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花朝吖

14、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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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里下了最后通牒，所有毕业生在一周内搬离宿舍。
　　李青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愤愤不平道:“这学校咋这样，咱来的时候也没见咋欢迎，走的时候倒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李进步的东西早就收拾好，她东西一向少，对这里也没什么牵挂，这会儿正盯着李青桐墙上各种海报烦躁：“谁让你去北京玩得乐不思蜀的，你要是早点回来也不至于这么急，你这些海报咋办？”
　　李青桐艰难地把面前的大包拉上拉链，喘了口气道：“我要带走！你你不用动了，我自己来，别伤到他们的脸！”
　　李进步听见这话更来气了：“你是搬宿舍还是搬家啊，这么多东西咱俩怎么拿！”
　　李青桐嘿嘿一笑：“我找了个人帮咱拿。”
　　李进步正要问是谁，一个泡面头出现在门口，双臂大开：“萨普如爱思！”
　　“八蛋？你怎么来了？”李进步惊讶道。
　　“这不李青桐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了，我就过来了吗。”八蛋一如既往地自恋，他学着刘德华的声音理了下头发：“我这样的靓仔，很难让人不想念啊。”
　　“咱下午去哪玩？”八蛋兴冲冲地问，很快意识到不对，警惕地往后撤：“不对啊，你们怎么把行李都收拾了？”
　　李青桐坏笑着冲李进步使了个眼色，李进步立刻会意，走到门口，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那天，以宿舍楼为中心方圆十好几米的地方，都听见了一声惨叫。

　　吴智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
　　他脑子里一直在想何教授下午告诉他的事。
　　明明这是个好消息，但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他在研讨会上的表现真的得到了不少教授和导师们的夸赞，系里唯一一个交换生的名额不出意外就是他的。不仅如此，对他赏识有加的老师里面正好有一个他要交换的大学的客座教授，那个教授特别欣赏他，已经提出只要吴智勋去到他们学校，就会给他申请留学。
　　这一去，至少三年。
　　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不言而喻，可是，他走了，李青桐怎么办？
　　如果自己只去一年他还好意思让李青桐等他，这可是三年啊。万一自己这一走就在美国扎根了呢？万一自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怎么办。
　　电话响起，自家父亲喜悦的声音传来，至少在吴智勋的记忆里，吴益进还从来没有用这么慈爱的声音跟他说过话：“智勋啊，我已经听何教授说了，你真是太争气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我... ...”吴智勋想说自己还没想好。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了房屋中介，把咱们家的房子卖了，保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去留学！”
　　“谁让你们把房子卖了！”
　　“智勋！”吴妈接过电话，“不许和你爸爸这么说话，你知道你爸爸为了你能去留学准备了多么长时间吗？他那么清高的一个人却去给小学生当补习老师。我从来没有训斥过你，你之前和我们吵我们承认错了，你想干什么我们也没再拦你。但是这件事，关乎到你的前程，没有商量的余地！”
　　吴智勋苦笑了一声，他妈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他默默挂了电话。
　　何教授挂电话之前问了他一句话，他没回答上来。
　　何教授问他，你真的有像你想象的那样不在乎这次机会吗？
　　真的不在乎吗？
　　真的不会后悔吗？
　　真的吗？

　　李青桐被手机铃声吵醒，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李进步，小心翼翼地走到阳台上。
　　“喂，智勋？怎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
　　“青桐，我交换生的名额下来了。”
　　李青桐一怔，机械道：“那恭喜你啊，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吴智勋嗤笑一声：“连你都知道我有多想要这次机会。”
　　李青桐觉察到吴智勋情绪不对，问道：“你咋了，喝酒了？”
　　吴智勋低低嗯了一声，再说话时依然带了哭腔：“青桐，他们说要给我申请在美国留学的机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 ...什么？”
　　“意味着我要在美国待至少三年，更有可能是五年，也可能是十年。”
　　李青桐大脑当机，他们在一起还不满三年，认识了刚刚五年，她实在不知道十年是个什么概念。
　　“我爸妈已经把房子给卖了，他们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为了我能留学就把房子给卖了。青桐，我也许能赌上自己的前程和他们吵，但是我不能把他们的晚年也搭上啊... ...呵，不对，就算我孤身一人，也不一定，我根本就没我想的那么有情有义... ...”
　　李青桐心里一凉，干巴巴地开口：“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吴智勋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舍不得出国的机会，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你已经为了我受了这么多委屈，我不能再那么自私的要求你等我那么多年。我爸妈为了我付出了毕生的心血，我也不能让他们落得个凄苦的晚年，你是我爱的人，他们是爱我的人我该怎么选，我到底该怎么办！”
　　“要不然，要不然青桐你跟我去美国吧！”吴智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跟我去美国，这样我既可以去读书，咱们又能好好在一起... ...不，不行，你也有你的家人，你如果跟我去了美国，你就彻底没有自己的生活了，你就再也不是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李青桐了，我不能剥夺你自由生活的权利... ...怎么办，青桐，我该怎么办。”
　　李青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吴智勋，就算是吴智勋最颓废的时候，也是坚定的，他从没有像这般无助过。她以为吴智勋这个电话打来是要跟她说分手，可是他没有。吴智勋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地抽痛。她心里其实早就隐约明白，他们两个除了爱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东西。
　　吴智勋不能因为她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自己又何尝能放弃这里的一切奋不顾身地跟他去美国呢。
　　吴智勋到了后来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怎么办这三个字直到睡着。
　　李青桐擦了擦脸上的泪，望向天空，今晚的月亮和吴智勋向自己求婚的时候的月亮出奇的像，不过很奇怪，那时自己觉得很温暖的月亮，现在看来却无比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