
　　“我就不了，今晚我家来客人。”
　　“你也不去？？”
　　“什么叫我也不去？”
　　刘浩博看了一眼冷霁，觉得还是不要在齐骁面前提冷霁为好。于是他含含糊糊地说，“没啥儿……没谁不去。”
　　考试完当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六班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冲出校门，齐骁收拾好东西，也紧跟着离开了。
　　偌大的教室里转眼就只剩下了冷霁一个人。
　　太阳就快落山了，此刻正竭尽所能地把最后一抹余晖洒向人间，照着这世界上所有孤独的人。
　　冷霁盯着窗外凝神看了一会儿，从刚刚的喧闹之中晃过神来。他不喜欢热闹，但从热闹之中突然走进一个异常平静的空间，他也会非常不适应。
　　齐骁走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有东西忘在了教室，急忙跑回教室。刚要推开教室的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冷霁的头抵在墙壁上，半眯着眼睛，好像非常疲倦，黄昏的阳光照在少年异常孤傲的肩膀上，整个教室只有他的那个位置亮得晃人眼，就好像他一人站在舞台上，镁光灯只照亮了他一人。不过，好像……
　　好像有点孤独。
　　齐骁尽量放平自己的呼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冷霁。小时候，冷霁就像一个王子一样，匆匆在他的世界里留下了一个“霸道，自私”的印象。几天以来，冷霁给他的感觉也是十分冷淡——好像这个世界都与他无关。这种冷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渗入骨子里的。齐骁一直觉得像冷霁这种人应该是内心十分强大，与孤独无助此类词语更是连边也擦不上。不过他看现在的冷霁，总觉得他强大的外壳之下透出些许的疲倦。
　　齐骁默默地走开了，他不想打扰冷霁，或许这一面正是冷霁不愿意被人看到的。

　　天快黑了。冷霁终于睁开眼，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教室，背起书包向教室外走去。
　　他不想回家，因为反正在哪都是一个人。想到这，他悄然在回家的那条路上换了一个方向。
　　“去看看点点吧。”冷霁心里想。
　　点点是冷霁从小就认识的一只流浪狗，那时点点才刚刚出生，就被扔在了公园里，大概是因为他左腿有残疾吧。发现点点的时候，冷霁还小，但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只小狗。带回家是绝不可能的，妈妈不会允许家里多出一条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狗，更何况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高贵的品种。于是冷霁用自己的零花钱给点点买了一个小窝，安置在了公园深处的一片小树林里。没事的时候冷霁就会去看看他，给他带一点狗粮，陪它玩一会儿。到后来，也不知道是冷霁在陪没人要的点点，还是点点在陪父母长时间不在家的冷霁。

　　“点点，”冷霁冲着狗窝轻声呼唤了一声。一道黑影冲了出来，飞快地奔到了冷霁脚边——它认识冷霁的声音。冷霁爱抚

　　地帮点点顺着毛，他全部的温柔都给了面前这个陪了他近十年的狗。
　　冷霁随意地坐到地上，像对着一个老朋友一样跟点点聊天。
　　“我又转学了，妈妈说原来
　　的学校风气不太好……但我觉得那里明明挺好的。” “也真不知道都是一个城市里的学校有什么好转的……从小就这样……唉。”
　　“到现在我已经要把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学校都上过来了 ，你说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们总觉得另一个学校更好？”
　　“看起来好像很重视我的学习吧？但他们从来没有亲自送我到学校报道过……”说到这，冷霁自嘲地笑笑。
　　“是啊，太忙了。”
　　……
　　冷霁又陪着点点玩了一会儿，起身准备回家。
　　“很晚啦，下次再来看你。”冷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背上书包准备回去。点点仿佛听明白了，也站起来，冲着冷霁摇了摇尾巴。
　　冷霁慢慢地走出公园，公园一侧是住宅楼，楼不新，但几乎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出温暖的灯光，仔细听，似乎可以听见孩子的打闹；可以听见妈妈大声地吆喝一家人来吃晚饭；可以听见餐桌上一家人正热烈地谈论一天的趣事……
　　但这一切，都不属于他。
　　冷霁站在路灯下，向上眺望着各家各户传出的烟火气。
　　“哎？那是……”齐骁正巧从外面买了饮料回来，今天他表叔一家到他家来做客，七岁的表弟吵着要喝雪碧，齐骁只好出来买。
　　齐骁认出了那是谁，心想今天怎么总是撞见冷霁。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冷霁的眼神，他似乎在盯着面前的那栋楼，脸上似乎还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他就那么地站在黑暗之中，只有各家各户的灯火通明勾勒出他的隐隐轮廓。
　　他好像真的，有点孤独。齐骁这样想。
　　这时齐骁今天第二次看到和平日那么不一样的冷霁。他的心里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他无法将面前的这个人与白天在学校里自带冷场特效的冷霁重合在一起。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冷霁回过神来，拽了拽身上的书包，慢慢地离开了。
　　齐骁也快步走回家，刚刚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了，家里应该都着急了。
　　果然刚一进家门，老妈就过来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楼下那个超市没有雪碧了，我去了另一家。”
　　表弟兴奋地从齐骁手里接过雪碧，大家忙招呼齐骁过来吃饭。
　　“齐骁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啊？压力大吗？”表叔不知道怎么就把话题转移到了齐骁身上。
　　齐骁听到这，差点没被嘴里的鱼豆腐噎死，他用力地咽下去，勉强地说：“还……行吧。”
　　“得了你吧，你学成啥样谁都清楚。”齐妈妈冲着齐骁翻了个白眼，一边又给他碗里夹菜。
　　“行了妈我吃不下了！”
　　“你自已一定得多上心啊，马上就要高考了，一点都不着急……”齐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
　　“行了，妈我吃饱了，叔你们好好吃我先去写作业了。”齐骁觉得这个话题今天可能结束不了，忙撂下碗筷风一样的跑回房间。
　　“这孩子……”齐骁听见妈妈在身后说。
　　齐骁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了窗户前。楼下的路灯早就不顶用了，不知怎么，他又想起了冷霁。
　　他家是怎样的呢？有没有人晚饭的时候给他夹菜？齐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想这些。
　　而正如齐骁想的那样，冷霁一个人回到家里，连气息都是没有温度的，何谈可以吃上热乎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