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夜雪》越澜之

2、林渊

　　温暖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林夜开翻了个身，找了个惬意的姿势，心满意足地继续睡觉。
　　耳边响起了笛声，像流水一样轻柔缓慢，林夜开嘴角微扬，甚是享受。
　　真是个美梦啊！
　　梦？林夜开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浅浅的蓝色，他伸手摸了一下，是师父还再世时也不曾穿过的精致细软料子。这是谁的衣服？
　　“啊！”林夜开惊呼一声，连忙坐了起来，这才惊觉方才竟然枕着人家的腿在睡觉。
　　笛声停了，林夜开仰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许是十年来未曾出过远门没见过什么世面，林夜开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看起来是个男人，可是比拥有天极山第一美人之称的林长月还要好看。
　　“你醒了。”
　　他的声音也好听，温润如玉，像冬日暖阳。
　　林夜开愣愣地点头，慢慢站起身来。他也站起来，还将笛子别在腰间。林夜开又开始打量他，只见他用白玉发冠挽起满头青丝，一袭浅蓝色衣衫纤尘不染，衣领和袖口绣着精致的花纹，腰带上系了一块墨玉，长长的衣摆上落了些许梅花。他就像一只雪中的仙鹤，好生漂亮。
　　“你，你真好看，你是神仙吗？”
　　林夜开害羞地摸摸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手上的冻疮也不见了，虽然穿得少，但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我明明要死了，是你救了我吗？”
　　“是啊。”美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本尊在闭关修炼，无意中被你召唤到这里。”
　　连打哈欠都好好看！林夜开竟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面前的人了，他喏喏地说道：“没想到天书真的能召唤神仙，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天书？”神仙正色道：“你是用天书召唤我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林夜开被他突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话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我叫林夜开，是用天极山的天书召唤你的......”
　　没想到神仙听到他这么说，语气更奇怪了：“你叫林夜开？这里是天极山？”神仙弯下腰盯着林夜开的脸看了许久，越看下去表情越怪异，而后一拍脑门：“我勒个去，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夜开吓得快哭了，强忍着泪花说道：“对不起神仙，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修炼的，我这就送你回去，要怎么送你回去呢？”
　　“不用不用......我得告诉你个消息，你站稳了啊。”神仙伸出一只手扶住林夜开的肩膀：“我叫林渊，渊兮似万物之宗，你有没有印象？”
　　这，这何止是有印象！“我，我师父还在世的时候也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你师父叫林玄机？”
　　“是，是的。”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林夜开瑟缩了一下肩膀，不敢看这位神仙。“神仙愿意跟我说的话，我肯定会保密的。”
　　“那你听好了啊......我是来自三千年之后的你。”林渊说完之后伸出了另一只手，扶上了林夜开另一边肩膀。
　　果不其然，林夜开先前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听林渊这么一说，一下子抬起头来：“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林渊叹了口气：“确实匪夷所思，我记得当年召唤出来的是魔君啊......”他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我本想逃离天极山投靠绝尘门，没想到竟意外得到了天书，还被打下悬崖差点死了。阴差阳错之下我召唤出了魔君，可惜魔君嫌我肉身太寒碜，啥也没要就和我建立了血契。”说着他看了一眼林夜开：“确实很寒碜......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看错，十五年后你将飞升上仙，此后一直保持二十五岁的容貌，也就是我现在的样子。你看看我，是不是有些眼熟？”
　　林夜开听林渊自言自语，心下早炸开了锅：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难道将来我也会成为神仙？林夜开盯着林渊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自己和他有几分相似，越看越喜欢。这是将来我也会拥有的容貌啊！
　　“我以后也会这么厉害吗？”林夜开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渊摸摸他的头，笑道：“当然了，神仙不会撒谎的。”
　　林夜开像得到了保证似的，突然开心起来。看来书上说得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等熬过了这十五年，就再也不用受欺负了！
　　“啊！”林渊又拍了一下脑门，林夜开以为他要说“我看错了”，心里七上八下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如果是被天书召唤过来的话需要和念咒语的人建立血契，差点忘了这茬。”
　　林夜开满脸疑惑地看向林渊，只见他抬起右手，左手拂袖一划，手腕上便渗出了血迹。紧接着他双手结印，纤长白皙的手指做了几道特别好看的动作，最后虚空一拉，双手之间就凭空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符咒。
　　“伸出右手来。”林夜开乖乖照做，林渊一手保持原来的姿势，一手摸了林夜开的手一下，林夜开突然吃痛，原来是手指上出现了一道伤口。
　　林渊用沾了血迹的手比划了几个林夜开看不懂的动作，那道符咒竟然变成了淡淡的紫色，接着他虚空一抓，符咒便消失了。
　　“血契一旦建立，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林夜开抖动了几下肩膀：“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林渊刮了一下林夜开的鼻子：“有我在，谁也不会伤害你。”
　　“呜呜呜呜呜！”林夜开突然扑进林渊怀里大哭起来。明知道身为前任掌门的亲传弟子绝对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哭鼻子，不可以将软弱的一面呈现在别人面前，但他实在委屈得紧，何况这不是别人。如今有这样一位愿意保护他的人，他便更觉得委屈了，一直哭一直哭，似是要将多日来的委屈一股脑儿全都哭出来。
　　林渊不是不知道林夜开过的什么日子，虽然对自己来说已经过去几千年了，但看到小小的自己正在经历这段痛苦的时光，也跟着难过起来。
　　“不哭不哭，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谁成想林夜开哭得更厉害了。林渊想起当年和魔君建立了血契之后，虽然身边多了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人，但那毕竟是魔族，可丝毫不敢对他撒娇，有些事情该自己承受，还是只能靠自己。
　　许久，林夜开终于止住了哭声，因为他饿了。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林渊问他：“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烧鹅好不好？”
　　林夜开双眼放光，连连点头。果真是小孩心性啊！林渊看他的样子，没忍住又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林夜开紧紧攥着林渊的袖子，生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了一样，直到林渊摸了摸他的头，抱着他化光离去。
　　天极山主峰和次峰都尽在眼底，看着脚下的风景，林夜开没忍住大喊起来：“我飞啦！我也可以飞啦！”感觉到自己又被摸了头，林夜开开心地笑了起来，心里有什么在渐渐滋生了。可惜他还小，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糟了，现在天已经大亮，师父和师兄发现我不在肯定会责骂我的。”林夜开突然就蔫了下去。
　　“不用担心，五大门派的掌门合力都打不过我半个指头，区区林叶筹。”
　　林夜开已经被折磨了三年，一时之间根本改变不了对他们的俱意。可是万一林叶筹和林百城发现是他抢走了天书，他这么回去岂不是送死吗？林夜开几番思量，难过得又要哭出来。
　　林渊知道他心事，柔声安慰道：“天书的事我自有办法，你先填饱肚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林夜开心里还是没底，一路上都蔫蔫的。林渊带他去了益州，买了香喷喷的烧鹅给他吃，可是林夜开心里装着事，加上好几年没吃过肉，才吃了几口就呕吐起来。
　　林渊虽然成为清心寡欲的神仙已经几千余年，但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揪心地难受。
　　最后林夜开只吃了点清粥小菜，他看看日头，便催促着林渊送他回师门。
　　他不是没想过让林渊送他去投靠去绝尘门，但是在一路上的交谈中他了解到林渊当初是在天极山一路过关斩将并参悟了玄妙道法，最后才飞升上仙。要是他去了绝尘门，说不定就会改变历史，不但自己成不了仙，还会害得未来的自己消失。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雪，整个天极山都是银装素裹，林夜开没心情欣赏风景，回到风曜殿就一直战战兢兢，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惩罚。
　　然而出乎意料的，风曜殿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林夜开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颓丧地抱膝坐在干草上。林渊也不嫌弃，跟着林夜开一起坐下，他揽住林夜开的肩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叶筹将偷书的罪名安在了你的头上，掌门大怒，召集了全门派弟子准备去搜索你的尸体。当然，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找到天书。”
　　林夜开好奇道：“那为什么林叶筹和林百城昨天晚上不去悬崖下面找我呢？”
　　林渊将林夜开的小手握在手里，说道：“傻孩子，你可知道后山悬崖下面是什么地方，那是埋葬历来天极山掌门的禁地，旁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随便入内。他们以为你必死无疑，死人是不会开口讲话的，加上你擅闯禁地，最适合当替罪羊。”
　　林夜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将天极山这些狗屁长老撕得粉碎。他抬头看向林渊：“我将来要成为神仙，才不怕他们诬陷我！”
　　“你现在要专注的是当下，比起遥远的将来，目前最重要的是渡过眼前的难关。”林渊站起身来，向林夜开伸出手。林夜开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在林渊的手上，很宽大很温暖。林渊把林夜开拉起来，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天极殿，不要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