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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兄弟情人梦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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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路言趴在苏河洲的床边睡着了,他的右肩不自然地垂着,后肩上还贴着一个冰袋,浅色的T恤上还留有不少的土灰,就连他最宝贝的头发都乱蓬蓬的没了形。分明是狼狈的模样,可那张在壁灯昏黄灯光下的英俊脸庞,依旧明艳迫人。
苏河洲醒了,入眼的便是病房,一个人住在病房里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无所谓地合上了眼睛。他的酒早就醒了,在水塔天台上的时候就彻底醒了,他多情愿自己没醒,那样就不必经历最可怕的回忆:
母亲整日喜怒无常,歇斯底里的时候像是要吃人的妖怪,这一切都是因为家中新来了一个“哥哥”。但这个哥哥对他很好,那个时候的他也从未生出过“苏路言的到来,破坏了自己的家庭幸福”的念头——这个家本来就不幸福,两个成年人如同演技高超的演员,把每一天都按照角色设定演得是惟妙惟肖——母亲要求父亲成为人中龙凤,那样她才脸上有光,可转头又觉得心有不甘,因为父亲的一切成就都是她的,这个家她必须说一不二;父亲大男子主义严重,又极其虚荣,一面享受这母亲带来的甜美果实,一面又觉得自己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总之,苏河洲从小不知道家庭美满和睦该是个什么模样,直到他有了个哥哥,他甚至觉得那人就是他的礼物,从此有人陪他说话,有人陪他玩儿,也有人愿意听他的声音。母亲却极其抗拒,到后来挨骂的人里也有了他这个“亲儿子”。
许是叛逆,越不让做的越想做;许是抱团取暖,在这个家里永远是被支配驱使的,是苏路言这个人,也是苏河洲的灵魂,他们彼此需要,在偷偷藏起的笑容里互相拉扯着对方艰难成长。
直到那个人受不了母亲的羞辱和打骂,寄人篱下的小少年,带着自己那点儿聊胜于无的自尊心跑了出去,那日的天特别阴沉,那天的殷芳雨特别疯狂,那天的苏路言没有等他这个弟弟……
他跟着追了出去,然后近乎看到了死亡——在枯井里待了三天两夜,体力早就透支的他,已被恐惧和无助填满,仿佛天地在一瞬间只剩下了深渊,而时间也只留下了永恒的夜晚。摔断了腿不能动,他只好躺在枯叶烂泥之上,仰望着从井口飘下的丝丝细雨,看那如同细针一般的雨水,最终化作发丝一般,在自己身上落下一道道不痛不痒的痕迹。
就在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的瞬间,井口突然传来一道呼喊,是他的……“哥哥”,在他已经放弃呼救,甚至放弃等待的时候,找到他的竟然是相处才不到一年的哥哥!
苏河洲还清楚记得,在那一刻,他终于可以松口气,闭上眼睛了。
那种绝境里的死亡气息,如今想来都是令人窒息的。水塔之上,他又经历了一次,唤他名字的,将他拉回来的,依旧是他的哥哥,只可惜……
突然,苏河洲察觉到了自己的左手像是被人捏了捏,他倏然睁眼,垂眸望了过去——赫然入目的竟然是那张更加明艳的容颜!
霎时间苏河洲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裂帛刺啦——他用了很多年,将掘地三尺收集起来的憎恶,汇成了一扇用来隔绝自己和苏路言的大门,可那原本该是坚木硬石的大门,却在这一刻成了脆弱不堪的丝帛。
短暂的慌乱后,苏河洲眼睛里的喧嚣潮汐与孤凉月色尽数褪去,只剩一汪濯濯清流,涌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涛,却又被沉重的河床拉拽了回去,唯余层层叠叠的虚弱涟漪。
他心里鼓噪着浓浓苦涩:苏路言,我好不容易才恨你,下这个决心用了多久,我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当真了。可你为何又突然回来了,为何当初你就那样潇潇洒洒的留给我一个背影,现在却又轻轻松松地回来……你想做什么?我还能怎么做!
苏河洲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去触摸那放在何时都能让人惊鸿一瞥的容颜,英挺的眉毛如墨色丝绸般光滑柔软,微凸起的眉骨却藏着坚硬倔强的力量——苏路言眉心的位置总是舒展着,像是从来不会被生活刻画出忧愁的沟壑。向下是的高挺鼻梁和红润的嘴唇……
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一处不令人……想要据为己有!
苏河洲仓惶地收回手,触摸过苏路言的手指被他狠狠地捻磨着,也不知是想搓掉那些温热的柔软,还是想要将那一丝丝的温度揉搓进自己的骨血,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自言自语道:“我们俩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是那一辈人要生、要争。我以为我们是同病相怜的,所以抱团取暖……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不断留给我背影?我跟着你,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救救我……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看我的?我不怪你,你在苏家过的什么日子我都知道,可为什么你当时……是因为你知道了……”
苏河洲看向窗外,又是无星无月的苍穹敷衍着万家灯火,那种不被需要,没有任目光注视的落寞让苏河洲想到自己,就像活了一遭不过是个多余的累赘,所以他也学会了伪装和敷衍。
然而,就连真正的恨都能随着时间忘了各种缘由,更何况他那本就是虚假的恨意?没有谁是一辈子的念念不忘,只是时间还不够长;也没有谁和谁注定要有一生的牵绊,不过是还没看到下一站的风景。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深的交集不就是父母与子女吗?然而他们彼此的“不分离”至多只有生命的三分之一。
何况是兄弟姊妹,更遑论是他们这样的“兄弟”?
若早早知道了这个道理该多好,那样,他会从一开始就远离这个“哥哥”!反正,苏路言迟早还会离开,依然会给自己一个背影,不是吗?!
苏河洲攥紧了双手,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那个人,不该起的念头既然放下了,那就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河洲……”一声惊慌的梦呓如丝线一般,晃眼消失在空气中,可那空气里却留下了如同金丝银线一般的力道,蓦然将苏河洲的心脏勒出了斑驳血痕。
只是两个字,却包含着清晰的,苏河洲不敢相信的感情——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不,这是错觉,是自己的经年妄想产生的错觉!!!
“我好想你……”季路言又梦到了过去,穿越了那么多回,如今他能记得的只有和苏河洲在一起的日子,点点滴滴,半分不曾忘记。
苏河洲听得真切,可正因如此他才更加震惊,那人为何会呜咽着说想他?为何会如此的伤心难过?
“你说什么!苏路言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苏河洲惊慌失措地抽回自己的手,瞬间爆发的力道差点把季路言推到在地。
季路言恍恍惚惚地醒来,看到苏河洲正盯着自己,他有些混沌,分不清苏河洲眼里的情绪,只知道那人醒了,他的一颗心依旧揪着。
“河洲,你醒了?”季路言欣喜道,伸手就去牵苏河洲,“我……”
苏河洲立刻躲开,他不住地对自己说,一切都是错觉,是他听错了,可下一刻他再也无法游说自己!季路言站起身来,一个宽阔温暖的拥抱直接笼罩了他!
季路言抱得很紧,他怕极了。他怕自己每一次离开的时候,苏河洲都在孤独悲苦的世界里继续生活。即便下一次他们还会相遇,苏河洲的命运却像是被诅咒的轮回……他不求苏河洲爱他,可他对苏河洲的感情已经无法掩饰,就算他想要装的像哥哥对待弟弟那般,他学不会,也不想学了!说他变态也好,疯了也罢,那是苏河洲,是他爱上了的人,是远远看见就一定会奔跑而去的人!
这个拥抱绝非“兄弟”之情,苏河洲能感受到。那是他想了很久的,带着龌龊心思惦念着的感情,可是……
迟了!
在他们把所有美好回忆毁尽的时候,一切早已面目全非,迟到的回应是真心还是内疚,是后悔还是不甘?他可以再豁出去一次把心交出去,可苏路言呢?上一次是为了“自由”,下一次还会为了什么理由离开?!
“放开!”苏河洲推开季路言,季路言肩上传来剧痛,让他猝不及防地松手后退。苏河洲立刻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差点又自作多情了——苏路言会松手,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肯定会的,苏河洲心说。
然而下一秒季路言又抱了上来,坐在床边整个人都压了上来,用了全力死死抱住了苏河洲!
“不放不放,”季路言用鼻尖蹭着苏河洲的发顶,“抱住了就不放了。”这一回他无法角色代入,他没做过谁的哥哥,他不想勉强了。他只知道苏河洲未必是真的讨厌他,那么只要不给苏河洲造成困扰,他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实感情应该不过分吧?至于困扰……苏河洲没说,应该不算吧?
季路言的心里东一下西一下,一个倾尽全力的拥抱显得有那么几分小心翼翼,变得暧昧起来。
苏河洲不再推搡那人,他有些舍不得却又不允许自己舍不得,于是他冷冰冰地道:“苏路言,你……喜欢我?”抱着他的人身子一怔,苏河洲继而又轻蔑道:“那种喜欢?”
他的语气里是赤/裸/裸的讽刺,讽刺自己多年来的念念不忘,也讽刺苏路言的所作所为——刚刚苏路言偷偷亲了他的发顶许多下,这正常吗?这人和自己一样不正常了吗?那早干嘛去了?!
季路言没料到自己的心理建设尚且打了个地基,就被人无情地挑破了,他索性破罐破摔道:“喜欢,就是那种喜欢,还不止是喜欢,”他直起身子无比专注地看向苏河洲,“你可以觉得我……”
“变态”二字尚未出口,苏河洲冷冽地眼神打断了季路言,他嗤笑一声道:“你不觉得这话可笑吗?”
“真爱无罪,真心不可笑!”季路言急忙说,“一想到你会出事,我憋不住、藏不了,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你可以不接受我,我也不求你接受我,但我喜欢你是真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对我来说那不可笑,不可耻,是严肃神圣的!”
“你疯了吗!”苏河洲面如土色,他扫量了一圈那人的脑袋,发觉没有受伤,他心里很是不解:这人今天吃错药了?他说这些什么意思?是……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苏河洲脱口而出。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离家之前还是之后?这三年来他不断地惹祸找事,让苏路言出来背锅,不就是因为他躲着不见自己吗?如果他不用这种幼稚可悲的方法,怕是那人早有多远躲多远了吧?!现在说喜欢,说不止喜欢,那他自己那遍体鳞伤的喜欢该怎么办?!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情不知所起。季路言心想,一开始的征服游戏还没结束,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苏河洲,那种喜欢里有肤浅的心悸,自以为是的同情,也有真切的感动;而后便是对苏河洲的欣赏、爱慕、自责与忏悔、沉迷和依恋……而那真切的感动像是浅浅的泉水,将起初的肤浅心悸浇灌为长久的心跳。
见到苏河洲就会随着他而动的心跳。
“不知何时开始,”季路言笑了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看过天地间最壮烈的山河,因此不见其他颜色;遇见万里荒沙大漠的绿洲,于是流连忘返。你是我的前世遗憾,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轮回才找到的今生不悔,是无论千山万水我也要跑去见的人,是抱住了就不想也不会再放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