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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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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窗大开,日光下飘着乌云,天空是灰金色,热风穿堂而入。
      介舒擦着湿发踢开半掩的浴室门,水汽闷热的空间敞开,皮肤呼吸到短暂的清凉,继而又被黏糊的温热紧密包裹。她不必贴近胳膊就能嗅到沐浴露留在自己身上持久的青草与薄荷味,比风油精纯粹,以至于打开冰箱门时,她在冷气的突袭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时,她觉察到门外有异响。
      再听下去,不难发现那响动是一阵顺畅、笃定、按部就班的开门声。
      不动声色地,她继续开罐的动作。

      “介舒?”
      她听见门一道道合上,然后是庄嵁的声音。
      只要从厨房的那半堵墙壁探出半个头,应该就能看到他站在门口,可能还穿着当时急匆匆出门套的那身衣服,抑或者……已经换过了行头。即便没有时间回家,他大概也能在别人的衣柜里找到称体的衣服,说不定就是他某一天自己留下的。

      啤酒罐平稳落在冰凉的石制台面上。
      介舒没往外走,反向走到厨房窗边点了烟,白烟被风吹散,清脆的点火声有意无意吸引了闯入者的注意。
      “这里没有烟雾报警器,”很快,脚步声接近,他找到厨房来,“挺热的,怎么不开空调?”
      “之前一直开着,觉得老闷着不出汗不太健康,就关了。”她语气不冷不热,视线从他刚换的拖鞋一路向上,这套衣服倒是眼熟,和分开的时候一样。
      目光上移到他稍显憔悴苍白的脸时,他正对着窗口的烟灰缸皱眉:“前几天都没见你抽烟,我还以为你戒了。”
      他讲完话抬眼望向她,她双目红血丝显眼,和他差不多。

      其实她刚刷完牙,嘴里还凉飕飕的,烟味入口并不舒服,但她还是吸了。
      见她不接话,周身气压偏低,他没敢再往前走,停在原地又说:“听陈辛觉说……你一直在找我?”
      她若无其事道:“那倒也不至于,就是问问你去哪儿了。”
      “我当时没工夫看手机所以没接到,怎么后来回电话你不接了?睡着了?”
      “手机掉浴缸里泡坏了。”根本不需要打草稿。

      俞庄嵁在她周围扫了一圈,试图寻找手机的残骸,未果,他也无心去深究,只说:“给你换个新的。”
      她自觉心虚,便岔开了话题:“什么事那么着急?”
      “他那边有些生意被捅出去了。”他稍低下头,手指顺着眉际滑到太阳穴揉了揉,很疲惫的样子,似乎已为此头疼许久。
      介舒立即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俞屹冬。
      “我以为你们到现在应该都洗干净了。”
      “的确,”他瞥见桌上的啤酒,拿过来喝了一口,顺势倚着柜门,“所以这时候被举报很古怪。”
      “查到是谁做的了吗?”她准备问完这个问题见好就收,以免显得古怪。
      “没有,还在查。”答毕,他安静下来,对她深望一眼。
      介舒敷衍地点了点头,指间烟灰燃了一大截,在烟尾摇摇欲坠。

      “吃饭了吗?”他反手打开冰箱的门,里头还是满满当当的,看起来没少什么东西,他就知道她不会花时间来做饭。
      “没有。”
      “我先去洗个澡。”他转身出了厨房,卧室里传来衣柜门开合的声音,然后浴室便闭了门,接着是淋浴的水声。
      介舒合上窗,把纯粹被浪费的烟头按进烟灰缸,起身走回客厅打开了空调。

      1

      浴室里水汽弥漫,俞庄嵁边刷牙边在镜子上擦出一块空白,动作不快,并没有急着出去。他需要厘清思路,刚才介舒的反应说怪不怪,但凭他对她的了解,那反应多少有些别扭。
      俞屹冬半夜从牌局上被带去“配合调查”,搞得人心惶惶,就目前打探到的情况而言,有很多资料已经被掌握。俞庄嵁知道那些东西以前都被锁在俞屹冬家地下室的保险箱里,如果不是身边人作祟,根本不可能被泄露,而且按照俞屹冬的谨慎程度,即便是身边人也很难接近那个保险箱。

      俞庄嵁知道介舒讲的话真假参半,但他不知道她的目的何为。
      值得注意的是,那个台风过境的夜晚,她确实出现在了歧鹤镇附近——那是俞屹冬的老宅所在地,如果她不是真的被俞屹冬拘禁,那必然是有人在背后向她提供信息,否则她怎么会知道那处居所?但那次她坦白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含糊其辞,承认了一些谎言,又强调了一些事,比如:她被人关起来了,这一点她说得很确然,他相信这是真的。
      那么,如果她被限制自由这件事是真实的,俞屹冬为什么要关她?只是为了让她远离自己吗?这说不通。因为俞屹冬做事一定比这彻底,如果不是让她彻底消失,那也不可能让她有出去吃碗粉的自由。而且,他记得住院的时候,俞屹冬的反应分明是笃信介舒已经不在这世界上,因而担心的话语里总是透着一股松了口气的余裕。

      他漱干净泡沫,视线停在架子上介舒的牙刷——牙膏没有冲干净,刷毛底部还留了一小块膏体。他忍不住拿下来用热水冲洗了一番,确认刷头上彻底没有牙膏为止。
      除了牙刷,还有地上的长头发,水龙头上的水渍,团在一边的毛巾,横倒又没有关盖的洗面奶,因为夹着吹风机电线而无法完全闭合的抽屉……
      整间浴室充斥着她潦草的使用痕迹。
      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好事——他记得当时在英国的那间公寓里,她谨慎地用了他的浴室,并仔细清理掉了所有使用痕迹,把他当陌生人,有些畏惧,想保持距离,好像马上就要离开,只是偶然路过一样。
      他喜欢她变得随意,像小时候一样粗糙,他很开心看见她堪堪归来。
      不过,眼下她看起来忧心忡忡又有些愠怒,气氛不太对劲。

      2

      走出浴室,俞庄嵁径直进了厨房,而介舒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影一声不吭,给他留下一个静止的后脑勺。路过客厅时他看了一眼屏幕,播的片子是吕克贝松的《别惹我》。
      他一边切菜一边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儿,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低气压的来源。是因为他失联的那段时间?不至于吧,他一有空就给她回了好几通电话,只是她没接。还是因为她的手机掉水里坏了?可她一向心大的很,不是会为这种琐碎而烦恼的人。
      但他暂时只想到这两点,不如一会儿吃完饭先试着帮她把手机修了。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你手机在哪儿?”
      隔了五六秒才收到回复:“这儿。”她只张了张嘴,身体一动不动。
      “你想吃什么肉?”他把蔬菜归到一边,打开速冻门。
      “驴肉。”
      他翻找速冻肉制品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拿了袋鳕鱼出来。

      三道菜摆出来,千呼万唤才把祖宗请上了桌。
      俞庄嵁太久没睡觉,自己毫无胃口,稍微吃了几根菜就起身去沙发边上帮她修手机。
      “……这是被水泡的?”他拿起那有明显撞击痕迹的机身,扭头望向桌边的人。
      移步到餐厅,她依旧背对他坐着,流利回答道:“拆开来吹吹干,不行吗?”
      他无奈地嗤笑一声,死马当活马医,试图将部件装回原位。
      好不容易组装到看起来像个完整的手机了,开机之后屏幕上还是布着紫绿相间的雪花。触屏已经达到碰左边闪右边的程度,他可以料想到,换个屏的价钱估计还不如直接买个新的。

      他正想想那埋头吃饭的人汇报修理情况,屏幕上却突然跳出一条短信。
      手机开了静音,消息显示也没有隐藏,他一眼就看见了消息的内容。
      【精彩吗?】
      来信的是个没有存储的号码,这部手机里只存了他和陈辛觉的号码。
      这条消息又不像是普通的误发,也不像是对话的开头,倒像是之前已经有过交流。
      更何况,如果要让对方知道这个号码,首先要从这里向外联络。
      也就是说,这是一串介舒能背出来的号码,而且是她主动联系的对方。
      精……彩……吗?
      他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浮动的光标,心里明白这不是在说电影。

      如果他直接云淡风轻地问她这个人是谁,她会怎么回答呢?他忍不住想。
      她或许会坦陈,把已经被他意识到的问题解释清楚,那样一切都会清晰。可如果她确实有事不能让他知道呢?他可以想象到她费心自圆其说的样子,而且他害怕逼问会让她逃跑,这显得他不够信任她,那也就和他之前的承诺自相矛盾。
      他不想这样。
      时至今日,世界上没有别人比他们对彼此更在意了吧?他愿意如此相信。
      既然前提如此,他就该尊重她的选择,包括她隐没的那部分动机。
      他长按关机键,屏幕上随即跳出滑块,可因为接触失灵,怎么也划不过去。
      那条信息框越发扎眼。

      “就把他留在这儿成吗?”
      “都看他自己造化行吗?”
      耳边倏地回荡起这两句经常出现在他噩梦里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隔得有点久不好意思啊!快一年了!突然感觉紧迫!谢谢朋友们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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