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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他走之后·痛觉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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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间愣住了,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去分辨,她说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是仔细回想,那时已经将近战斗尾声,敌国苟延残喘,支撑不了多久了。
按照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原本是应由我打头阵率领军队前往,乔伊斯则带领他宝贝的T21负责战场清扫,收尾工作。
但是那几天我们两人刚刚在要塞汇合,就政见不同天天吵到脸红脖子粗。
闹到非要离婚不可的地步。
结果就在我准备出发的前一天,乔伊斯带着他的T21和菲尔德兵团提前出发,说是要交换战场。乔伊斯信奉精英主义,兵团人数是最少的,同样的伤亡率也是四大兵团中最低的。
他行事极其谨慎,而且极端惜才,这样的人即使做出意外之举,我当时并没有多虑……在我的概念里,乔伊斯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死。
维拉妮卡对我的错愕并不意外,她捂着腰侧的伤口继续说:“乔伊斯·菲尔德他太敏锐了,或许只是觉察到了我方的小动作,但他仍然违背了自己的行军风格,选择把你护在身后。”
“哪怕仅仅只是有危险的可能性。”
“乔伊斯不会做这种事,在他眼里我的一整个军团都赶不上他的那21个人重要。他那么冷血的人,绝不可能会去做赔本的买卖……”
“或许在他的眼里,你比那21个人还要重要。”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这让我没有办法接受,也没有办法相信,明明前一天还在为这些所谓的原则,底线,政见,观念,吵个你死我活,甚至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我们就是这样合不来了。
也不打算过下去了。
突然跟我说,这个人为了你,违背了他的原则底线,放弃了那种固执己见到要离婚也不会让步的东西,死了。
开什么玩笑。
“我不信,这根本不可能。”
“乔伊斯到达我们设好的陷阱时,几乎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不对,他迅速组织撤离,但我哪能轻易的放他走。”
“于是我主动建立了秘密通信。”维拉妮卡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寡淡,嘴唇的血色褪去了,毕竟疼痛对于一个哨兵来说是极难忍受的。
“我对乔伊斯摊牌了。”维拉妮卡扯出来一个略显悲哀的笑:“我把二选一的抉择交给了他。”
“如果他同意加入藏弓计划,我立刻撤掉所有埋伏,只要再另伺机遇对你下手,如果有乔伊斯的帮助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他却只是向我确认,如果他死了,能不能保证会放过你。”维拉妮卡皱起了眉头说:“这简直是愚蠢至极。”
“傻瓜才会做出这种选择,乔伊斯真是疯了。即便他知道像你这种高阶哨兵精神链接断裂之后极难在觅到合适的向导,极大可能同样面临死局。”
“可那个银发的男人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从来没见过他笑的样子,印象里一直都是冷漠而又强大的,这样的他说他要保护那片精神海到最后。”
“若能为此战死,这是他至高无上的荣幸。”
听到这里时,我才像有所触动似的,悲恸像把钝掉的斧子,不够锋利,一次两次不至血肉模糊,只是那种钝痛更让人难以释怀。
我精神体那只纯黑色的豹子在怒号。
它咆哮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混乱的精神力爆炸似地释放着精神威压,维拉妮卡这种等级的高阶哨兵几乎在感受到的那一刻,直接向我单膝下跪。
这种压制并没有持续多久。
黑豹的嚎叫就变了调子。
它的身型忽大忽小,叫声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刺耳难听,毫无规律,纯黑色的皮毛融进夜里,难以分辨它身躯的边界,它像是又要变成什么奇怪的物种……
我一个人冷不丁地沉进了精神海里。
我看着那片破败的废墟不住地回想着它以前的样子。
在那洛克斯帝国西海岸,曾经有个像油画世界一般鲜艳明丽的小城,中心公园有一座洁白的小美人鱼雕像,公园附近一百米的大道上有一家墨绿色的门头房,招牌是用复古优雅的花体字写的“温德尔诊所”……
乔伊斯说要守护那片精神海。
这是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秘密。
——
一股浓烈的杀意将我从精神里拉了回来。
我拎着刀,看着身形有些颤抖的维拉妮卡,将动未动的姿态,她目光坚定,手死死地握着剑柄。下一秒我看向了演武厅的障子门,室外月华如光,将那门上的白纸照得透亮,而那个突兀人影更是如墨一样。
眼睛因为睁得时间太久,干涩地不像话。
维拉妮卡笑了,那笑容像是笃定我会死在这里一样。
门外那位是维拉妮卡的向导,她打到一半中途停手,不是为了跟我讲乔伊斯死前的故事,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她的向导。
门外的向导迅速匿去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的同时,维拉妮卡发起了进攻。
二对一,洛克斯最顶级的哨兵向导组合对一个丧失二感,还死了向导的我。
我接住一剑,心想着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我确实是最强,如今看只是曾经,可无论是混乱到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精神体还是丧失的感觉,我不得不承认正面硬刚我恐怕难以匹敌五感通达,状态全开的维拉妮卡。
可我也有不能输的理由。
我能用的仅剩听觉,视觉,触觉或者说是痛觉更为精准。于是我调动起仅剩的感知能力,全面追踪起那个藏起来的向导。
我必须得先干掉他。
我们三个都这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的首要目标是向导,对维拉妮卡尽可能避战。
这一点当然也可以被他们反过来利用。
他们十分默契,我扑杀多次,就被维拉妮卡截杀多次。伤口逐渐增多,我的动作也逐渐变缓,滔天的疼痛快要将我吞噬了。
维拉妮卡杀红了眼,她几乎觉得胜券在握了。
如同戏耍一般杀死帝国最强,确实称得上是愉悦。
这让我有些烦躁。
我一烦躁,就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我忽然想起,和乔伊斯刚分开的时候,他说我们作战风格不一样,在一块也是吵架居多,不如分开,各自统率一方,发挥最大的价值。
那时候,我只是觉得,哦,是他厌倦了。
乔伊斯不喜欢我了。
谁想乔伊斯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你容易失控。
失控,失去控制。
失控到底指得是那只炸毛膨胀糊成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豹子,还是我在维拉妮卡目瞪口呆地表情里开始拿着刀对着自己身体毫不留情的猛戳,这个概念真的很难界定。
鲜血如注。
我嗅不到一丁点儿血腥味。
维拉妮卡和她的向导不知道我到底在搞什么鬼,一时间倒是像吓到似的,停住了动作。
是啊,她的攻击哪有我的自残来得快。
我在拿乔伊斯换下来的命来一场豪赌,要么死,要么赢。
我赌对了,所有牵绊我的痛感几乎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然后我立刻闪身挥刀,打了维拉妮卡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趁势捕捉到向导的动向,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了。
后来维拉妮卡拼尽全力也没有能保住她的向导。
他被我一刀划开了颈动脉,颈动脉压力大,血一下就飙出来了,死亡只需数秒。
精神链接断裂的时候,维拉妮卡几乎崩溃。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靠在门上稍事喘息,疼痛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至少可以让你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没有疼痛拦着,不能做的那些若是做了,大概率会死。
我也不知道我目前的状况跟维拉妮卡比到底谁更好一点。
维拉妮卡抱着她的向导的尸体,眼里空洞洞的。她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充满自信且坚定着,我和乔伊斯都曾称赞过。
她缓了好久,最后语无伦次地说:“你不能杀了我……你不能,洛克斯帝国还需要我!我的国家还需要我,四上将就剩你我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洛克斯?”
“你说,改天让这个国家姓温德尔怎么样。”
然后一刀刺穿了她的心脏。
维拉妮卡和她的向导死在了这间演武厅里,血液流得到处都是,有些黏脚,天还没亮,我要趁夜离开了。
乔伊斯,你说叫温德尔公国怎么样,我要建好多好多中心公园,建好多好多小美人鱼雕像。
国花就定粉红色的小蔷薇吧。
——
“再说,他还有生的希望不是吗。”
死亡前的维拉妮卡看着温德尔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怎得想起了那日秘密通讯里的场景,银发的乔伊斯,拿着武器,表情骄傲地对她说:“你可不要小看凯撒·温德尔。”
“他能做的到的,或许远超你的想象。”
“洛克斯皇室的走狗啊,终有一天也会随着那封建落后的统治一同腐烂。”
战场傀儡师,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他操纵着21名高阶哨兵。
乔伊斯·菲尔德战斗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