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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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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薄的日影在酣眠中沉落,风口凝然安寂,浴室里水气散尽,留下淡远的凉柑橘味。
客厅里明明冷得像冰窟,身上也空空荡荡,介舒却是被热醒的。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屋里没开灯,周遭又静又暗,她睁眼时勉强能看见天花板上灯的轮廓。
眼前模糊,呼吸声近在咫尺,温热的皮肤贴着她的胳膊。意识到不算宽敞的沙发上躺了两个人之后,她默默收回了分别搁在沙发靠背,以及庄嵁身上的两条腿。
她收左腿的时候因为脚底发麻,没能支撑腿部完全悬空,因而不轻不重地掠过了他的臀部,肌肉触感和针扎般的酸麻令她捂住了自己倒抽凉气的嘴,但还是多少发出了一些动静,耳边平稳的呼吸随之被打乱,惺忪的气息就像好友上线的提示音。
介舒知道他醒了,也察觉到清醒后二人之间呼之欲出的尴尬,悄然闭上眼,佯装呓语着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靠背,静止。
她想,夏天日照长,现在天都已经漆黑,肯定已过了饭点,他这种三餐齐全派厨师,午睡到现在差不多也该起来做晚饭了,等他去了厨房,她再假装刚刚醒来,那就万事大吉了。
背后果然有动作,沙发轻微下陷,他应该要起身了,这么窄的地方,她睡得那么舒展,挤得他只能侧着贴边睡,还被她的腿压着,肯定腰酸背痛,赶紧起来伸个了懒腰准备做饭吧!
她暗自等待着。
然而,身后却没如她所料空开,冷气也没有按计划侵上后背,反而……变得更暖和了。
沐浴露后调的薄荷柑橘味钻进她鼻腔,凉气落到喉咙里,与衣料下皮肤的热相斥,真实感彻底击散了睡意。
散落在脑后的头发被撩开,原本被长发覆盖的肩颈倏地一凉,她被吓得僵直,还没来得及躲,那块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又被温软的触感轻覆,他在亲吻她的肩膀,撑着一只胳膊,手抚着她头顶,动作毫不踌躇,从颈侧一点点挪向衣领边际。
仿若既定的计划,早就在等她醒来。
细蚁踅过之处无声泛起涟漪,僵滞的呼吸和四肢使她的清醒在俞庄嵁眼里昭然,假寐俘虏的伫候驱使焰火延烧。
他并不满足于此,也不急着逼她回应,只是隔着T恤薄薄的布料一步步沿她后脊下吻,所及之处滚烫,当她被牵动着屏住呼吸时,又在她后腰戛然。
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像踮脚站在没过脖颈的深水里仰头呼吸,濒临溺水,气息在她自己听来都是颤抖的。
这时她还在庆幸黑暗能掩翳自己的仓皇畏葸,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已令四野风起。
腰间遽然一凉,衣摆被掠起一角,温热越过衣角直触上她后腰的皮肤,她感觉到他的嘴唇和鼻尖蹭着她的皮肤一点点上移,后背的衣服也跟着被一点点往上推。
夜潮在细软沙滩上暗自翻涌,浪涛争逐叫嚣着,预告着荒海浩渺。
心跳得飞快,她想往沙发靠背上躲,可空间太小,避无可避,这挣扎动作让他吻舐的动作更用力,她只能开口:“小庄!”
“怎么了?”他停下动作,觉得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在这个停格里变得更加诱人。
“我饿了。”
“噢,想吃什么?”谐谑里透着正经,语气乍一听是真诚,可他一边问着,一边手又悄默声游进她衣摆,滑过侧腰试探着往前。
她攥住那只手,忽的起身,侧过头眼前一晃,隐约看见庄嵁也跟着坐了起来,伴随着一声被打断的叹息。
他们在黑暗里对视。
腰间一松,她卷起的衣服被他顺手拉回了原位。
“你看得清我吗?”她无谓抚了抚已经被整理好的衣角。
他视线向下,又回到她脸上:“看得清。”
“那你能不能不要睁眼?”她轻声问。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能就算了。”
他安静了几秒,顺从道:“闭上了。”
“我看看。”
她抬手摸上他在黑暗中的轮廓,顺着高高的眉骨向下找到眼角,拂过眼皮,他睫毛轻颤,挠得她指尖发痒。
“你没闭上,耍我啊?”她握拳抵着他的下巴,推得他后槽牙磕撞。
他忍不住笑出来:“骗你的,我眼睛做过手术,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那你怎么知道我衣服皱在哪儿?”
“我弄起来的我当然知道。”
她脸上一阵发烫,若有照明,就能看见她面红似酡颜。拳头虚虚浮浮想要放下,那下巴却像装着磁铁般紧贴着她的手指一起往下。
越往下他头垂得越低,也离她越近,再往下就面朝胸口了,她不得不停下动作。
这个角度,手酸得更快了。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颗头好像故意变得越来越重,她强忍着手臂渐渐袭来的酸痛,咬牙切齿。
他幽幽道:“你以前经常做这种事啊。”
“我哪有?”
“有一次我们在公园迷宫里玩捉迷藏,你难得答应我躲你找,结果呢?”
她咬牙撑着:“我不记得了……哪一次啊?你怎么连这种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你直接回家的那次。”
“啊……那次啊……那天实在太热了……你又躲得那么好,是吧?还是因为你躲得太好,我实在找不着,算你厉害。”
“我一直躲到迷宫关门,检票阿姨说,我跑进去躲之后,你买了个冰淇淋,坐在花坛边吃完就走了,她还想我们怎么不一起走,”说着,他脖子用力,她的胳膊明显往下一沉,“你根本没找。”
“难为您浪费这么多珍贵的脑容量记这些无聊事。”
“我也觉得很奇怪,这种事情发生过这么多次,过了这么久,我却都记得很清楚。”
他稍微收了些力气,但讲话时下巴的震动还是敲击在她骨骼上。
“奇怪,我都忘光了耶。”
“……你说真的?”
“真的啊,什么都记不起来。”她刻意这样讲,等待他愠怒或不悦的反应,“我只记得学习很累的那段时间了,大概是年纪大了吧。”
“那段时间我们也一直在一起,你真不记得了?”
她感觉到手上的力气越来越轻,几乎已经腾空,看来他是真的有点相信她的胡诌之言。
“哦,我仔细想想……哎?还真想起来一个,哇,对,有这么个事,我看见有人趁我不在,偷偷摸摸钻到我床上,对着我睡过的枕头一顿猛吸,那叫一个吓人!真搞不懂,小男孩都在想什么……”
她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嘴角飞扬,仿佛能清楚看见他窘迫的神情。
“好笑吗?”
“好笑啊!”话音未落,她鼻尖一痒,模模糊糊的五官放大在眼前。
“怎么办?我现在还是一样。”他蹭着她的脸颊,鼻息掠过下颌,凑在她颈窝,深呼吸,热气呼在她脖间,像无风热夜里倏然起风,槲叶晃动。
她往后靠,跟他空开一段距离,他正想追过来,她抬手找到他耳颊的交界,指尖揉了揉他的耳垂,拇指停在他鬓角。他愣住,嗅到香味靠近,不禁主动向前。
这次介舒没有躲开,亲上他下唇。他呼吸瞬间变快,跌宕驳杂的顾虑被抽空,欲念在内心深处作响,由本能驱使着紧靠向她的身体,双手揽上她的后腰,一路向上贪婪地摸索衣服里光滑柔软的皮肤。
她被吻得头脑发晕,后背被热得发烫的手掌用力按着,不由地直起腰,胳膊环上他的颈项,跪坐起来,低头抵着他的额头以求些许喘息的空间。
俞庄嵁微仰着头,等不及她回过气来,又埋头去吻她的下巴、颈窝、锁骨、心口,唇齿间满是浮在蒸汽中的甜味。
介舒只觉得后腰发痒,来不及多想,安慰自己他什么也看不见,短暂的挣扎后,上身被劫掠而过。她被牵引着抬起手,衣领刮过她脸颊,头发被带起又落下,她上臂一凉,衣服便被抛到一边,他追迎上来,力气大得她直向后倒,她被紧压在冰凉的沙发皮面上,热意舒展开又很快卷土重来,接着是更肆意氤深的吻。
他伏在她身前,专注、狂热,仿佛信徒在忏请幕幔后沉谧的星图。
高墙崩毁,意识消弭,她陷入甘甜的迸裂,被生丢进海里,捞起又放下,满目鱼群在她指尖游梭。
郎峰之下,青蓝夜风使云翳四散,雾氛沉落入无人之境,他们像蕞尔海岛上盘桓虬结的野枝,脱离了扎根在深漠中的畸零往事,支离却前所未有的坦荡,渗入彼此的梦境,一派澄明。
天快要亮起时,介舒恍惚醒来,迷迷糊糊摸到身上盖着的绒毯,屋里还是很暗,窗帘被敞开一角,潮湿微凉的晨风灌进来,她往毯子里缩了缩。
这细微的动作之后,窗户便被收着力气关上,空调遥控器响了两声,风声也乍然收住。
他们应该不会永远活在这晦暗地带吧,她在半梦半醒间莫名思绪遁逸,勉强睁了睁眼,看见幽蓝色天幕下烟头的灼亮。
好像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