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这个故事的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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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桥冷冷一笑，“这是我到现在，所听到的，最有意思的说法了。好，那证据呢？”
湛悠思扬声道：“傀。”
傀右臂搀扶着韦双素，左臂带着王妃韦秋影，一并出现在了祠堂门口。
看守祠堂的十名卫士，已倒在地上。
孙桥扬眉，“湛掌门的随从好武艺。”
湛悠思说：“傀，让王妃去和世子团聚。”
傀松开了韦秋影，韦秋影疯癫癫地跑向了孙桥，“儿啊，儿啊，那妖精死了，再也没有人跟娘抢相公，跟你抢爹了。儿啊，你欢喜不？”
孙桥将母亲扶到了椅子上，“娘，您耐着性子等会儿，待儿子解决完不听话的人以后，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他对湛悠思说：“湛掌门准备如何？”
湛悠思道：“世子妃，我已替你申了白鱼的冤，想必它离开前也和你告别过了，那么余下的，你自己说吧。”
韦双素面色蜡黄，发髻松松地垂着，她道：“都不用再闹了。当时一念之差，心灰意冷，见那碧波荡漾，清澄好过人世间，我就自己跳进去了。”
“为什么？”孙桥冷冷道。
韦双素说：“世子，您本来准备让芊冉推我下去，好嫁祸到云烟头上，然后以开祠堂为借口，扣押孙家重要族人，一举夺位。”她凄凉地笑了笑，“可惜你对芊冉下令的时候，我听到了。”
孙桥说：“好，接着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韦双素双目含泪，“世子，我到底哪里对不起您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皆是如此，难道只因你不满意我被塞给你，就可以迁怒于我吗？你身为男儿郎，怎地心胸这般狭小？我身为女儿身，难道就没有委屈吗？可是我只得出嫁从夫，忍气吞声。而今当着孙家长辈们的面，您自己说说，除了洞房花烛夜，您可曾进过我的房？王妃私下常常责骂我肚子不争气，可是没有世子您这个做相公的，让我如何去争气？”
孙桥冷道：“你此时住了嘴，还能接着当个太平世子妃。”
韦双素哽咽道：“无缘无份，奈何所托非人，我宁可一死了之。”
她将胭脂刀捅入了平坦的小腹，没有人来得及阻止——兵士们只听孙桥的吩咐，孙家族人不敢再动，孙至慎被点穴，云烟不会武功，孙桥不会救人，素颜无力救人，而傀，已站回到湛悠思身旁，湛悠思也动不了。
“相……公……”韦双素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流满她细弱的手指，她凄然盯着面无表情的孙桥，“相公……好……自为之……”
气绝。
湛悠思轻叹，“世子，回头是岸。”
孙桥说：“我从不接受威胁，任何威胁，无论是刀剑和死亡，还是眼泪和爱抚。我只信我手中的剑，只走我想走的路，走上了，我绝不后悔，因为悔之无用。宫殿是白骨所堆，史书乃鲜血为墨。谎言坚持到最后，既是真知；杀戮扶起了帝王，便是正义。我今日所行，古来有之，多之，无数之。”
湛悠思道：“世子既不后悔，那么小女子就要揭开另一个谜了。柳儿之死。”
“湛掌门认为还有这个必要吗？”孙桥冷道。
“有。”湛悠思说，“因为这关系到了您的爱人。”
孙桥挑眉，素颜一直立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
湛悠思说：“傀。”
傀从她袖子里拿出那发丝编做的带子，湛悠思淡淡道：“三少爷曾说这是柳儿的，这确实是柳儿的，我信三少爷的眼光，他没看错。但是引起我注意的，是三少爷还说，他看到了柳儿从青松后离开，所以认定柳儿是在找寻这发丝带子。柳儿确实捡起了这带子，只是我想，当时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她不知道自己的带子为何落到那里了。她捡起带子离开，然后被杀。那个杀她的人，是为了灭口，谁在灭口？昨夜在青松后，朝着我弯弓射箭的那一位。那人是谁呢？世子，您知道吗？”
孙桥说：“我没有兴致去替别人背黑锅，虽然我早就抱定了连你一起杀的心，但还不会提早到那个时候。”
“是。我信您，世子。”湛悠思微笑，“让我来说说那一位的特点吧：她是个女子，因为她需要用发丝带子束发，之所以不用簪子钗环，是因了那些个饰物，黑夜中多少都会发亮，在这个阖府皆高手，人人会舞剑的地方，一丁点光亮，都会露馅；她不会用自己的带子，因为她算计好了所有机关，唯恐万一交手，带子会被抓落，成为实打实的物证。至于是偷的还是借的，我更倾向于她是偷的，因为借的话，会留下一个活生生的证人；她当时逃得匆忙，好巧不巧，其中一根带子，还真就被刮落到青松枝条上了；她后来逃进了世子妃的房间，并从那里溜走，因此还惊动了世子妃，引来了二少爷孙轩，芊冉随即应变，配合着世子您，闹了一出二少爷非礼，魇镇世子妃的好戏，但我们已经没必要说这个了，就说那刺客。她之所以逃到这里，是因为她很熟悉世子，世子妃，还有王妃这三个连在一起的院落的环境；她自然会发现落下了一根带子，也希望取回，但她没有充裕的时间及时取回，她的身份，不容许她乱走。为什么呢？因为她要随时等着去伺候人，对，她是个奴婢。她要么是接受了主子的吩咐，要么是和一个主子在一起，才能光明正大，不引起任何人怀疑地再次去湖边接近那青松，偷偷找寻；她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到了湖岸，随即就发现了柳儿刚好离开了青松，她心虚，所以她借着吵嘴，生气，离开之际，接近了青松，飞快地寻找，她自然找不到了，因为柳儿已经给捡走了。可惜这个刺客唯独不知道，我已提前将那发丝带子从柳儿手里拿走。她害怕柳儿会露馅，所以她杀了柳儿。柳儿的尸首，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莲蓬一地，对，这个刺客在搜身，她希望能找到那条带子。”
湛悠思的目光，落到了孙桥的后面，“也许上述很多条件，都太过模糊。但是有一条很容易辨认，就是那个刺客，她看到了柳儿离开青松，而她自己，也是从青松那里离开的。当时在场的，有我，有我的随从傀，有三少爷孙楼，还有一个，是素颜姑娘。”
寂静。
“不会是素颜。”孙桥说，“是我要杀你。是我派人去杀你的。”
“世子。”湛悠思道，“您和素颜不会有结果，您的弟弟孙楼，和素颜也不会有好结果。”
杀气在孙桥眼中弥漫，他的手扶上了剑。
“世子爷，素颜姑娘都提醒过您了呢。”湛悠思语调冰冷，“她本无心，奈何有情。世子，素颜好好一个姑娘，怎会无心？”
孙桥目光一凝，“湛掌门不妨直说。”
湛悠思道：“素颜不是人。”
“她是妖鬼？”
“妖鬼亦有心，譬如白鱼，生前是妖，痴情的妖，苦苦追寻；死后为鬼，被残忍杀害的鬼，怨气冲天。它借了世子妃的千金之躯，祸害王府，只为申冤。”
湛悠思轻叹，“素颜，素颜，她就是个傀儡。”
孙桥怔了一下，“一派胡言！傀儡岂会不受人控制而说笑，行走自如？！何况素颜被我母亲收养多年了！”
“世子，对不住。真的素颜恐怕已经死了。”湛悠思说，“这是个假素颜。是玄黄界某个无聊的女子，脑子进水，折腾出了一种新的咒法，让傀儡们具有了人的思维。于是就诞生了一个可以拥有充分的自由和应变的技巧，秘密入侵人家府邸的奸细素颜。”
“哪里有那般咒法！玄黄界和这人世间，岂不早就乱套。”孙桥不信。
“有。”湛悠思坐在椅子上，轻叹，“只是时间很短，而且没有流传开，是个绝密，只保存在湛家。而这个咒法的诞生，也不过五年。所以才没有酿下大祸。幸好，幸好这咒法的创造者，而今已经知道错了。”
“湛家？”孙桥蹙眉。
“就是我，创了这个咒法。”
湛悠思平静地说。
素颜上前一步，她看着湛悠思，目光中杀气聚集，冷漠无情。
“素颜，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我二妹派过来的吧？”湛悠思冷笑，“你们这些活傀儡的容貌，可以改变。但是身上那股傀儡的气息和潜藏在背后的施术者的味道，我绝对，不会辩错。”
“您何时认出的？”素颜问道。
湛悠思面色微沉，“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
素颜默然。
孙桥说：“素颜，回过头，告诉我，你就是那个陪着我一起长大的素颜，是那个在冷漠和孤独中，给了我唯一的爱与关怀的素颜。”
素颜背对着孙桥。
孙桥说：“十几年了，每次被父王的家法毒打后，是你为我擦拭伤口；每次被母亲罚跪后，是你为我热敷着膝盖；每次那毒药的后遗症发作，让我头痛难忍的时候，是你为我揉头，为我止痛。”
他扳过了素颜的肩膀，“是你，只有你，看到过我的泪，并陪着我，对着湖，一起落泪。”
素颜说：“那是素颜，不是我。您的素颜早就死了。在您不知道的时候，躺在您不知道的泥土中。魂归地府。”
“那你取代素颜后，爱我吗？”
“不，我本无心，奈何有情，可这情，竟是给了三少爷。但是湛掌门说的对，我不是人，是傀儡，我比妖鬼还不如。我和人，永远没有好下场。”
孙桥松开她，走向了孙至慎，“父王。”
他恭敬地叫着，“您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么？因为我恨。您不喜欢母亲，所以也不喜欢我。您宠爱侧妃，您将所有的父爱都给了二弟，三弟和小妹。我的同胞手足一个个夭折，母亲一次次痛不欲生，抱着我在那些小小的灵位前哭得死去活来，您在做什么呢？您没有安抚过母亲，而是嫌她没有安抚您，您甩开了母亲，夜夜宿在侧妃那里。您说让我和二弟公平竞争，但是您和您的军师一起给二弟出谋划策，而我只能用自己的脑子去想；您将您的嫡系一点点送给了二弟，而我要拼死拼活在军中去争取；您将所有的秘密信函都分给二弟去看，而我却要想方设法从酒楼甚至妓院去获取朝政局势的消息；您是王爷，您的态度决定着很多人在关键时刻站在哪支队伍里，哪怕您的一个眼神，下面的人都能嗅出味儿来。您明知这一点，却依然宠着侧妃，冷落着我的母亲。孙家上上下下，将侧妃视作未来王爷生母的人，比比皆是。父王，这就是您赐予的公平竞争吗？我还能如何？您期望我做一个悌弟的兄长，但是我为什么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分给别人呢？难道我就真的做不好这个王爷，真的就不如二弟吗？当谦和与善良换来的只能是割舍与牺牲的时候，不愿意被埋没的人，就只好残忍地去抢夺了。”
他背过身子不再看他的父亲。
“那么你……”孙桥抽出剑，指向了素颜，“背叛我的，无论人妖鬼，杀之。”
长剑逼近素颜，素颜脚下步法变了又变，闪开孙桥的前几招，一把拽起了坐在一旁傻笑的王妃，竟挡在自己身前！
孙桥的剑，生生停在了韦秋影的身前，赶忙撤下。
差点！
只差半点。
“娘……”孙桥叫道，一手过去将韦秋影自素颜掌控下拉开，“您快走……”
忽然听到外头一声响，好似烟花炸开。
孙桥感觉到，自己的身后，风声起。
阎罗逼近。
韦秋影叫了一声“儿”，抱住了他，转过身子。
孙至慎致命的一掌，就重重地击在了韦秋影的后心上。
娘亲口里的鲜血流到孙桥的睫毛上。
“娘？”
孙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韦秋影垂下头，她的身躯瞬间变得很重，重到孙桥抱不动，娘俩就一起坐到了地上。
孙桥将韦秋影的尸体放好，衣衫弄平，头发整理干净。
他阖上了母亲大睁的双眼。
“娘，别看了。不值得看。”孙桥笑着说。
他握紧了剑，抬头，立起。
孙至慎站在灵位前，“孙桥，束手就擒吧。听到那声音了吗？本王和世子的大军，已经围剿了你的人马。”
孙桥说：“我是世子。”
“你已不是世子了。广平王世子，是孙轩。”孙至慎冷情道，“囚父杀祖，残害孙家无数族人，你还有何颜面当世子？孙家诸位，与我一起拿下他！”
孙桥持剑，与孙至慎交手。
素颜身形灵动，已自祠堂门口溜走。
傀抱住了依然被点穴的湛悠思，“主人，我带你去追那女子！”
湛悠思在傀的怀里，她闭了闭眼，听着喊打喊杀声，听着刀剑相碰声，听着噗哧的闷响，鲜血的飞落，倒地的沉重，还有负伤的惨叫……
风声。
湛悠思想：
傀，你太心急了。
金乌坠地。
湖面泛起余晖。
素颜立在湖边。
傀将湛悠思放下。
他们并肩站立，一起面对着湛悠思。
湛悠思微笑道：“告诉我，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您软禁了您的父母。”傀说，“我是老掌门造出来的。是她将我分给了您。”
“所以我便是你的主人。而且，是我创造了那个咒法，赋予了你情感与心。”
“所以我的心，告诉我，要选择老掌门，选择她所扶持的您的二妹。”
“所以你主动告诉我，那是广平王府送信到湛家的使者。”湛悠思微笑道，“让我看了信，诱惑我到了广平府，再背着我让那个使者想起所发生的一切。蓬莱子知道了，湛家也知道了。然后素颜就出现了，替换了真的素颜。”
湛悠思笑道：“一切都是个圈套。为的就是在广平王府，诛杀我。以阻断我南下求援的路。”
她停了一下，又叹息，“素颜，你当真爱上孙楼了吗？”
素颜说：“我不知道。”
“我创的咒法，给了你们这些傀儡一颗心，你们就是这样用的吗？”湛悠思叹道，“原是如此啊……”
她的双手忽然动起来了，交叉在胸前，手诀迅速变换，一道符咒自袖口飞出，直接弹到了猝不及防的素颜额前，同时嘴唇翕动，流畅地念动了咒文。
“尘归尘，土归土，本自虚无来，还自虚无去。”湛悠思勾了勾小指头，素颜身体一僵，一道白光自额头钻出盈满了那符咒，湛悠思挥手，符咒粉碎，素颜一句话都未说，甚至一个表情都未来得及作出，整个身躯便已炸开，化作灰烬，散入虚空。
傀早就动起来了。
在湛悠思对素颜施法的时候。
傀的剑，对准了湛悠思的心口，直直刺了过来。
只是转瞬。
铿——
剑尖断了。
湛悠思的法杖打到了傀的身上，傀被弹了出去，跌落在地，绿色的光芒将他压住，使得他无法动弹。
湛悠思从胸口拿出一面圆镜。
正面白如白昼，背面黑如黑夜。
傀见了，低声道：“乾坤镜？怪不得，怪不得所以您不在乎黑铁箭……原来如此……您早就准备好了。”
湛悠思说：“我曾经说过，决定权在你手里。我们是南下求援，还是逍遥江湖。傀，你做出了选择，我也就做出选择了。”
傀说：”您……给自己解穴了？什么时候……“
湛悠思微笑，”很早，很早。早到在祠堂。“
她手腕一抖，红玛瑙的手镯脱出腕子，击打到傀的心口，穿出一个环形的洞来，手镯直直地穿了过去，绕了个圈，又回到湛悠思的手腕上。
湛悠思悠哉游哉地摸了摸手镯。
一丝丝白气，从那环形的洞里开始向外流泻着。
傀的身体迅速瘪了下去。
“主人……”傀说，“我……其实……其实爱……您。”
“我也爱上你了，傀。你陪伴在我的身边，太久，太久。”湛悠思微笑道，“但是现在不爱了。你去吧。我会毁掉这个咒文，你之后，再也不会有哪只傀儡，会有心了。”
傀已无法说话，他的身体在缩小，四肢不再动弹，胸脯没有起伏。
湛悠思捡起了那只手掌大小的傀儡娃娃。
这是傀的原型。
法杖划过，娃娃碎成灰沫。
“傀儡本来就不该有心。”
湛悠思说。
身后有动静。
湛悠思回首，“世子？”
孙桥一身鲜血，拿着断剑，身后喊打喊杀声成片。
孙桥跌跌撞撞，走到湖边。
“我败了。”他说。
湛悠思道：“您不准备回头。”
“对。我早已无回头之路了。”孙桥说。
湛悠思微微笑道：“我看您的面相，感觉您和湛家人有缘。”
“我和您确实有缘，不过不是什么好的缘分。”孙桥说。
“世子，能让我为您看看手相吗？”湛悠思微笑。
孙桥将手摊开，湛悠思轻轻抚摸着那些线条，“啊……”
她盯着孙桥的手相，左手的五根手指飞快地伸缩着，似是算计。
“您确实和湛家人有缘……而且缘分颇深，太奇怪了……您的线，在这里……出现了好大的转折……”湛悠思稍稍惊诧地说，“真的是太奇怪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看了看湖。
此刻夜幕已拉开，将士们高举火把，孙至慎，孙轩，孙楼，孙婷，手持刀剑。
他们都冷冷地围了过来。
孙婷上前，一把拉开了湛悠思，“湛掌门，你没事了吧？”
湛悠思望着孙桥，“我无事，你大哥有事。”
“我没那样的大哥，他是逆子，是贼子，是屠夫！是禽兽！他不是我大哥！”孙婷厉声道，“他害死了我的母亲，是我杀母的仇人！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了！”
孙轩沉沉道：“婷儿莫急！孙桥，你束手就擒吧！你已彻底败了！广平军中，无人服你！广平府中，无人护你！”
孙楼啐道：“心狠手辣！谁会服你！？恶毒残忍，人人恨不得杀了你！你已是穷途末路了！呸！”
孙至慎冷道：“若再负隅顽抗，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射杀你！”
他手臂一挥，弓箭手搭箭拉弓，无数箭尖对准独立湖岸的孙桥。
孙婷骂道：“自作孽，不可活！该死！该死！该死！”
湖心一动，涟漪翻开，一圈圈向外波动。
湛悠思眉头一蹙，“来了。”
她轻道。
孙桥大笑，“都要我的命么？我的父亲，我的手足？哈哈哈！好，好，好！我孙桥，已无父无母无手足，无亲无爱无挚友！我一生无爱，便就一人来，一人去！好是干净！”
他抛开断剑，纵身跃起，向着湖面，直直坠去。
风卷起，湖水波动，宛若湖底在剧烈震动。
哗啦巨响，湖水向四面八方腾起，好似蛟龙出没，翻江倒海。
孙桥继续向湖面坠去。
众人惊呼后退，只湛悠思岿然不动。
“孙桥——”
她的呼声穿透了直起来的湖水，远远送了出去。
“学会爱，才能拥有爱。你的路还长，好自为之吧！”
巨大的漩涡出现，众人都看到，孙桥鲜红而单薄的身子，正正地坠入了漩涡的中央。
湖水怒号着，飞卷着，瞬间将他压了进去。
没顶。
不见尸首。
从此，无人再见广平王废世子孙桥。
此人绝迹。
花妖罗裙与鱼精白鱼相爱。
罗裙又爱上广平王孙至慎，嫁之。
白鱼愤懑，欲讨个说法。
罗裙已身怀六甲，正唯恐生子为妖，恰好白鱼送上门来——服用白鱼鳞片，可根除胎儿妖气。
以美人蕉引湖底白鱼上岸，杀之，刮鳞，尸首抛回湖中，剩余鳞片放入瓦罐，埋入泥土，上种美人蕉。
白鱼之魂怨恨，徘徊数十年。
世子妃韦双素不为世子孙桥所爱，抑郁在心。
世子孙桥，不为父王所喜，遂一心提前夺位，准备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将所有族人，围困入祠堂斩杀。
令侍婢芊冉找一个二少夫人云烟在场的时机，推世子妃入湖，好嫁祸云烟，借此开祠堂。
韦双素听到，心灰意冷。
芊冉未及行动，韦双素自行落湖。
白鱼冤魂，自此潜伏入韦双素的腹部，上得岸来。
广平王府，被白鱼冤魂折磨，不得安宁。
消息传到了湛家。
湛家准备利用此事，斩杀被逐掌门湛悠思于广平王府。
湛悠思之心腹，活傀儡——傀，已“弃暗投明”。
在傀的配合下，有意让湛悠思成功拦截住广平王府送信的使者，令湛悠思知晓此事，诱导其入广平王府。
再派一活傀儡潜入广平王府，冒充王妃侍女素颜，伺机诛杀湛悠思。
想到这里，湛悠思轻叹。
自己早已知晓了。
傀，你以为你的叛变，我会不知道吗？
你的心，是我给的啊。
湛悠思起身望向窗外，广平王府已彻底安宁。
孙至慎逐渐隐退，孙轩成为世子，云烟安心待产。
他们都邀请湛悠思多留几日。
表面是为了招待不周而赔礼，实际是为了洽谈结盟事宜。
湛悠思笑纳。
孙至慎，孙轩，对孙桥的变动，也是了如指掌。
张网，静待之。
孙桥并非不明白，但他已走投无路。
唯有一拼。
湛悠思想：
还好，我还不是走投无路。
此次入广平王府是为了干掉傀，顺道和朝廷上的世家结盟。
如自己所料，广平王有意与自己结盟。
但自己还有一个顾忌。
罗裙。
花妖怕湛家的掌门。
她不喜欢湛家的掌门。
就如同贼对衙役，有天然恐惧感一样。
而这花妖，是侧妃，还是王爷扶正的对象，未来世子的生母。
女子的枕边风，很可怕。
心头大患，来日的灾殃。
除之。
支开傀，去了韦双素那里，搞定了白鱼。
去了王妃那里，用术法，控制住了王妃韦秋影。
韦秋影一直在偷偷豢养枫形人，自己成了韦秋影的主人，枫形人实际上，就是听令于自己了。
找个借口避到后院，除了罗裙，无人知道自己当时在场。
让枫形人杀了罗裙。
但在所有人眼中，罗裙是韦秋影所杀，是枫形人所杀。
不是我湛悠思。
我只是坐在花墙上，唤出白鱼的幽魂，让这对反目成仇的老情侣，再看上一眼罢了。
好了，不利于自己的枕边风不会再有了。
也无人知道罗裙是妖了。
毕竟自己要和广平王府结盟，若是让世子爷孙轩成了半妖，自己也没好处啊。
所以罗裙死吧。
你死了，对谁都好。
湛悠思微笑。
韦双素，芊冉，韦秋影，都死得很及时。
孙桥失势，她们活着，是一种痛苦。
而不该死的，也都活着。
很好。
下一步……
湛悠思微微闭目。
就是如何利用朝廷的力量，再加一些玄黄界的力量，杀回到湛家了……
法杖在我手，我的掌门之位，谁都不要夺。
夺者，杀之。
她睁眼，目光锐利而冰冷。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这个故事的尾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