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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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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程安住的这栋楼和隔壁楼中间只有一米五的距离,高二开学前的暑假,对面楼搬来一家新住户。
住户家有一个会弹吉他的女孩,女孩头上戴着一个红色樱桃发卡,程安的初恋不期而至。
“我若为翱翔旷野的鸟,你的眼就是我永恒的天空。”可天会崩塌,鸟会死亡。
这是一个互相救赎不成功的初恋故事。
1
南方小城的夏天,总是多雨的。
远处的天泛着微微的紫光,乌云压顶,大雨将倾,是一副让人心悸的景象,屋内却闷热闷热的,窗外的树上还有知了在叫个不停,聒噪的很,愈发让人觉得心底躁动不安。
程安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台前发呆,他家在老住宅区的七楼,可以看见这座并不繁荣的小城很多地方。直至窗外天上闪过一丝紫色的光芒,耳边响起惊雷,他的心被狠狠震了一下,才恍惚着回神,而后伸了个懒腰。
厨房里头传来程母的声音,她拉长了嗓子,细声道:“安安!快下大暴雨了,赶紧把屋里窗子都关了,把阳台上的衣服都收了!”
“哦。”程安懒洋洋的回道,他向前走两步,皱着眉伸手去关自己的窗——他的窗还是老旧的外开窗,涂了红漆,显得有些花哨,窗户外还有一个长一米、宽十三厘米的水泥窗台——这是他闲来无事时自己拿尺子量的。
窗台没有涂色,就是水泥本来的颜色,显得格外的干巴巴。
关窗户的时候,他顺便瞥了一眼对面楼层的窗户,却见那窗户早已被关的严严实实的,连窗帘都拉上了,窗帘是陈旧的深蓝色,显出一丝老气。因为是老城区,所以两栋楼之间隔得很近,近到程安拿着撑衣杆可以戳到对面楼层窗户的地步,近到他可以听到对面房间里传出的很多声音。
程安没什么情绪的收回了目光。
晚上吃饭的时候,跑暴已经过去了,外边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屋内的闷热气却没消散多少。
有些昏黄的光线下,程安和程母坐在饭桌前吃饭,只有三个菜,一叠炒豆角,一叠炒白菜,还有一小碟子青椒肉丝,可怜巴巴的青椒里伴着几根红肉丝,被程母极为熟练的夹给了程安。
程安皱了皱眉,道:“妈,你不用给我夹菜,我要吃会自己夹。”
程母头也没抬,她道:“嗯,你还在长身体,多吃肉。”
程安有些生气,知道程母这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但他知道程母就是这么个人,也知道自己再说还是这副样子,就问:“妈,爸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啊?”
程母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下,慢慢道:“哦,他加班呢,安安啊,今年开学你就读高二了,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少看点课外书,啊?”
程安照常点点头,依旧没把程母的话当回事,他想起自己书柜里的书,心下有些安慰。
吃罢晚饭,程安回到自己房里看书,雨已经停了,他打开窗户,橙黄的灯光下,有飞蛾扑来扑去,在他捧着的书本上闪出影影绰绰的光,有夏风拂过他的面颊,这时,他斜对面的楼里传来一阵吉他弹奏的声音。
有些低沉,却舒缓,旋律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程安知道,这是对面楼的那个女孩在弹吉他。
对面这栋楼的七楼的住户,是一个多月前搬进来的,住在他对面窗户房间里的,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女孩,这就是他所知的关于这女孩的全部消息,他不知道这女孩的名字,甚至只在女孩在窗台前弹奏的时候匆匆瞥见过她一眼,这女孩的奏乐却陪伴他两个星期了。
女孩有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她长得很白,一张瓜子脸,额头上有些小痘痘。
程安看着手中捧着的小说,听到客厅里传来程父回来的声音,紧接着,是程母和程父小声争吵的声音,他们似乎是怕惊扰到了还在房里写作业的程安,因此争吵的声音并不大。
程安叹了口气,收起小说,拿出还没怎么动笔的暑假作业。
吉他声音还在耳旁流淌,有些低缓,他咬着笔头,看着一道数学题发愣,随后有些烦躁的将台灯扭来扭去。
音乐声戛然而止,程安顿了一下,手中摇晃着的台灯也停了。
他抬眸,正见三尺之外的对面窗户也打开了,窗台前正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瘦弱女孩,女孩长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披散着一头顺直的黑发,她眼睛正看着程安,脸上露出一丝不安和羞涩。
“对、对不起,”女孩说,“是我弹吉他吵到你了吗?”
女孩的嗓音有些沙哑,全然不似她样貌的清纯美丽,反而有点像她的琴音,带着点低缓,在程安耳旁响起,像微风拂过无波的水面吹皱一池春水,让程安有点心痒痒。
女孩很漂亮,嗓音也很好听,程安一时脸色有些涨红,他飞快的摇摇头,道:“不不不,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一道数学题不会写。”
女孩轻声哦了一下,脸上又露出歉意,这时,程安听到女孩房里传来粗暴的敲门声,女孩的脸色白了一下,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对程安道:“我家里还有事,不聊了。”
说着,女孩很快的关上窗户,又拉上了窗帘。
程安听见对面女孩的房里传来一个男人愤怒而粗暴的声音,他问:“我敲了这么多遍门,你聋了?!”
程安皱皱眉,心想女孩的父亲为什么这么粗暴。
2
这一天结束了,程安还是没能把那道数学题做出来,而对面也没再响起弹吉他的声音。
第二日,程安起床的时候,程父已经上班去了,程母留了早餐,人却不在家,程安便知道她是去打牌了,他也不介意,吃完早餐后就下楼扔垃圾。他扔完垃圾转身,一眼就看见对面楼居住的女孩手中提了早点回来 。
八月的天气里,她仍旧披着一头黑发,长长的发遮住了她的脖颈,刘海遮住了她的眼。她穿着长袖的白衬衫,又穿了一件蓝色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身姿有些纤细孱弱。
程安看见她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伸出右手挥了一下,细声道:“嗨。我、我叫程安,前程远大的程,一路平安的安,是住在你对面楼的。”
女孩顿了一下,随即浅浅的笑了,她道:“你好,我叫许薇,许诺的许,采薇的薇……我还有事,就不先跟你聊了。”她说着,举了举手中的早点,快步走离。
程安看着许薇离开的背影,突地又想起昨日傍晚她倚窗弹吉他的模样来。
黄昏时,水泥地面仍旧热腾腾的,但比之中午却要凉快了些,看了一下午书的程安伸了伸懒腰,打算到小区公园散散步。
小区是小城的老住宅区,公园并不大,里头只有一些零散的老人锻炼身体的用具,程安绕着公园走了两圈,太阳就渐渐的落山,公园里的路灯齐刷刷的亮起来了,他回头,看见楼下的葛大爷和几个眼熟的老大爷拿着陀螺出来打,便走过去看看。
程安与葛大爷几人打了招呼,就站在一旁看着几个老爷爷抽陀螺,一旁乘凉的几个大妈也过来瞅着,人多了,便有人唠起家常来,程安静静的听着,突地就听到一个大妈道:“十三单元七楼新搬来一家,你们知道吧?”
十三单元七楼,程安心一顿,他想起来自己窗户正对着的许薇就住在这层,而新搬来的住户,他们就是新搬来的。
另一个大妈道:“晓得晓得,刚搬来,还没半个月呢!”
一个大妈道:“唉,他们就住我们楼上,也不知道每天晚上都在干啥子,都晚上十点多了还听到楼上地板上乒乒乓乓的响。”
一个道:“谁知道呢?”
她们再聊,却是聊到十单元去了,程安又听了会儿,听不出来什么消息,转身回家。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打开朝南的窗,让屋内的热气散散,也就在这时,他听见对面的窗户“噗”的一声被打开了。
许薇看见他撑着站在床边,微微愣了一下。
程安对她打招呼,浅浅的笑了一下,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来是个很内向很害羞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实际意义上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孩格外有好感。
许薇顿了顿,她开口,轻轻说:“我……我要练吉他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会不会打扰到你?”
程安摇摇头。
许薇这才拿了吉他,坐在窗边调试着琴弦。
和前几日一样的调子,有些低缓,有些悲凉。
程安不懂乐器,但也觉得一个人若能把吉他弹出悲戚的意味来,实在难得,他撑着下巴,手肘放在窗台上静静想着。
程安顿顿,他随手拿过自己桌上的一本书看起来,却是泰戈尔的《飞鸟集》。
过了半个小时,许薇弹完了吉他,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程安放下书本,他看着窗边静默的女孩,看着她披散的长发,突然就想和她说说话,他问:“我在市一中读书,今年下半年就上高二了,你呢?”
许薇愣了一下,她道:“我……我不知道,我刚来,今年下半年也上高二,但是转学手续还没办好。”
程安说:“市一中是个很好的高中……你,你要是能来这里读书,肯定很好。”
许薇笑笑,她低头,没再说话,也就是这时,她房内传来一阵敲门声,却是没了昨天那男人的低吼声,许薇说:“我妈妈找我了,不聊了。”
她起身拉上了窗帘,程安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回身,看着桌上摊开的数学作业发呆。
从这日起,程安和许薇熟识了些。
第二天傍晚,许薇打开窗户弹吉他的时候,程安已经在窗边等着她了。
程安笑笑,他说:“你好。”
许薇点点头,抱着她的吉他慢慢摸索着。
吉他声一如既往的沉闷悲伤。
弹完之后,没有人来敲门,许薇也没有拉上窗帘,她看着程安,突然就问:“市一中很好吗?”
程安说:“市一中是这座小城升学率最好的高中。”说着,他点点头,只是想起一些事来,眸中的光渐渐淡去。
许薇没有说话,她扭头看着西边的云霞,程安探过头去,却只看到了被楼身遮挡了住的晚霞。
许薇说:“这所城市的黄昏真漂亮,比我老家要好看多了。”
她嗓音有些低沉沙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眸光却有些黯淡无光。
3
八月底,临近开学,程安的数学作业还没做完,但却和许薇渐渐的熟悉了起来,他们每天傍晚都会聊几句。
这天傍晚,程安开着窗做作业,到了六点,许薇却仍旧没有到她的窗边来弹吉他。
程安看着对面紧闭的窗,手中捏着笔静静的发呆。
突地,他听到客厅里传来父母争吵的声音,他浑身僵了一下,随后起身,趴到门边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程父轻声说着什么:“你别多想了……我是个有老婆孩子的人……她不过是个新来的下属,以前也有女同事……”
程母低声抽泣着,嘴里轻声吼了一句:“以前你也没和女同事出去逛街啊!”
程母声音有些尖锐,直击程安的耳朵。
程父解释道:“你就只看见了我和她,没看见旁边还有好几个同事吗?”
程母哑言,不说什么。
程父又道:“还好你知道回家跟我闹,没在大街上跟我闹,不然……”
他们再说什么,程安却是没心思听下去了,他起身,走到窗边,坐在窗前书桌前的椅子上,将下巴枕到手背上,看着书本上画着的几何图形,心里有些微的烦躁。
程父是小城电视台的主编辑,他寸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常年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范,每晚都在外加班加点,很少有时间管教程安。
程母是个家庭主妇,喜好就是打牌,除了衣食住行,不怎么管程安在学校的事情。
“啪嗒”一声,对面的窗打开了,许薇仰头看着天上轰隆着飞过去的飞机,问程安:“嗨,程安,你说天上的那架飞机是飞去哪里的?”
程安也探出头去看天,却见天上白云中一条飞机的轨迹格外的显眼,横亘着东西两边,他扭头,道:“不知道。”
许薇叹了口气,她说:“如果是去A城就好了,A城就在东边,我可以到那里去弹吉他。”她说着,苍白的脸上浮现浅淡的憧憬。
程安也小声道:“A大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学。”
许薇轻笑一声,她说:“祝你早日考上心仪的大学!”
她拿出吉他,坐在窗边拨弄着,一声两声的并不成曲调。
她的手很白,也很细,骨节分明,摸在深色的吉他上格外的好看。
程安看着,心底突然响起一阵声音,他脱口而出:“你能弹一些轻快的音乐吗?”
许薇的手顿住了。
程安道:“我听你每天都弹,但是弹的曲子有些悲伤,能不能弹一首轻快的曲子呢?”
许薇静默片刻,才说:“我现在很少弹轻快的曲子了。”
程安道:“以前弹的很多吗?”
许薇点头,手指在琴弦上不上不下的拨弄着,她歪着头,看着窗外的天,没有说话。
程安突然道:“再过两天我就要去上学了。”他声音沉闷。
许薇道:“你不是很喜欢市一中吗,为什么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程安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轻声道:“学校很好……我很喜欢。”只是,他不喜欢学校的一些同学。
许薇点头,她说:“我也听说市一中是这里最好的高中,我妈妈现在在想办法——”
“开门!许薇!你给老子开门!”她的房内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吼声。
他把许薇的房门敲的乒乓作响,响声大到程安都听的一清二楚。
许薇急急起身,她对程安歉意的笑笑,而后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关上窗,程安蹙眉竖着耳朵听,只听到那男人粗暴的声音,吼了很一阵子,却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蓦地,程安心下就很讨厌这个似乎是许薇父亲的男人。
九月初,开学,程安背着书包有些不情愿的坐上了校车。
程父照例在加班,程母依然在茶馆当职。
他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看着道路两旁的小树向后倒去。
校车停下,又上来几个学生,程安看着靠近他的几个学生,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同学走过来,一屁.股坐在程安的身侧,他把背上斜跨着的背包一下子丢进程安的怀里,笑道:“哟,让我们看看这谁呀,这不是五班的程安嘛,快,给老子背着包。”
程安垂眸。
一旁耳朵上有着耳钉的男同学道:“怎么啦怎么啦,不过一个暑假没见,就变得这么拽啦,让你给老大背包也不背了,你哪里来的胆子!”
一旁站着的两个体型壮硕的男同学皱着眉,冲程安伸了伸拳头。
程安低头,抱住了黄毛的书包,抱了整整一路。
下车的时候,黄毛一把拽过他的书包,书包拉链在程安的小臂上划过一道血痕,黄毛在程安耳畔恶狠狠的道:“今天晚上晚自习之前,学校西边的小树林,拿着东西赶快过来,你不来就等着吧!”
程安垂眸,紧紧捂着小手臂没有说话。
4
程安把他写了一个暑假的暑假作业全给了黄毛,还赔出去三百块钱的零花钱。
这三百块钱是他暑假到超市做兼职赚来后剩下的,只是黄毛仍旧嫌少,走时让两个胖墩一人锤了程安的肚子一下。
程安回到高二(5)班的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捂着肚子趴在桌面上。
教室里有些吵闹,一个暑假没见的同学都在寒暄打闹,程安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心里的憋屈突然好受了些许,但这只维持到学习委员来收他的暑假作业之前。
他拿出黄毛连名字都没写的暑假作业,摊开,里面一片空白。
程安一句话也没说,他不想让同班同学知道他辛辛苦苦做了一个暑假的作业全被黄毛那样的人抢去了。
学习委员是个戴着眼镜的胖女孩,心肠还不错,见状道:“最后期限是这周五,你还有三天时间,赶快抄一下后面的答案吧!”
程安点点头。
周五,程安终于赶在最后期限前将作业交了上去,班主任也重新安排了小组和座次表。
程安的成绩在班上排中间,他属于那种本本分分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长得不怎么帅却也不丑,在男生中常年沉默寡言,除了一颗略显文艺的心,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兴趣爱好。
班主任把他排在学习委员的旁边,学习委员偷偷对他说:“班主任说你学习态度很好,让你先跟着我做一段时间同桌提高学习成绩!”
程安心下有些感动,学习委员是个大学霸,班上有很多中流学生想坐在学霸旁边学习学习,可班主任首先把机会给了他
四个人一个小组,轮到学习委员小组的时候,只有三个人了,程安和班上的一个吊车尾某姐就进了这个组。
某姐很聪明,却不爱学习,听说和黄毛一样在“道上”混,只是程安从来没见过她欺负别人,某姐就坐在学习委员身后,她的旁边空了一个位置。
班主任说班上来了一个转校生,转校生进来,程安看着她的脸有些发愣。
她仍旧披散着头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她穿着洗的发白的黑白校服,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站在那里如受惊的猫,看着班上同学的目光却带着冷淡,直至看见程安,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许薇做了某姐的同桌,程安的后座。
程安听到她拿书本的声音,觉得浑身有些酥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学习委员是个很热心肠又忠于职守的人,她想方设法想要提高全组的平均分,她拿某姐没办法,就只能狠抓程安和许薇的学习。
她问:“你们两个都有梦想吧?像我,我的长期目标就是S大,短期目标就是期中考试超越班长,拿到全班第一!”
班长和学习委员在高一的时候就是引领全班同学学习成绩的两匹马,两匹冲在前头你追我赶的让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千里马。
许薇看着学习委员,轻轻说:“我想到A城去学吉他。”
程安小声道:“我想考A大,近期目标……大概是学习进步?”
学习委员拉着他们两个的胳膊,许下豪言壮语:“我一定带着你们两个好好学习,实现你们的梦想!”
一旁玩手机的某姐抬着眼皮,淡淡道:“那祝你们梦想成真哈。”
学习委员说:“既然这样,就先养成你们上课积极回答问题的好习惯!”
可惜程安和许薇都是有些内向的性子,某姐上课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他们小组的课堂积分全靠学习委员。
生物老师在课堂上问:“有谁能到黑板上来画动物细胞模式图?”
学习委员等一干学霸伸直了胳膊,程安照例垂着头紧盯着书本,学习委员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程安无动于衷。
学习委员恨铁不成钢的看看他,又扭头看着身后的许薇。
程安的椅子被踢了一下,他顿了下,然后慢慢举起了手。
生物老师点了他,程安站起身,学习委员冲他做加油的手势,他回身,看着许薇冲着他腼腆的笑。
程安的手靠在裤缝边揉捏着校服裤子,他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他走到讲台上,从生物老师手中取过粉笔,在黑板上画图。
他画完,回到座位,听到老师夸奖他。
他回身,见许薇浅浅的冲他笑,他突地就觉得自己方才的紧张什么也不算了。
5
周五放假,程安看着许薇一个人背着书包去挤校车,突然就想上前去和她搭伴回家,但他看着不远处的黄毛几个,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踏上了另一个校车,黄毛几个也跟了上来,程安沉默着为他们付了车钱。
黄毛坐在程安旁边,笑着对他道:“虽然钱给少了,但这次还算上道!下个星期来的时候别忘了带啊,不然小心老子给你好看!”
程安想起小树林里这些人的嘴脸,身体瑟缩了一下。
他回到家,程父仍旧在加班,程母倒是回来在做饭,听到门开了,她头也没回的说:“先洗手,等会儿吃饭了!”
桌上摆着的是一碟子烤鸭,程安喜欢的菜。
母子两人摆着饭菜上桌的时候,程父回来了。
四角的方桌,程安坐在中间,程父程母面对面坐着,却并不怎么互动。
程母一个劲的给程安夹菜,程父问他:“学习怎么样,还跟得上吗?”
程安把学习委员是同桌的事情说了,程父笑道:“还好我有先给你们班主任打招呼,这才让你和一个学习好的人做同桌,既然这样,就看看别人是怎么学习的,好好学着别人,别一天到晚的给我低着头,上课也不积极发言,每次考试都这么差!”
程安捧着碗不说话。
程母厉声道:“你怎么说安安呢!”
程父道:“怎么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这做老子的说一两句怎么了,他学习差不能说了!”
程母道:“那哪有人这么骂自己儿子的!”
程父一拍桌子,厉声道:“我每天工作忙,还不是让你看着他,可你每天在搞什么,每天忙着打麻将,每天不着家,他没人管,学习才这么差的!”
程母眼睛一瞪,道:“怎么了怎么了,安安学习也不差,再说了,儿子是我一个人的,怎么不见你每天照顾他啊!”
两人越吵越激烈,程安扒完碗中的饭,重重的一搁饭碗,突地站起身来。
程父程母瞪着眼睛看着他。
程安瑟缩了一下,诺诺道:“我吃完了,你们继续吵吧。”他回身,带上了房门。
程父程母对视一眼,程父怒而起身,大踏步走着要去敲门,程母连忙拦住他,两人就在程安房门前吵了起来。
程安打开了窗户,一阵音乐声传入耳内,他看见许薇正坐在窗边弹着吉他,她温声看着程安,浅浅的笑了一眼。
音乐声不同于以往的悲哀沉闷,显得有些欢快。
程安急躁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一曲作罢,许薇轻轻松了口气。
程安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他看着窗外,见小区下面的公园里亮了两排路灯,依稀有几
个熟悉的身影在那里聊天抽陀螺,“啪”的一声声脆响传到两人耳边。
程安道:“你今天心情不错。”
许薇笑笑。
程安突地道:“我们下去散散步吧。”
许薇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下,她低垂着头,程安又道:“拿上你的吉他,我们去小区的凉亭。”
许薇重重的点头,程安起身,拿上了桌上的书包。
他出门的时候,程父程母已经结束了一轮争吵,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见他开门要出去,程母忙问:“都吃完饭了,去哪里啊?”
程安道:“就去楼下走走。”
程父皱眉道:“晚上还背着书包出去干什么?”声音却被门隔绝在内。
程安走到小区的凉亭,这里人有些少,他站在凉亭等了一会儿,没见许薇过来。
他背着书包坐在凉亭,看着一对年轻的夫妻推着婴儿车说说笑笑的过去,许薇还是没来。
暑气渐散,程安坐在有些发凉了的凉亭里,看着月亮高上,等来的却是脸色缓和了许多的程父。
他跟着程父回家,回到家里看见的却是关上窗、拉上窗帘的窗户,他突地就觉得有些气闷,也用力的关上了自己的窗户。
第二日傍晚,一阵吉他声响起,程安没忍住,还是打开了窗户。
他看见许薇穿着高领的长袖衬衣,她坐在窗边,两手环抱着吉他,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上下翻飞。
程安看着她弹完。
弹完后,程安低声问:“你昨天——”
许薇道:“昨天我妈妈和张叔不让我晚上出门。”
程安嘀咕了一声。
许薇垂眸道:“张叔是我继父。”
想起来怒声怒气对她的中年男人,一股戾气在程安的心间回绕,他皱皱眉,想说什么,却见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的许薇又拉上了窗帘。
程安看着深色的窗帘沉默。
两人又回到了学校。
学习委员依然对提高两人的学习成绩有着极大的热情,化学老师布置了小组作业,她拉着两人课间一起讨论,某姐在一旁玩着手机。
学习委员是个学霸,所以讨论基本上是她一个人在说。末了,她注意到小组气氛并不好,让两人也说说话。
程安小声念着书本上的话,被学习委员一把拦住,她说:“你要念书谁都会,要把知识点转为自己的话,总的来说你还是没能理解这个知识点!”
她又回头,让许薇说这个知识点,许薇红着脸摇头,学习委员就把这个知识点讲解了一遍,又问两人听懂了没,
两人面对面看着,教室外有同学喊着让学习委员去办公室,学习委员起身让两人互相讲给彼此听。
程安和许薇互看一眼,他突然看见许薇长袖里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她的耳尖有些发红。
程安的嘴角不自觉的扯了起来。
6
星期二晚自习前,程安照例去了小树林。
黄毛一行人早已在那里等着了,他们等的不止有程安,还有别的同学。若谁拒绝交钱,就会被暴打一顿,而其他人就在旁边看着,没一个人敢上头。
他们今天打的是一个新来的高一学生,这个学生瘦瘦小小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是被黄毛的两个壮型小弟从食堂硬生生架过来的。
高一学弟颤.抖着说没钱,他被耳环哥逼迫着下跪,叫黄毛爷爷,叫耳环哥爸爸。
这个学生双.腿跪在地上,却强硬的不肯开口,他直起腰杆想站起来,却被一个壮汉一脚揣在脊椎上。
很明显的一声脆响,他被踹出两步远,弓着腰躺在地上小声的哭泣。
程安揪着心看着他,他短发上沾了些树叶和灰尘,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他的眼镜被踢飞了,落在了程安的脚旁。
耳环哥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学弟的胸.前,恶狠狠的说:“给老子记好了,下个星期带三百块钱来,不然老子带着兄弟放学堵你!打的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小学弟呜咽着,将头埋在土里。
黄毛一行人摇摇摆摆的走了,其他被堵来的几个同学也连忙逃了,程安捡起脚边的眼镜,走过去递给他,轻声说:“你下次就说给钱,他们就不会打你了。”
学弟抬起头,恶狠狠的说:“你们人比他们多,为什么不联合起来打他们?”
程安顿了一下,他小声说:“他们打架比我们厉害,而且他们在校外还有人……”
学弟伸手拿过眼镜,道:“你们就是不敢,没胆子!”他说着,想起自己的情况,却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不出声了。
程安回了教室。
学习委员正奋笔疾书,某姐照例拿着手机嗤嗤的笑,许薇却没在座位上。
程安躲坐在座位上发呆。
周三体育课,他们在体育老师的威压下跑步,不过跑了一圈,程安就看见前面女生的队伍里一个人突地晕倒在地,女生上去围满了一圈。
某姐蹲身,触着女生的胳膊轻声喊:“许薇。”
程安扒开前面的人群,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许薇。
一股热血上头,他冲上前去,把她背了起来,向着医务室走去。
学习委员跟了上来,某姐也跟了上来,体育老师皱皱眉,没说什么。
他紧紧的背着她,只觉得肩上似乎背着一个火炉,他脚下健步如飞,他觉得自己五十米赛跑都没这么快。
到了医务室,程安放下她,叫了护士过来。学习委员和某姐已经进来了,护士给她吊了一瓶葡萄糖。
许薇慢慢睁开眼,她脸色苍白,两手紧紧捂着肚子,看见程安时,脸上却突地腾起一抹红晕。
某姐大大咧咧说:“她姨妈来了,痛经,护士姐姐给她拿药呗。”
程安听到这话,脸上也是一片火烧,他低头,飞快的走出了医务室。
体育课下了,程安回到教室的时候,许薇已经在座位上了,她紧紧的低着头,耳尖上一簇红。
程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移开桌上的书,就看见书下放着一张蓝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谢谢,后面画了一个笑脸。
字迹很清秀,没有署名,但程安知道那是谁的。
一股柔情在程安的心间荡漾。
到了周四,他们到化学实验室去做实验。四个人一小组,他们四个人就是一组,学习委员作为组长,自然的指挥起所有人,就连某姐也兴致勃勃。
四个人分工合作,许薇和程安给学习委员和某姐打下手,一行人很快就做出了老师要求的东西。
程安拿着手中的试管,试管内浅蓝色溶液里的金属花着实惊.艳,他低头,看着许薇微扬的眸子里的闪光。
程安突地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许薇一愣,低头不说话,耳尖却红了。
实验做完,学习委员去交报告,某姐到隔壁组玩耍,许薇拿着试管要去清洗,程安忙道:“我来吧。”
他顿了下,轻声道:“你不方便。”
他从许薇身后绕到水池旁,从她手上接过试管,两人指尖相对,都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宛若一股电流从两人的指尖传遍全身,程安的嗓子有些发痒,他轻轻咳嗽一声,拿出刷子去洗试管。
他低头,嗅到身畔的许薇身上传出来的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带着点清香,带着点甜丝丝。
这次周五放假,许薇主动约程安,说要和他一起回家。
程安心动,他动动嘴角,却还是摇了摇头。
许薇显得很失落的样子,她一个人背着书包上了校车。
程安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垂了眼帘,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尤其是在她面前,这大概是他仅有的尊严了吧。
7
经过小区绿化带的时候,程安的眼前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影。
许薇披散着头发,正微微仰头看着他。
程安的心突然砰砰的跳得很快。
许薇说:“我现在回去把吉他带来,我们去凉亭,我弹吉他给你听怎么样?”
程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等他的思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楼梯间拔腿狂奔着,连电梯都没有等,他回屋,拿起自己桌上的那本日记本,甚至来不及和程母说一句话,就又慌忙的跑出了门。
等他到凉亭的时候,那里还没有人,程安拿着自己的日记本坐在凉亭内的椅子上看着湖发呆。
“你来的这么快啊。”许薇轻声笑道。
程安浑身一僵,他回身,看见许薇时,脸上的笑意已是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许薇坐在他旁边,她调试着琴弦,十根白皙而狭长的手指慢慢拨动着。
程安注视着她的头顶,大气也不敢出。
许薇一曲弹罢,程安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薇仰头,一双灿烂的眸子突然撞进他的眼,宛若白日里的群星,她轻声问他:“我刚才弹的好听吗?”
程安觉得自己的脸烧的很红,他吱吱唔唔着说好听,又不住的点头。
许薇浅浅的笑了。
一股热血上头,程安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说:“我念一首诗给你听吧。”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程安轻声背诵,他声线压得很低,口吻很郑重,眸光紧紧盯着她的脸。
许薇的耳尖又红了,程安突地笑出声来,他轻快的说:“这是卞之琳的《断章》里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很适合他们,程安在心底道。
两人坐在凉亭里,不远处的天上又轰轰的驶过一架飞机,许薇突然说:“真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乘坐同一架飞机飞去A城。”
程安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说的信誓旦旦,口吻郑重。
两人并肩坐在凉亭看天上的云,看亭边的湖水,程安觉得,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日子。
临近傍晚,一阵风吹过,吹起许薇额前的碎发,露出她漂亮的眼睛。
许薇说:“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程安站起身来,他道:“你等等,我去一下小卖部,很快就回来!”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小卖部,一眼就拿了那日在这里看中的一个樱桃发卡,他扔下一笔钱,拿着发卡就往凉亭跑。
他气喘吁吁的捧着发卡,许薇看着他不说话。
程安站直身,他嗫嚅了一下,小声道:“我……你……哦,对了,学习委员上次就说你刘海太长遮住了视线,所以看不到黑板上的内容,所以你用这个别住刘海吧,这样你下次就可以看清黑板了。”
许薇浅浅的笑了,她说谢谢,小心翼翼的接过发卡,然后把眼前的刘海别上去,露出了额头和一双会说话的水汪汪的眼睛。
程安呆住了。
许薇笑道,问他:“好看吗?”
程安飞快的点点头,随后红了脸,许薇浅浅的笑着,眸中似有光。
两人再回到校园里的时候,学关系已是亲密了许多,他们相处间愈发融洽,两人都不觉得,某姐却看的一清二楚。
语文老师在台上说了作文比赛的事。学习委员兴致勃勃的举手要参加,程安扭头沉默着,眸中露出艳羡之色。
下课后许薇问他为什么不参加。
程安只是低头,许薇向学习委员推荐了他,她笑意盈盈,眸中带着鼓励。
程安吐出一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晚自习下后,他们不急着回宿舍,而是并肩绕着宿舍旁边的篮球场走。
他们走到暗处,看见前方光影绰约处一对牵着手的小情侣。
程安想起上次化学实验时两人指尖相碰的触电感,心下一阵跳动。他深呼吸,嗅到空中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程安觉得心下一片宁静。
他偷偷的伸出手去……
突地,前方亮光闪现,有手电筒的光照在两人前方的小情侣身上,一声惊呼响起,程安飞快的握住了她的手。
凉凉的,有点瘦弱,有点小,却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她没有拒绝,程安握的更紧了些。
前面的男生道:“别怕,是看门大爷。”
程安望去,果真见拿着个手电筒的地中海穿着看门大爷的白背心大裤衩,他心下松了一口气。
地中海厉声喝道:“谁说我是看门大爷了?!你们哪个班的?别跑!”
这是每周升旗仪式上长篇大论的校长的声音,程安拉起许薇就跑,他们向后急退,地中海校长的光仍旧照着前方小情侣。
程安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脚下恍若踩了筋斗云,拉着许薇的手仿佛捧着全世界。
两人疾步穿过小树林,向宿舍的方向跑去,有风打在两人的脸上,程安的耳畔却响彻着她的笑声。
她低低的笑着,在程安听来却宛若天籁。
他看着她头顶的樱桃发卡,心尖甜甜。
两人跑到宿舍区,程安目送她进了宿舍门,他回神,也进去对门的一栋。
突地,他脸上的笑意绷住了。
一楼的楼梯拐角处,黄毛和耳环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8
这天晚上,程安被堵在了厕所里。
他出来的时候,左胳膊已有些青肿,带了些血痕。他一个人偷偷的在宿舍里翻箱倒柜找出长衫,突地松了一口气。
舍友问他怎么了。
程安吱吱唔唔着,只说天太黑他摔了一跤。
第二天,他穿着长袖去教室,看着没人注意到自己大热的天穿着长袖,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回身,正见许薇穿着白色的长衬衣和某姐说话,程安顿住了。
他这才想起来,许薇的整个夏天,似乎都穿着长衫长裤,有时候甚至还会穿高领的衣服。
他想起邻居大妈们无意中说的他们家晚上十点多了还有乒乒乓乓的声响,他想起那个脾气暴躁说话粗声粗气的许薇的继父张叔,心下突的一阵不安。
他悄悄抬头看许薇,正见她盯着桌上的物理作业苦苦思索。
意识到自己看她,许薇扯着嘴角笑了,她悄悄的抬眸,和程安的视线撞个正着,她笑得灿烂,像春日的雨,夏日的花,秋日的斜阳,冬日的雪。
程安突然觉得心下一阵满足,可是漂浮在心间的担忧却是挥之不去。
中午吃饭,程安和许薇面对面坐着。
他吃的很快,吃完了就看着许薇细嚼慢咽,他注意到许薇的餐盘里永远只有素菜。
程安问他:“许薇,你不吃肉吗?”
许薇小声说:“我要减肥。”
程安看着她罩在宽大校服里瘦削的身体,眉头紧皱,他道:“为了减肥也不能不吃肉,而且你看你已经这么瘦了,再瘦下去就对身体不好了。”
许薇没说话,程安张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道:“那边有免费的番茄鸡蛋汤,我帮你盛一碗过来吧。”
他说着,不等许薇说出拒绝的话,已经离身。
许是青春期的每个少男少女都很看重自己的尊严,程安理解这种想法,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他是关心爱护她的。
初秋,小城还有些热,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上体育课的高中生。
知了在树上不知疲惫的叫喊着,被火炙烤过的水泥地面上一片热气袭人,程安和几个相熟的同学们打着乒乓球,没一会儿就全身大汗,他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不远处树荫底下乘凉的许薇,歉意的对队友笑笑,而后在同学们的一片暧.昧声中离场。
他走到树荫下,一片阴凉之气。有风袭来,夹杂着一股热气,却仍旧让满头大汗的程安舒畅不少。
他走近的时候,许薇正坐在树荫下的花坛旁数着地上的蚂蚁,花坛的另一边坐着拿着手机的某姐,见程安过来,某姐笑笑,却是离开了这里。
程安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坐在了花坛上,离许薇一个人的距离。
他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许薇小声说:“我在数蚂蚁。”
程安说:“蚂蚁有什么好数的,我带你去草坪上吧,那里有高台,高台下面有阴凉的地方,我们可以躺那里。”
许薇抬头,耳尖有些发红。
程安看见她额头上已然冒出了一排细汗,就连鼻尖上也有点水珠,不由得问道:“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穿短袖?”
许薇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扭头,半晌才道:“我……我小时候贪玩,把胳膊烫伤了,上面的皮肤很难看。”
程安一阵心疼,他柔声说:“我不介意。”
许薇站起身,她第一次对程安低吼:“可是我介意!我不想让你看见这样的我。”她说着,已是埋头跑了出去。
程安站在原地,不知怎的觉得心间有如针扎。
下节课是语文课,老师让他们分组讨论。
学习委员照例第一个发言,而后她看着许薇,见许薇没开口,又盯着程安,两人都没说话。
学习委员疑惑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这道题就这么难吗?你们两个都说不出口来?”
程安看着许薇桌上的水壶不说话。
某姐在一旁笑着戳了戳学习委员的胳膊,附耳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程安觉得自己的脸一片红,他看着许薇,正见她扭头看着窗外,神色淡淡的。
程安也转头看着窗外,正见外边的树梢上停了一队鸟,又见不远处的白云悠悠的漂浮着,没一会儿就飘出很远。
他回身,又看着许薇,他动动嘴唇,却是没说出什么,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撕下便利贴,飞快的写下一段话,随后揉成一团扔到了身后的桌子上。
“泰戈尔曾说:My heart, the bird of the wilderness, has found its sky in your eyes.”
“翻译过来就是: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我把它理解成:我若为翱翔旷野的鸟,你的眼就是我永恒的天空。”
落尾只留下四个字:许你为安。
9
十一国庆放假,程安带着一书包的作业回了家。
程父很难得的带着程母和程安一家三口出去吃了一顿饭,是为了庆祝程安的十六岁生日。
程安回家,收到学习委员发来的消息,说他的作文投稿已经过了稿,下期就要刊登在校报上了。
这是程安第一次投稿,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文字有朝一日也能印成铅字供给别人阅读,他欣喜若狂,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自己房屋的窗户。
许薇正抱着吉他坐在窗边看着架子谱。
程安对她说:“我的文章过稿了,下一期、下一期校刊上就可以看到了。”
许薇一愣,随即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她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既然这样,我就给你弹一首我最近新学的曲子,很欢快的一首。”她说。
她拨弄着琴弦,小心翼翼的抱着那有些老旧的吉他,视若珍宝。
她的琴音欢快,带着些她自己的低声哼唱,程安捧着他的书坐在窗边,只觉得心间有如涨潮,汹涌澎湃。
一曲弹罢,程安给她鼓掌,许薇笑着,她抬头看着程安,眸中有着笑意。
程安突地道:“也不知道我们的窗户中间隔了多远。”
许薇一愣,随即摇摇头。
程安起身,高声道:“你别急,我去拿卷尺来量量!”他说着,用风一般的速度冲出房门,到客厅里翻箱倒柜找出卷尺。
程母问他:“干什么干什么呢,抄家啊?”
程安只是笑着道:“妈,我的作文上校刊了!”
程母高兴的合不拢嘴,直说要去书房让程父也高兴高兴,程安已拿着卷尺回了房间。
他抽出卷尺,自己拿着尺盒的一边,把尺头奋力递给许薇,却没想到尺子不够硬,递了两三次也没递出去,他回客厅,又拿了撑衣杆,用撑衣杆一顶,发现两栋楼之间的距离正好是一个撑衣杆的长度。
他用卷尺量了量撑衣杆的长度,对许薇说:“一米五。”
许薇笑道:“我也是一米五。”
程安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他道:“一米五的距离,我可以很轻松就跳过去。”他说着,眸中跃跃欲试。
许薇忙阻止道:“你别这样想!这里可是七楼!你掉下去就没命了!”
程安笑笑,他俯身看着楼下,脑袋里顿时一片眩晕感,他道:“若是能保护好自己的大脑和胸腹,掉下去说不定还能有一命。”
许薇板着脸教训他:“你胡说什么呢!七楼掉下去,就算活着也等于半死了,你若是……”她说着,眸就已经慢慢的红了。
半晌,她道:“你要是想看见我,这样就可以了。要是想见我,我们回学校每天都可以见面,就算在家里……每天也可以都到楼下去见面,不用这样跳过来。”
程安这才笑笑,他道:“我只是吓唬你的,你不用当真,我不会跳的!真的!我很惜命的,我要好好活着,我要考A大,以后带着你介绍给我在A大的同学,还要带着你一起拍毕业照,最好还要……”他说着说着,就沉默了。
他想,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么真实,真实到,你不过才十六岁,就已经想到二十六岁和她在一起的场景,三十六岁和她以及孩子在一起的时光……想到七十六、八十六,想要白头偕老。
许薇嗔骂道:“你在想什么呢?”
程安道:“我在想以后我要好好赚钱,建一栋大房子给我们,里面二楼要专门给你留一间音乐室。”
他还没说完,许薇已是回身拉上了窗帘,任他叫唤了数声也不应,程安叫着叫着,却是低低的笑了。
他低声笑着,笑声中是无尽的畅快和欢乐。
临近傍晚,程安从超市提着一袋子水果回家,他看着陆续亮起来的路灯,心中担忧会迟了许薇今天的弹唱时间,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随后他狠心钻进了小区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小巷子很狭窄,比两栋楼之间一米五的距离还要狭窄,他提着一袋子水果,听到箱子里头传来几声犬吠,又有人低声怒骂说话的声音,程安深吸一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刚进去,他就闻到一股垃圾发酵的味道。
他看着巷口自家小区的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突然,小巷一旁的卷闸门里蹦出来一个人,程安被吓了一跳,向后倒退了一两步。
“哟哟哟,让我们看看,这谁呀!”黄毛熟悉的声音在程安耳畔响起,宛若晴天霹雳。
黄毛说着,他拍拍手掌,从卷闸门里又出来四五个做混混打扮的人。
程安的心都揪了起来,他狠狠的低着头,懊恼着自己为何要贪近路撞上了这么一尊煞神,他低头诺诺,轻声道:“黄哥……这还是放假,还没到学校……”
“哦!他说还没到学校!”耳环哥在一旁哈哈大笑,他身后也跟着人哈哈大笑。他又说:“怎么啦怎么啦,老子们找你要东西还得分在不在学校,以后是不是要要分是不是星期五啊星期一啊什么的啦,哈?”
耳环怒吼吼的说着,穿着钉子鞋的脚狠狠踹了程安的小腿一下。
小腿顿时传来剧痛,程安不防,一下子被踹倒在地,手中提着的水果带子散了,滚出来一地的苹果梨子,他低头,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黄毛问:“你身上还多少钱,多少拿出来一点孝敬孝敬兄弟们,好让兄弟们到网吧里玩一把。”
程安诺诺的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纸币,耳环哥一把夺过,数了数,却不过三十六块钱。
耳环哥气不过,又是一脚踹上去,程安气不过,他挣扎了一下,却是立即被五六只脚踩倒在地。
他的右手背上覆上了耳环哥的右脚,他狠狠的磨了磨,程安的右手立时一顿剧痛。
程安想到这是写字的手,忙小心翼翼的拿左手去护,却仍旧被这一群人嘲笑讥讽。
有人高声道:“他想反抗!”
黄毛一把揪起程安的发,把他的头提起来,他说:“怎么的,谁给你的胆子,想反抗老子?”
程安诺诺的摇头,只是道:“右手……右手还要写字……”
黄毛笑了,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却是吩咐道:“既然人家右手要写字,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都趴地上求我们了,我们也就勉为其难放他一马,照着他左手和腿打,只要不打折打断,一切都好说。”
他们说着,下一秒,程安只觉得有千万匹野马在自己的身上狂奔。
他紧紧的护着头和脸,只觉得背上和腿上已是疼痛不堪。
等到这群人终于离去,程安瑟缩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只觉得身上一股痛意,两条腿酸痛的他站也站不稳。
他趴在地上,想要去捡滚落在地的水果,却见早已被黄毛几人踩的稀烂,他皱皱眉,苦笑一声,随后放弃了。
程安靠在泛着铁锈味的墙上,狠狠吐出一口气,他看向巷口,却突地愣住了。
这一眼,宛若直坠万年冰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倒不如被打死了好。
巷口模模糊糊的光影中,站着一个熟悉的纤细的身影。
10
程安不过只看了一眼,浑身突然就充满了力量,他强迫着自己站起来。
他站起来,踉跄了一下,许薇忙上前来要扶他,却被程安狠狠的甩开了臂膀。
他转身,看着来时的路口,向那边走去,把仍旧把挺直了的脊背留给背后的女孩。
程安想:你不要追过来。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可心中,隐隐的又想着,你若能追上来,牵着我的手,我便不放手了。
两种矛盾的思维在程安脑海里吵闹着,他的脑子嗡嗡的响个不停,就连身体上的疼痛感都驱散了不少。
两条腿如灌了铅一般,程安走的很慢,他没有回头。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该回头的。
无论他是个少年还是个男人,在他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他都希望自己是个英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被街头混混和校霸欺负的学生。
程安想着想着,心头思绪万千,眼眶中已是有了热意。
在方才黄毛等人在他身上拳打脚踢的时候,在他承受着身体上的疼痛的时候,哪怕程安已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他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可这时看见许薇的身影,他的眼眶却是不可抑制的热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酸涩的很,他鼻子通红,塞塞的,他仰头,看见满天星光在闪烁着光芒,他向前看去,巷口的路灯在他眼中似放大了数倍,一闪一闪的,亮晶晶的。
那是他眸中含泪。
一直走到巷口,程安都没有回头。
他走到小区旁边的小树林,这里人少,而且靠近一个人工湖,他奋力的走到这里,然后双.腿一软,整个人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程安仰躺在草坪上,看着小城的灯光,看着被层层云遮住的星空,看着惨白的弯月,生平第一次有了心如死灰的感觉。
他想,他的初恋死了。
然而,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披散着黑发的女孩,女孩皮肤白白的,瓜子脸,一双似闪着星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她头上的樱桃发卡红得滴血。
程安内心一酸,他扭头,泪水抑制不住的流淌在草地上,他硬声道:“你来干什么。”
语气硬邦邦的,却还带了些软弱,似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许薇柔声道:“我带了药水,给你擦擦。”
程安气道:“我不需要!你走吧!”
许薇道:“你受伤了,要是不擦擦伤口,会感染的。”
程安不说话了,他想开口骂她,可心里又舍不得,就只有把脸埋在地里,不说话了。
许薇叹了口气,她坐在程安的身侧,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左手,用棉签蘸了药酒擦拭。
刺痛感袭来,程安又气又恼,一下子收回了手臂。
许薇道:“程安,你不要闹脾气了。”
程安冷笑,他道:“你觉得我闹小孩子脾气?那你走啊,谁要你管我了!”
许薇走到程安脸旁,她伸出双手,轻轻的捧住了程安的脸颊。
程安浑身都僵住了。
他觉得自己的脸颊两旁轻软的不像话,有人轻轻的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他看着她,她眸中似有泪光。
许薇叹口气,她收回手,程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解开长袖的袖扣,把自己的胳膊递给程安看。程安不过看了一眼,心里的自尊心别扭心就全然化作了心疼和柔情。
他突地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胳膊。
两条白皙瘦弱的胳膊上,满是老旧的伤疤。
程安的眼前一下子就花了。有人温柔的捧起他的脸,轻轻的为他拭去泪水,那人轻声道:“看,没事的,我身上也有,这没什么。”
程安一把拉住她的手,厉声问:“是不是那个张叔?!是不是他?!”
许薇垂头,默默地点了点头。
满腔怒火顿时化作万般柔情。
程安拿着棉签和碘酒,颤.抖着手想要去给她上药,许薇笑笑,“都是小时候的伤了,现在涂抹也没什么作用了。倒是你的伤,赶快涂抹,不然就和我一样了。”
程安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两只眼定定的看着她的胳膊。
这胳膊上的伤新旧不一,有的是几年前的,有的是几天前的,有的是鞭子抽的,有的是烟头烫的,但更多的是棍棒打的。
程安抽噎了一句,问:“为什么不报警?”
许薇轻声道:“小时候报过警,他也受到了惩罚,可回来后是更严重的殴打,我妈还帮着他,她说要不是张叔,我们母女俩在十多年前年就饿死了,我不该恩将仇报。”
程安道:“那他就能打你吗?这个老畜生!”
许薇反问:“那你呢,你怎么不告诉老师或者报警?”
程安苦笑:“他们还是未成年,报警也没用,至于告诉老师,告诉老师只能换来他们更恶劣的毒打。”
两人沉默了。
程安最后道:“要是他再打你,你就告诉我,我告诉我爸爸说他虐待儿童,然后在电视台上曝出,这样他以后就再也不敢了!”
许薇努力地点点头,她用手捂着嘴,低垂的目光撞进程安的眸中,似有满天星光闯进他的心底,让他的心倏忽间变得柔软起来,仿若肥皂水中吹出来的泡泡,轻轻一戳就会“噗嗤”一声破碎掉。
11
两人再次回了学校。
宣传委员发校刊的时候,对着程安大加赞扬,全班同学都在为他鼓掌。
程安低了头,涨的满脸通红,心砰砰地跳得快,手足无措。
他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女孩鼓掌声特别大,大到他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这是程安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来到学校之后,班长在班上通知说下个月学校组织运动会,晚上会有文艺表演,让大家踊跃报名。
程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许薇。
她会弹吉他。
程安不知道她的水平高不高,但她拨弄出来的曲子,很能打动人心。
学习委员课间怂恿某姐报名参加钢琴独奏的时候,程安便提道:“许薇会弹吉他,而且弹的很好听!”
学习委员喜道:“真的吗?唉呀,那赶快去文艺委员那里报名!”
某姐一脸暧.昧的看着两人,她问:“许薇你会弹吉他的事儿都没告诉我,怎么程安就知道了啊?”
许薇小声说:“我们住在一个小区。”
某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随后笑道:“咦,我懂,我懂,我都懂,哈哈!程安,你加把劲啊!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浪费了!”
许薇红了脸,微低头,她看膝盖上的试卷,不说话。
程安看了某姐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许薇一眼,只觉得自己双耳通红,火辣辣的烫。
像少年人的热血,像青春。
许薇最后还是报了名,不知是因为某姐和学习委员的怂恿,还是因为程安。
又或许,是因为自己那颗跃跃欲试的心。
谁又愿意在青春年华,一日复一日的平庸呢?能有一个舞台,能有一个发光的机会,那是千载难逢的。
放了周末,程安都不想摸厚厚的一叠卷子,他打开窗户,看对面的窗户。
不知何时,许薇的房间挂上了一面窗帘。蓝底白花的小碎花窗帘,不是很时髦,像极了上个世纪人们的那种温馨的居家感。
程安在窗边撑着下巴,定定地看,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在窗边弄个什么东西,最好是个赏心悦目的。
一盆盆栽?绿油油的,拿来养眼。就跟爸妈说,看书学习累了,要看点绿色放松放松眼睛。
可这是四楼,窗台上放花盆,窗户往外就推不开,推开了也容易把花盆推倒楼下去。
不行不行。
可是不放点什么,程安又觉得不太舒服。他心里总是跃跃欲试的,总想要来做点什么。要是把这件事搁下了,他晚上睡觉都不安稳,翻来覆去的像是烙煎饼。惹得隔壁的父母第二天都对他和颜悦色了许多,言语里透露着对他的担心,像是生怕他因为学习想不开而失眠似的。
程安应付过去父母,想起自己光秃秃的、只有水泥灰的窗台,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不止心里痒,他手也痒,脚也痒,身上总是有一股用不完的劲,让他想起这件事就能精力充沛的去跑个十来圈。
青春的多巴胺和肾上激素。
白天,父母出门应酬,他一人在家学习,突然想起什么,开窗,用撑衣杆敲对面的玻璃。他力度控制的很好,不会很轻的让人听不到,也不会重的能敲碎玻璃。
敲到第四下,窗户打开了,露出许薇那张稍显白皙细腻的脸,红彤彤的,少女的羞涩和腼腆一览无遗。
“我们去楼下练吉他!”程安说,他借口下两个星期的文艺晚会,把许薇约了出来。
两人不敢在小区,怕被人瞧见,分开另外约好了地点和时间,要去一处隐蔽、幽静些的地方。
程安在家里翻箱倒柜,他捡出妈妈昨天买的草莓,一颗颗的洗干净,装进塑料袋里,小心翼翼地提着,拉开房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他跑的很快,风在耳边吹,视线里的景往后倒,胸前微凉的草莓在他胸口安安稳稳的。他的心热的发烫。
到了地方,两人齐齐的笑了,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就这样独处,似乎就想笑,止不住的笑意,停不下来的开心和舒畅。
心尖酥酥麻麻的。
“给,草莓。”程安说,“我刚洗的,拿来润润嗓子。”
许薇笑说:“我是弹吉他的,又不是唱歌的,润嗓子干什么?”
程安说:“那就当零食吃。很甜的!你尝尝!”
许薇吃了一个,程安锲而不舍地问她:“味道怎么样?甜吗?”
“甜。”少女说,她又点头,拿一个给程安,看他愣神的间隙,取了吉他开始调弦。
程安坐在她身旁,边吃草莓边看她,他突然灵光一闪。他想,他知道他光秃秃的窗台上需要什么了。
12
程安画了一幅画。
以他渣渣的画艺,只能抽象的看出来,这是一张舞台上表演的图。
紫色、绿色、红色、黄色光芒闪烁,白裙的少女坐在台上,怀着旧吉他,轻轻地弹奏。
这大概是只有两个人才能看懂的画。
画贴在程安的玻璃上,他一开窗户就能看见,窗户关着时,还能看到背面写的那行英文:
My heart, the bird of the wilderness, has found its sky in your eyes.
我若为翱翔旷野的鸟,你的眼就是我永恒的天空。
画贴在窗户内侧,不用经受风吹雨打,要是爸妈进他的房间,他就用窗帘把画遮上。
关于她的种种,哪怕只是一张微不足道的画,他都想珍藏起来,小心翼翼地保存,也不想让父母长辈们看见。
这是一种从心底萌生的冲动。
许薇看见那副画了。
在学校上课时,她指了某姐课本上被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神态的大物理学家们的肖像,对程安笑:“你要多学学。”
“我画的是抽象画。”程安笑。
“哟哟,我牙齿好酸啊!”某姐夸张的夺过自己几乎是崭新的物理课本,摇晃着课间也在刷题的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牙齿酸?我早让你少喝点苹果醋了!”
许薇和程安在后头笑。
程安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精力充沛过,白天上课都不困了,晚上回家也不摸鱼了。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他都觉得自己的状态好的能直追人称机器人的学习委员,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的成绩就能进入班级前二十了。
程父程母对他这样的学习态度和每天精力充沛的旺盛学习力很满意,两人还买了些牛奶水果,甚至还有麦片什么的,坚持着给他冲了喝补脑。
这几天,连带着程父程母的关系都亲密了不少,程家的吵架次数少了很多,一派和乐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