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箱庭》鸢川寒

39、39、朋友

　　绝对是现代武器。

　　维加确信了，这个地形看似遮蔽处很多，但木头根本抵挡不住穿透力极强的子弹，而尚不知还在哪里的狙击手在这个可以算是开阔的狩猎场中，形成了极佳的压制场面。

　　在开了这一枪以后，就像是消失了踪影一样，林间再无声音。

　　“……攻击者走了吗？”王女忐忑不安地小声提醒，“他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他会死吗？”

　　———不，看情况能撑比想象中还要长的时间。

　　这个本身能塞下四个人的mod相当巨大，要完完全全掩藏在树后，看不到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次发出子弹。

　　“居然抢赏金———”前辈痛心疾首，愤怒道，“不抓活的，就没办法回去换赏金了！趁那谁大意，就这样抓着他逃走……”

　　他刚想起身，就被维加按了下去。

　　“前辈，你是笨蛋吗。”她冷漠地提醒，“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一种特殊的战术，把一方打成重伤以后作为诱饵，在同伴救助的时候一击毙命的招数。”

　　“要是现在出去的话，就会被这样直接正中脑袋。”

　　她撕了前辈一片衣服，从mod的嘴里抛了出去。

　　还在空中的时候，便被子弹射穿，带着中央的大洞缓缓落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离谱的知识？”魔女被这种阴损的招式震惊了，“你原来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这家伙无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她这样下了结论，“从伤口的位置来看，也许根本就不是为了换赏金，而是单纯地想杀了他吧。”

　　似乎是意识到了他们已经识破自己的伎俩，林中的狙击手蛰伏下来，只有越发焦躁的的血液流动声越发清晰。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魔女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时间耗尽，等这个家伙死了，就会变成恶灵，把所有人吞噬。”

　　———但同样不能离开……一旦挪动，说不定就会被锁定位置。

　　……锁定位置？

　　“这个人，现在无法确定我们在哪里。”维加不由得下了判断，“原来如此，只是靠着视线确认，没有什么热成像仪什么的啊。”

　　她稍许思索，瞥了一眼将蝎尾插进地里，生死未卜的毒蝎，最终缓缓开口。

　　“———我有一个计划。”

　　*

　　他身上断了好几根线，看样子生机已经非常微弱，都这样了，应该算失去意识也没什么问题。

　　“好了前辈，把衣服脱了。”

　　相继从mod里面滚出来以后，维加第一个这样下了决定。

　　“不是外面的这个，是你里面的衣服，脱了，从那个嘴里拿出来，快点。”

　　“一开始就提出了让人超级难以接受的要求？！”前辈受到了惊吓，用简笔画手手环住胸口，“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脱你们的衣服？”

　　“我们这里三个都是女孩子啊，你在说什么蠢话。”魔女用一种仿佛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脱就脱了，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这不是还给你留了一件吗。”

　　“你们太过分了……！”

　　“……那，那要不还是我来……？”王女肯定产生了恻隐之心，“他那么难受———”

　　咔嚓。

　　维加面无表情地给史密斯维森上了镗。

　　“我这就脱。”前辈变得很老实。

　　———有种奇怪的逼良为娼的既视感，但那个肯定还是自己的错觉吧。

　　维加把手放在树干上摸了摸，冷静地询问着：“计划清楚了吗？”

　　所有人都无言地点点头，只有前辈在一边抽噎一边脱衣服。

　　“……那么，开始吧。”

　　以枯叶和前辈得而复失的衣服做火种，再以魔女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的魔力榨干，制造出差不多像篝火那么大的火苗，很快就烧起了足以遮蔽众人身体的浓烟。

　　“可恶，要是我的魔力没有用完的话，才不会这么费劲。”

　　魔女咬着指甲愤愤不平，随即用最后一点力道，为剩下的人扬起一道清风。

　　前辈拽着毒蝎的尾肢，立刻向前拉了一段距离。

　　———下一刻，子弹飞旋着射中了原本他头部的位置。

　　“果然，他会优先袭击毒蝎……”前辈佩服地感叹，“要带上他———喂，你们怎么就这样跑了啊！”

　　顾不得思考，他只能拖着毒蝎赶上同伴。

　　“可千万别在路上死了啊。”

　　做出了非常没有良心的发言，加入了逃亡的大部队。

　　“………总之，如果杀意是真实的话，大概率会先攻击毒蝎。”讲解计划的时候，维加这样点点头，“一发后会有几秒的空隙时间，趁那个时间尽可能地逃跑，打个措手不及。”

　　“成功的话，就进入下一个阶段，如果能就此放弃的话就好了。不过很可能会舍弃定点射击并追上来。到了那个时候，”维加顿了顿，“就会变成AB两个计划。”

　　狙击枪相当笨重，要带着还能来追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密林间的草木发出沙沙的响声，负责断后的前辈发出了超强的惨叫。

　　———果然换成了便携的轻武器了。而且反应要不预计的要更加快速……！

　　维加小心回头，没能看到追来人的身影，似乎还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只瞥见前辈像遛狗牵绳一样拖着毒蝎，蓝色的血一直线地染在地上，脸都快磨平了。

　　———……毒蝎的存活概率减一半吧，想靠这玩意儿，回去对通缉令对得上吗。

　　地上扬起的沙土和密集的枪声来看，似乎是示威射击，但在箱庭里谁能相信呢，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

　　“前辈！”维加越过枯树，用指尖碰到了本就摇摇欲坠的一根线条，“现在！”

　　“我知道了！”手忙脚乱地用简笔画手提起佩剑，他一剑飞出，削在了最薄弱之处。

　　枯树轰然倒地，队伍立刻分成了两拨。

　　“你们小心点。”

　　魔女凝重地道别，带着王女隐入林间。

　　“……分头逃跑的话，肯定会更偏向于带着目标的一方，至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维加这样确信，强运至少也能有些优势，“现在还有战斗力的前辈和我一起，找到合适的地形就丢弃目标，然后躲起来。”

　　———虽然以前辈的倒霉程度来说，追这边肯定已经是必然的结果了。

　　虽然已经停止了攻击，但这个人还在追着。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对方要比预想的难缠多了，合力多次的扰乱行为全都无效，这甚至让她产生了对方对这个地形相当熟悉的错觉。

　　无论是做了多少误导，急转弯，陷阱，前辈最后都试着把血快流干的毒蝎用尊贵公主抱提着，但对方总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连人影都没有见到，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消耗，好像做了很多准备，铁了心地要杀了他似的。

　　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维加只是凭着意志在继续前进。如果随意松懈，以为自己已然安全，很快就会被抓住吧。

　　“呼……”高强度的砍树拖地提重物的工作已经让前辈疲惫不堪，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我们分头走吧。”

　　毫无疑问，现在就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就算是为另一边争取时间，他们这里也要跑得远一点才行。

　　“同意。”翻越枯树的时候，维加朝他伸出手，“给我。”

　　“？”前辈不明就以地把简笔画手伸了过去。

　　她面无表情地打掉了他的手：“我说的是把目标给我，为什么要伸手，怪恶心的。”

　　“但是———”

　　他继续向前，快走几步以示自己还能跑步。

　　“你已经中弹了吧。这样下去，被抓到的必然是你这个老倒霉蛋。”维加伸手抓住毒蝎的尾肢，“你更想活下去，那就用你引以为傲的逃跑技术好好加油吧。”

　　“我还没有到要靠出卖女性活下去的地步！”

　　好像也戳到了什么不可逾越的底线，他难得地据理力争起来，卡住了毒蝎的腋下，和维加开始争夺。

　　“……呃。”

　　这样一边竞走一边拔河的运动似乎对帮助外星人苏醒有着很好的作用，失血过多的毒蝎难得有了苏醒的迹象。

　　“把他给我。”

　　“不需要———！”

　　“要…要断了……我哪边都无所谓，你们快点停下……”

　　———比起恢复意识，更像是回光返照了呢。

　　“哪边都无所谓的话，”维加少见地沉下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前辈，“那归我也行的吧？”

　　前辈突然被吓了一激灵，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放了手。

　　“……你好吓人。”他相当委屈，声音也软了下来，“果然还是我来———”

　　“你可以走了。”

　　“维加……”他小声说，“我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你会———”

　　“你走不走？”维加已经把毒蝎扔在地上，握住了很方便的尾肢的一端，这个地方仿佛就是特定为了拖在地上方便才这么长的。

　　“道别的话，不应该更温情一点吗？即使是你这样没什么好话的———”

　　维加将手伸向腰包。

　　“……我走了。”

　　前辈老实地一瘸一拐、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在此之前，我们要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好，比如说，会有人牺牲。”

　　“……怎么会。”王女惊讶道，“怎么可以……？”

　　“然后，在确认有人被追杀的时候，一定要拼命逃跑，只管自己。”维加这样做了结论，“可以吗？”

　　把毒蝎塞到树丛里粗略地遮掩好，维加踩着歪倒腐烂的树干又走了好些路，掩藏自己的踪迹，最终下蹲，躲进地面上半人高的，已经蛀空了一半的树干。

　　———要是他们在体力充足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才不至于这样。

　　扣着扳机，缩成一团的维加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在街上被【魔法师】搭话，而被断言“有着死相”的事。

　　“……那个人说的说不定挺准的。”

　　———不过现在，可能没有在那之后捡到硬币的运气了吧。

　　维加这样苦中作乐地想着，听见风声呜呜作响，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外面。

　　“……出来吧。”

　　深叹一口气，她乖巧地抱着头，丢掉枪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随便藏藏的毒蝎很快就被发现了，但也只是被抓在手中，没有像之前那样强的杀意了。

　　对方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向，维加也就偷偷地抬起头，向上望去。

　　———怎么会这样。

　　这个男性她有些印象，正是之前的回忆让她重温了一边，那天【魔法师】做出预言后，非常热心地告诉了她“不要相信”的沉默寡言的青年。

　　“———你是来杀我的吗？”

　　她即刻后退一步，心里被这种巧合激得悚然一惊。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陌生青年是空着手的。

　　———没有杀意？但如果看不到眼神的表情的话，不太好判断。

　　“为什么要带着他逃跑？”他没有动作，只是用可以穿透墨镜的平静视线俯视着她，“明明他罪大恶极，还有带着逃跑？”

　　“……谁管那么多啊。”她再次试着使用能力，望向他的脸，试着找到破绽，“我们不都是为了赏金——”

　　———……没有。

　　坦然地直视着她的青年，周围一根线也没有。

　　———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除了自己的线只能听见不能看见以外，还从未有过其他玩家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情况。

　　可能是脸上的惊讶太明显了，她赶紧收敛视线心不在焉地继续回答：“他也就用那能力杀点小动物，根本就杀不了人，至少在这里，他可还什么都没做，送进局子里就足够了吧？”

　　———不光如此，毒蝎也就有一点小□□的气质，肯定是干不成大事的。说罪大恶极似乎也稍微有一点抬举了。

　　“……无法杀人？”他重复了一遍维加的话，好像很疑惑似的，“他吗？”

　　她又瞥了几眼青年，心中疑惑更甚。骤然生起的求知欲一度压过了害怕，一时间，脑海放空，居然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会没有这种问题。

　　拼了命地压制了探究的目光，维加将疑问压回喉咙，反复提醒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后，才在理智和好奇心的拉扯中找回自我，想着办法逃跑。

　　———从装扮来看，应该都是现代士兵的打扮，怎么说都毫无胜算……

　　“……我们认识吗？”

　　虽然看不太出来他的神情，但这种奇怪的态度很让人在意，抱着反正要死了所以试试看的心情，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不。”

　　毫无犹豫，毫不迷惘的答案。他的手渐渐落下，是谈话结束，要拔枪的信号吗？

　　维加不准备坐以待毙，从刚刚开始，她就用脚偷偷摸摸地勾住了丢掉的史密斯维森。

　　远处响起了几声汽笛的响声，刚刚还是细微的风声骤然增强，变成了连树都在摇晃的大风。

　　———不会是那个吧。

　　自森林中，斜着以脱轨的火车这样的速度全速前进的巨大物体挂着草叶冲了出来。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熟悉的背景音乐，邪典小火车以一种火车不可能做到的大漂移转到了维加面前。

　　青年几乎是本能地敏捷避开，甚至连毒蝎也非常完美地挂在手臂上，没有丝毫伤害。

　　———在对待人质上有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错觉吗。

　　“快点！”

　　车顶上，王女向她伸出了手，没有丝毫犹豫，维加也回握住了她的手。

　　前辈发出一声野性的气鸣，转瞬喷出蒸汽加大马力逃遁，甚至还为了躲避可能而来的子弹，非常花哨地按照Z字形路线逃跑了。

　　“……”

　　扒住车厢，维加迷茫地回望，因为急转弯而模糊的视野里，青年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似乎就这样放任了他们离开。

　　———好奇怪。

　　“太好了！我还以为赶不上了！”还没来得及细想，王女便半跪在车顶，贴住了她的脸颊，“吓死我了———！”

　　然后像是怕她回不来一样，用手摸着她的头，掉下了眼泪。

　　魔女在她空出来的额头上狠狠地敲了暴栗。

　　“下次不许做这种事。”

　　———你有什么资格说啊。

　　“……不，我搞不懂。”维加艰难地开口，“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前辈……”

　　“那种事很简单吧，伤药的话，我肯定会随身携带。”魔女在车顶坐下来，倒出一个空的小瓶，“虽然他平时是不让带的，但汇合以后就使用了。……至于怎么找到的，你可以问王女。”

　　“嘿嘿。”王女贴着她的脸颊松开，非常自豪地戳了戳她的背，“在计划会议的时候，我偷偷在你的背上画了就是那个什么什么法师的图案。”

　　“是律师徽章。”魔女指正。

　　“因为你说的那么认真，所以感觉说出来你会反对。”她抓抓脸颊，“但是我骗过了聪明的维加，这件事本身就让我很自豪了。”

　　———是这么回事啊。看来就算是她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我听说了，你是为我而来的。我也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感谢你，朋友。”

　　她相当真诚地道了谢。

　　“谢谢。”维加有些受宠若惊地小声道谢，“……还有对不起。”

　　“为什么要突然道歉啊？”

　　———自己稍许有些异常，维加有这样的自觉，但如果阿尔菲卡真的这么真诚，那么自己把好奇心放在与她的友谊之上是不是显得太过功利了呢。

　　“哎呀，你脸红啦？”魔女深感惊奇地捏捏她的脸颊，“真少见啊，小公主，快点过来看。”

　　他们穿梭在森林边缘，朝着城市NGC6254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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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写了怎么长……到现在第一幕都没有结束，慌了。上一本这个时候都第三卷了。
越来越姬了，我好慌
手书在做了（打开AE）
番外也在构思了（打开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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