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棱》愿凡

2、第 2 章

　　【中】

　　薇薇好像此时才回过神来，心中竟是难以言说的喜悦。她终于知道之前那些难耐的情绪来源于何处了。纵使神女，也逃不过“情爱”二字。

　　“所以，薇薇，能告诉我你的回答吗？”小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中有紧张，有忐忑，还有埋藏于深处，那微小的希冀。

　　薇薇听见她自己说：“好。”

　　至此，神女心中也有了“爱欲”，罪恶的种子终究破土。那句“不得下南棱山”的警告，终被薇薇完完全全抛在了脑后。

　　或许是对爱人的依恋，薇薇这一夜没有回南棱山，度过了她在凡世的第一个夜晚。

　　村人惊恐地意识到，他们的神女今日没有为他们祈福，惶恐不安蔓延了整个村庄。

　　异变就在第二天突生了。

　　天幕如打翻了墨汁瓶，阴沉而压抑，却静的仿佛没有生气。倏然间，暴雨如注，无情地打在残花落叶上，仿佛要荡涤时间一切罪恶和污垢。

　　“轰隆——”

　　闪电划过天幕，似是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轰鸣的响声自山顶传来。

　　是打雷了吗？

　　“山洪！是山洪！”有人惊恐地叫道。
　　“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伟大的神，请你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

　　洪水如猛兽般奔腾而下，带着势不可挡的架势。山间一朵淡蓝的小花如定格的笑靥，转瞬间就被咆哮的洪水卷入漩涡中，

　　许多村人面朝南棱山而跪，不断叩首直至额头已鲜血淋漓，祈请神女的救赎。

　　“是神明在惩罚我们啊……”有妇女绝望地哭泣。

　　他们终于意识到，没有人会救他们了，只能拼命地逃。

　　山洪如游戏人间的恶魔，看着人们奔走逃窜，乐此不疲地做着残酷的游戏，扮演凶恶的鸱枭，生命在生死间沉浮。

　　小星和薇薇住在最偏僻的角落，山洪到达时已构不成生命威胁。

　　薇薇怔怔地看着没过膝盖的水，眼前是一片破壁残垣，痛失亲者的哭声不绝，绝望和悲哀在空气中几乎凝于实质。

　　在天灾面前，任何人都如蝼蚁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绝望中挣扎，一步步走向死亡。

　　“天道会施于你惩罚。”机械般没有感情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薇薇耳边，脑中轰鸣作响。竟有一刻，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何人，又所处何地了。

　　她原本想，若是天打雷劈，或是被剥夺神女的身份，也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她心甘情愿，也无悔无惧。却从不曾想，因为她的逾界，竟让无数生灵为之葬送。

　　这才是天道的惩罚吗？

　　薇薇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恍惚间，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传给她温暖。也在此时，薇薇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是一片冰凉，轻微颤抖着。

　　“你没事吧？”小星担忧地问。她不知道薇薇在想什么，只能用自己能想到的方法去安慰她。

　　薇薇一把抱住了小星，将脸深深埋在小星的肩头，低声呜咽着，带着颤音几不可闻地说：“都是我的错……”

　　小星不知道薇薇为什么这么说，却感到肩头已经湿润，只是加紧了这个拥抱。

　　“小星，今晚我必须回去了。”薇薇闷闷地说。

　　“好。”小星所能做的，只是给予她的爱人最大的宽容与尊重。

　　酉时已近，这一天的南棱山格外的冷，竟让薇薇感到几分瑟缩。山顶的风仿佛带着深深的叹息，在嘲弄她的可怜可悲。

　　薇薇默念着早已熟识于心的旋律，心中却久久不能平复。正当放声歌唱的那一刻，她猛然顿住了，眼中满满的惊诧与不可置信。她又试着发了发声，心底一片冰凉。喉咙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不能说话了，自然不能在吟唱祈福的曲调。天剥夺了她福泽生灵的权利，以此惩戒她早已不再纯洁无瑕，已沾染了污秽的心灵。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该怎么办啊……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薇薇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直至筋疲力尽，泪流满面，也只能发出几声嘶哑而单调的音节。酉时已过，薇薇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已成现实。她无力地瘫坐在地，目光空洞死寂，再不复神女之姿。

　　南棱山上的村民只知道，今日他们的神女依旧没有为他们祈福，这让村民更加坚信，一定是他们的某种举动惹怒了神女。于是，村民们开始寻找罪恶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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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出自曹植的《洛神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