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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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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幕若被海风扬起的珠帘,海浪冲向杂色的石堆,留下泛滥的濡白泡沫。俞庄嵁坐在潮湿的木质阶梯上,手掌托着下巴,凝视着不远处礁石上默然站军姿的人,像个灯塔似的一动不动。

      她这个样子已经三支烟的时间了。

      事实简单得有点残酷——原本她只是没想好自己往何处去,可从刚才某个时间点起,她连自己从何处来都不再确定了。遗憾的是他暂时对此无能为力,当她紧接着问出“那我父母是谁”时,他无言以对,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是,介舒的存在必然对俞屹冬造成了具有现实意义的威胁,否则,以她此前的境况,俞屹冬其实没有必要非得痛下杀手。至于这种威胁具体是什么……尚待调查。

      初冬的海湾非常冷,需要把半张脸埋进外套的衣领才能勉强在寒风中呼吸,因此他其实很想回到暖和的室内,但是麻烦制造者所站的位置看起来很方便她跳海,如果她一时想不开选择轻生,他得留在这儿才能及时出手。

      不过她刚才出门的时候还知道带上他的加绒防水外套,害他自己只能穿这件单层薄雨衣,心态可能也还没恶化到一心寻死的地步。雨越下越大,总站在这里不是办法,俞庄嵁刚想开口劝她,介舒也正好回头。她的表情已经被冻住,就差在眉毛上结冰霜,对他垂眼瑟瑟道:“我腿冻僵了。”

      他还撑着下巴,头却倾斜了一些,用目光传递出疑豫。

      “算了,我自己能走。”介舒迅速因尴尬而收回视线,弯下腰揉了揉冰凉僵直的膝盖,身后的石堆发出光滑表面撞击的响动,脚下地面轻微凹陷倾斜,再然后,高个儿就半蹲到了她眼下。

      他真答应了,介舒反而略感为难,一时没有动作。大概是以为她爬不上来,那湿漉漉的背影又默默降低了一点高度,语气生硬道:“快点,回去了。”

      背上的重量一点点压下来,俞庄嵁能感觉到她有意在收着力气,实际背起来,受力也没太出乎他意料——绝不轻巧,但他充分能背得动。如果不是因为腰上的伤口还没好透,牵动肌肉时伤口周围便一阵抽痛,他起身时肯定还能更轻松。

      虽说负担加重了,但也的确替他挡了不少风,背上的肉与脂肪发起热来比热水袋管用得多。他顺势取暖,只听耳边轻声道:“庄嵁,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动物园喂兔子,差不多的青菜叶,那只大灰兔子吃了你的,没吃我的,所以我赌输了,本来应该愿赌服输背你五十米,但我直接跑了。你记得吗?”

      “忘了,那时候我才几岁……不过听起来像是你会做的事。”说着,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嗯,应该是我以前坏事做多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悲剧。”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干脆说:“但这件事在你开始做坏事之前就注定了。”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介舒轻叹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屁股在慢慢往下沉。

      俞庄嵁一把将她向上托回原位,双手在她的腿弯握拳:“把我丢在路边的确是一件坏事,至于之前的那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再说了,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积德行善么?”
      介舒反应了数秒:“你怎么知道?”
      他侧头答:“那天我看见你给流浪汉买汉堡,还见过你刮光钱包捐钱。”
      “你尾随我?”
      他没接这句的茬,只说:“放心吧,像我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也许会受到惩罚,你那点事情远没那么恶劣。”
      她蹙眉:“作恶多端?”
      “但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说什么呢?你才几岁……”

      “我爸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打理好几个片区的生意了。”他勾臂的力气加重,随着位置的移动,介舒原本虚扶着他肩膀的胳膊不得不绕到了他前襟。
      “你以后要继续做这一行吗?”
      “不知道。”
      谈话间二人已行至门前,介舒跳落地面时才恍然惊醒:“你的伤!”
      俞庄嵁被她突然提高的分贝震得耳膜发痒,手上依旧转钥匙,瞥她一眼,不悦道:“你反应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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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小的卫生间内烟雾缭绕,抽风扇将天花板下的白缕扬成了风球。

      关宜同无意瞥到了马桶周边溅到的水渍,皱着眉用脚勾上了马桶盖,眼看对面两个男生都没主意,便先开口道:“你们想想,这是他们内部纠纷,我们没必要掺和,赶紧撇清不好么?”

      季归豫把头发挠成了鸡窝,使劲“啧”了一声:“庄嵁平时可待我不薄,我觉得不能这样。”
      “哎,那你觉得呢?”关宜同转向靠着门坐在地上的陈辛觉,捏着鼻子道,“你身上有股腌咸鱼味。”
      陈辛觉知道自己头皮上快要结晶,闻到烟味更加反胃:“我跟他又不熟,那些事情我也管不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在哪儿。”

      “我去,陈辛觉,庄嵁借给你那么一大笔钱救急,还不够义气?”季归豫一手戳向窗外,仿佛俞庄嵁就飞在窗口。
      “那是你没看见他们找我催债的嘴脸。”
      “拜托……那点利息已经很低了好吗?要不是他打招呼,会是这个价?”
      “你们是一伙的,我早就发现了。”
      “你……”

      声音愈来愈响,关宜同忙用手比了个暂停姿势:“外面还有个人呢,现在能不能别吵这个?投票吧,要命还是要义气?”
      季归豫反驳道:“你这什么选项啊?我们有三个人为什么要怕他?你就不怕得罪了庄嵁,他秋后算账?”
      陈辛觉叹了口气:“我们能不能安全活过今天都不一定。”
      “外面都有监控,他不敢吧?”季归豫也犹豫起来。

      关宜同嘲讽道:“他们这种人会怕?万一被惹急了发飙呢?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季归豫松了点口:“问题是我们也不知道庄嵁去哪里了啊?”
      关宜同分析道:“刚才在对面敲了这么久门都没人开,他肯定已经跑了……我总觉得他是知情的。”
      陈辛觉点头:“我也觉得,他说不定是提前收到了消息,这人说不定是他仇家。”
      季归豫忐忑道:“□□寻仇……太可怕了,我们都是良民,要是被卷进去就太无辜了……要不报警吧?”

      关宜同闻言冷笑:“警察能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你?以后日子不过了?不怕被报复?再说了,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你跑去跟警察说什么?你预感要发生一场中国□□的血拼?谁信啊?在这连入室抢劫都解决不了的地方,你指望什么?”

      “其实也未必是寻仇,”陈辛觉仔细回忆了此前的场景,“你们不是说俞庄嵁是他们大老板的儿子吗?外面那个人和之前来讨债的人是一伙的,那也就是他爸的手下……其实也就是俞庄嵁的手下吧?如果是这样,他们没有理由要自相残杀啊。”

      关宜同又问:“你不是说庄嵁可能害死了两个喽啰么?要是按这个思路,庄嵁干嘛害自己的手下?为什么外面那个人这么有敌意?庄嵁又为什么要躲?”
      季归豫听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脑子不够用了。”

      另外二人脑子里同样是一团乱麻,对视一眼后又各自盯着不同的瓷砖一时缄默。
      关宜同过了一阵才喃喃道:“总之,外面那个人肯定不只是为了和庄嵁打个招呼才来的。”
      “那就又回到开始的问题了,假设庄嵁是故意隐瞒行踪的,我们要不要背叛庄嵁?”季归豫戴上了痛苦面具。
      “背叛他,怎么背叛?他会听你话乖乖回来吗?”陈辛觉抬头望向他揉成一团的五官。
      “那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就跟他说下节课要考……”一句话未说完整,季归豫又闭上了嘴,“不行,要是真的害了他就完了。”

      关宜同踢了踢他的脚踝:“庄嵁肯定是知道有危险才躲起来的,要是觉得回来上课有风险,他肯定不会回来,这你不用替他操心。我们先答应下来,该干嘛干嘛,把这人打发走再说啊。”
      陈辛觉语气虚浮道:“就这样吧,我同意,你们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有多残忍,我劝你们别把自己卷进去。”

      关宜同扯了扯嘴角,反问:“你知道残忍还把这人往这儿带?”
      季归豫一经提醒也回过味来,恍然大悟道:“陈辛觉,我可真是看透你了……”
      当事人脸色蜡黄,瞪着二人,毫不示弱:“当初不也是你们带我进高利贷坑的吗?”

      正吵得火热,浴室门突然被叩响,惊得三人不约而同地向内猛地一缩。
      瞿榕溪靠着门板余裕道:“同学们,讨论得怎么样了?考试前临时抱佛脚意义可不大。”

      门紧接着被一把打开,关宜同面色如常:“榕哥,我们可以帮忙,但庄嵁最近独来独往的,我们确实也只能尽力联系看看,要是他怎么都不肯出现,您可不能怪我们。”
      瞿榕溪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笑着说:“先试试再说嘛,你们既然是这么好的朋友,还怕他不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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