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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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伊娥：
昨日卡力斯托传信于我，言你已在埃及成功立足……”
平安回到忒拜皇宫的塞墨勒拿着张信笺侧倚在窗台口，颇有些心不在焉地用芦苇笔戳了戳顺着石墙攀入的常春藤叶。在离开雅典娜后的一个时辰内，她重新在脑内细细琢磨了一遍两人的对话，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雅典娜比想象中的要在意信仰和供奉，而且绝不只是出于神明的傲慢，不然不会在她提到异教徒入侵时那般轻易的妥协。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凡人的信仰会极为深刻地影响神明。那么这么一来，神造凡人的故事就很有几分争议了。造物主不会畏惧造物，但寄生虫却会依赖宿主。
“在提到火焰时，她说‘允许保留’。”塞墨勒咬着笔杆默默思忖，“无论是前世的神话还是此生的吟游诗人，他们都认为是普罗米修斯盗取并教会了人类使用火焰，可现在看来其中另有隐情。以神的高傲，她不会把被偷走的东西说成保留。这样的描述，倒像是人类本就发现了火，而神试图通过收取它来控制人类！”
这样的举措并不罕见，重要的资源总必须掌握与国家手中，譬如盐与铁。塞墨勒完全可以想象，如果火掌控于神明手中，人类如今会是怎样一番萧条的景象。
“可真要感谢普罗米修斯了。”她苦笑了一下。在觉察到神人关系异常的最初，塞墨勒就有想过去找普罗米修斯寻求答案。从纯功利的角度看，普罗米修斯从一开始便站在人类一侧，因盗火一事更是与十二主神彻底闹僵。如果自己用能力消去了他身上的诅咒，那么在恨与感激之下，她就算无法收获一枚忠实的合作伙伴，也能得到一个极为可靠的情报来源。
可普罗米修斯被锁在高加索山啊！塞墨勒颇为泄气地向后倒去，以古希腊的马车和道路系统水平，在忒拜国内和邻邦走走也就罢了，跑去高加索山？那意味着她再往东跑一段同样长的路程都可以回中国了啊！有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她直接回前世的祖国大地不香吗？好歹在那儿还能用上记忆中的春秋历史知识。
“唉！还是只能问伊娥了。”她翻了个身，趴在窗框上，继续那封尚未完成的信。
“听闻埃及的那些百姓将你奉若神明，这也让我有些担忧了，不知这样的供奉会不会引来女神的妒忌，望平安。
又及：听人转述终归有些谬误之处，伊娥若有了空暇，也与我讲讲那异域的事吧？”
借关心之语拐弯抹角的探听伊娥对神氏秘辛的了解实属不易，若不是担忧信件在抵达埃及前可能会先去神明手中走一遭，塞墨勒也不必这般费心思了。掌握通讯的彩虹女神伊丽丝是赫拉的忠实下属，简直就像电视剧里皇后的容嬷嬷一般尽心尽责，而塞墨勒想知道的事可绝不能让神明发现。在尚未获得足够力量的阶段，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来自公主的信件将随使团与商队沿海路出发，顺风或许一个多月的就能抵达，不出意外将是希腊诸城邦中第二个与埃及建交的。伊娥刚刚坐上女皇之位，这样一只使团无异于表达了来自她故土的支持，这种顺手收一波人心的好事为什么不做呢？何况，无论艺术还是财富，尼罗河三角洲就是一块直到古罗马时期都令人眼馋的肥肉。想到这儿，塞墨勒颇为遗憾，若非忒拜的势力不足以支持一个帝国的诞生，自己也不是南征北伐的料子，她还真想体验一番地中海作小澡盆是个什么感觉。
“解决了这件事，也该好好考虑考虑怎么去找美杜莎了。”塞墨勒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打算去厄瑞克透斯的小作坊里找找灵感。没错，对她来说，如何抓住并说服美杜莎一点也不困难，麻烦的是怎么前往她们栖息的岛屿，那在传说中可是位于大海西部尽头。
神话里斩杀美杜莎的珀尔修斯可是被雅典娜塞了一堆的法器，包括她弟弟的飞行靴、她大伯的冥王头盔、她哥哥铸造的宝剑还有她自个儿的盾牌，简直恨不得把全家都搜刮一遍。轮到塞墨勒呢？连个明确的地址都懒得告诉她，可别指望法宝了。
“传说中速度最快的是飞马珀伽索斯吧？它好像就是美杜莎的儿子。”塞墨勒走在通往宫殿后山的石板路上，一面梳理神话中个人的关系，“这情况简直堪比门锁了而钥匙在门里啊？等找到了美杜莎，一定先让她要把儿子生出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还没出宫门呢，被她派去看小孩的侍卫长先冲到了她面前，半点礼节也没顾上，“狄俄尼索斯殿下和厄瑞克透斯殿下又把实验室给炸了！”说起来，这实验室一词还是塞墨勒创造的新说法呢。
“那群和他们一起的学士呢？没看住？”塞墨勒皱眉，她虽然惊叹于厄瑞克透斯的天赋，却还未丧心病狂到把工业革命的希望直接压到一个十岁小孩身上的地步，只是培养接待雅典王子恰好给了她一个成立实验室并大量招募科技方面专业人才的理由罢了。
“就是他们帮着一起炸的！”侍卫长眼泪汪汪，自从半年前经历了山林打猎遇熊美人、田野驯牛遇公主这一连串事情之后，他的人生似乎已经往一个奇怪的方向，野马脱缰般的飞驰了，“好像是在研究那什么化学，现在还激动着呢！”
是哦，塞墨勒面无表情地想，好像自己是想引导两个孩子关于科技的兴趣，早日实现工业革命来着，结果就没忍住说了几句超越时代的初中物理化学知识。当时倒是挺享受崽崽们崇拜的目光来着，现在报应可不就到了。
“算了，让他们炸吧！”
“什么？”侍卫长风中凌乱。
“我说，让他们尽管炸，这钱忒拜出得起，明天交一份实验报告过来就是了！”塞墨勒无奈扶额，说出了这句壕无人性的宣言。毕竟，哪个搞危险发明的一开始不炸几个实验室呢？
不过闹了这一出，她今天也不用去实验室了，赶紧回寝殿再写一封信给雅典国王夫妇，好好聊一聊经费问题吧！忒拜虽然出得起，却也没打算白出，如果能多从邻国坑一点那就更好了。
塞墨勒啪嗒啪嗒打小算盘的同时，与希腊隔海相望的埃及也暗生波澜。
河口绿洲的宫殿内，一袭白色碎褶披肩裙的浓妆女子端坐于成卷的莎草纸后，一一细读。哪怕塞墨勒亲至，怕也很难认出这便是半年前从忒拜离去的伊娥了。
她的模样成熟了许多，没有初见时那般娇嫩鲜妍了——毕竟失了诅咒的保护，持久的黄沙和干燥闷热的空气可不是什么保养皮肤的好东西——可举止间的气度却骄傲威严了许多，再无先前的怯懦。权利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东西，伊娥过去只是个空有公主之名的牧羊女，如今，她却牢牢将三角洲把握于手心。
“陛下，关于祭祀的问题，民众似乎并不热情，祭司也不怎么满意。”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再考虑一二。”伊娥的唇角带上了笑意。
一切如她所料，宙斯助她登上这块土地，本就是打着待她成为女王后、感激涕零的让埃及也供奉十二主神的注意。为此才不惜动用神迹，让她先由人变牛再由牛变人，率先收服其中一个部落。
我可去你妈的感激涕零吧！伊娥冷漠地想，不过是想坐收渔利的渣男察觉到了自己的敌意，甜言蜜语的为诅咒辩解罢了。宙斯的相助确实给了她一个还算可以的开局，但此后彻底拉拢人心，穿行于荒漠，令整个三角洲的部落统一，可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和神明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凭什么还以为自己会像过去那个天真的小女孩一样，为几声爱意将一切拱手奉上？
所以伊娥在开始收拢势力之处就耍了一个心眼，她要让子民的崇拜只汇聚于她一人，从而淡化神明的地位。这件事，在神明大本营的塞墨勒想做却不敢做，在无主之地的伊娥却不必顾忌了。六个月的实验而已，他们就已然对祭祀十二主神很有些意见了，到时候顺势消减供奉的额度，宙斯也没法责备她什么了。而在无主之地，他也调动不起足够惩罚全埃及百姓的力量。
毕竟，在宙斯那样的男人眼中，自己可一直是一个心软的不忍让任何臣民难受的小白花啊！想到这里，伊娥轻笑出声，透过窗子，怀念地遥望向北方，也不知道塞墨勒和卡力斯托过的如何了，那在忒拜皇宫中度过的一月，必然会是她前半生最美好的回忆之一，是她们为自己打开了另一种看待人间的思路，她甚至不再羡慕赫拉。
做什么公主或王后，只有女王才是她向往的目标。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