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刻》月**掬

3、友情约会

　　第二天，考了一天的试，昏昏沉沉地从教室走出来，我已经不会思考了。天是铅灰色的，一种让人不愉快的颜色。风，从台阶下面吹上来，让所有刚从教学楼走出来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缩缩脖子。冬天快到了。
　　我太累了，我需要我的床，还需要一大杯热鲜奶，让我可以喝了就睡。这时我看见了白卓，他推着一架自行车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也没想，立刻攀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台上，并声明：“不许说我无赖，我现在征用你的车。”
　　事后回想当时的情景，我后悔莫及。我身边是如潮水般涌出的数学系学子，我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象个强盗一样强迫白卓载我，实在地有违我刻意培养的雪中白梅的气质形象。不过，当时我饥寒交迫，困顿委靡，是梅花也早枯死了，所以我的形为还是可以原谅的。
　　半小时后，阿巴找我理论，第z次表明她的态度。我正睡意深浓，没有理她，于是她宣布与我绝交，我用翻个身继续睡回应她。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过了一天，一个相同的时刻，白卓推着他的自行车又出现在了相同的地方，我的眼前。所有从我身边经过的人都用暧昧的目光看我们俩。
　　“上车啊，我来接你。”白卓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觉得头有些发胀，接我？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他干嘛来接我。所以我回答：“对不起，我昨天是很不礼貌地征用了你的车和人，可是你不会实在地认为我天天都有这种需要吧。”
　　白卓笑了：“昨天我本来就是要接你的，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允许的话，以后我会天天来接你。”
　　“什么？”有没有搞错，他是哪根筋不对，中文系和数学系的楼址在院内是公认的牛郎和织女，他不会想当七夕的喜鹊吧。而且，据说，用自行车载女孩就象愚公移山，他的样子不是很蠢啊。
　　“如果你答应陪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原因。”
　　我第n次发现他是个小人，但为了顾全大局，寻求真象我还是坐上了他的车。
　　昨天是一切思想都因考试而罢工，今天再坐上他的车，我心中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第一次我和一个男孩这么长时间地挨坐在一起，我又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黄瓜香皂的味道，感觉他不紧不慢地蹬着车子，载着我穿过校园一条条石子铺就的甬道，让我的心有一种飞扬的冲动。
　　啊呀，看来我得把黄瓜香皂的气味划为世间第一大迷香，嗅着这种味道，我竟晕陶陶地任他载我骑遍了大半个校园。这其间当然少不了无聊之辈的注视，有识之士的疑惑，还有阿巴的一声尖叫－－－，我真是很佩服她，她就有本事挎着身边的d号男友，还怒视从身边经过的蹬车子的白卓和坐车子的我。我也很佩服白卓，他也有本事在听到那一声尖叫后，还能好整以暇地向她挥挥手打个招呼。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她的尖叫，我立刻从黄瓜香皂的味道中清醒了。我在干什么？怎么就任他载着穿行半个校园，让这半个校园看到我们在一起，再让剩下的半个校园听到我们在一起，然后整个校园为我这个“413美女”在中文系帅哥面前惨遭滑铁卢而窃笑成片。于是，我英勇地跳车了。
　　一屁股坐在铺满落叶的红砖路沿上，我越想越气。白卓在一旁慢悠悠地支了车子，然后走过来，蹲在我前面，很理性地看着我，满眼都是笑意。
　　“野丫头，干嘛跳车，你不想吃蹭饭了？”
　　“白卓，你最好现在就说清你的企图，否则，我给你好看。”
　　“企图？很简单，想让你做我的女友。”
　　我条件反射地拔腿就跑，他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我。在外人看来，我们就象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我欲走还休，他依依不舍。可是事实上，我们在暗中较劲，我把吃奶的劲都快用上了。
　　“你不要这么敏感好吗？我可不是条贼船。再说，做我的女朋友不用你负任何责任和义务。唉，你不要再和我较劲了好不好，你力大如牛，我快拉不动你了。”
　　不用负责任，这是什么话？我决定放弃逃跑，暂作兵力上的休整。
　　“我们来个友情派对好不好？”他嘴里又冒出了个友情派对，我觉得他今天特别象二巫婆(巫婆旁边的神棍)，在玩阴险的把戏。
　　“你那是什么表情，目光游移闪烁，好象我会害你。你知道吗，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排好我的戏，争取早日上演，我很不喜欢前天的那个样子，莺莺燕燕处处红红翠翠。算我求你了，帮我这个忙好吗？”
　　“怎么帮？”他一下就说到我的痛处，阿巴。
　　“只要别人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不反对就行了。”
　　想到多年的清誉就要付之东流，我不甘心啊，所以做最后的努力，垂死的挣扎，去抓救命稻草，点燃三寸灯心，“为什么是我啊，你应该会有更好的选择。我不行，我会穿帮的。你去求前天为你向阿巴挑战的女孩不是更好？”
　　“你想让我往火坑里跳吗？她们都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去不是自投罗网。小月，你是我唯一的人选，就不要再推辞了。只要你肯帮我平平安安渡过这几个月，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完了，我被套着了。抬头看看头上的天，秋天的天，又高又清远，一行征雁飘飘地荡过。突然回想起三天前的恐惧，那时我就预感到，如果白卓不喜欢阿巴，那么我死定了，可我还真不知是这种死法，太象古时的凌迟处死了，不同的是古人用的是□□，我耗尽的是自由。用力地一甩我荆卿的头，唉，不就是友情派对吗？而且短短的几个月，我才不怕，一咬牙就过去了。
　　“晴晴雨雨时时暮暮朝朝，白郎(狼)，我饿了。”
　　他闻言全身一抖。哼，可怕的在后面呢。

　　嘴里嚼着滑嫩的小牛肉，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开始接受现实，对面那个处在白雾中，又高又帅的男孩子是我挂名的男朋友，从此，他将是我肚子饿时敲诈的对象，心情坏时发泄的对象，感到孤单时急呼的对象，“白卓，你有手机吗，号码是多少？”
　　他告诉了我他的手机号码，丝毫没有警戒之心，然后把我的手机号码也存了进去，没想到我们这个友情派对还象模象样的。我怔仲地盯着机屏上他的姓名，他是我寥寥无几的朋友之一了，那么，也是我快乐时可与之分享的对象，伤心时可以倾听诉说的对象吗？
　　吃完饭，我架轻就熟地坐上了白卓的车子，还是晃悠悠慵懒的秋天，晃悠悠的拐弯抹角的旅程，还会有人在看。你们尽情看吧，今天开始，小月改名沉默。
　　你是白卓的女朋友吗？沉默。你们好了多久了？沉默。你们还会好多久？沉默。
　　“你和白卓到底在搞什么鬼？”阿巴盯着我，胜气凌人地问。
　　我是沉默。
　　“他根本就是你的男朋友？”阿巴继续问，我靠着被子玩一只布偶，想象那是白卓，把布偶的胳膊扭了八个圈。如果阿巴再这样问下去，我没准一个手机遥白卓过来，对他进行真人布偶秀。幸好，阿巴也沉默了，坐在椅子上，象一个无处泄气的水壶呼呼冒汽，时间撤了她的火，她慢慢平静了。
　　“你不早说，我也有原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何况，你能喜欢上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阿巴走了，放一个诧异的我在寝室里。布偶的手臂解脱束缚，反作用力使他自已打圈。我终于找到了一种对付阿巴的方法，沉默。趴在窗口，看到阿巴一个人在渐暗的夜色中匆匆走出女寝的楼门，也许，她是去找某一个男友散心，但看到此时孤独的她，我仍然很难受，毕竟，我骗了她。
　　心情不好，忽呼白卓，他竟然在睡觉。我在这边水深火热，承受着良心的极大不安，他竟然悠哉悠哉地睡觉？我气急败坏地对话筒大叫：“限你一个小时之内给我制造一个惊喜，否则我就告诉阿巴，你决定休学和她结婚，我们阿巴最一根筋了，她一准会奔到你们男寝高呼爱的宣言。”说完，我合上手机，象一个水壶呼呼冒汽。白卓，你最好不要现在出现，否则，你死定了。
　　五分钟后，白卓回了我一个电话，让我到中文系综合楼的顶楼去等他。
　　当我爬上顶楼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这是个星半寥寥的夜晚，黑天鹅绒般的夜空上仅仅织了几颗星，我靠在护栏上，让风吹透我的头发。俯视整个大学就在我的眼底，三年了，我身陷在这个地方，学一些稀奇古怪的，也许永远都用不到的东西；认识一些和我同样年龄，同样是年少无知，志大才疏的人；经历一些乱七八糟，下一秒就会变个模样的事。还有，遇到阿巴，遇到白卓，遇到不采我的美丽，向我吹胡子瞪眼的外文系主任……
　　夜晚的顶楼，最接近星空的地方，无数千古的感动都发生在类似的环境，几年前，台湾版的杉菜在这里偶遇花泽类……嗯，真是个令人感动的地方。一男一女，并肩立在这护栏前，即使是聋子，不会听；是瞎子，不会看；是哑巴，不会说，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浪漫。花泽类不就是又聋又瞎又哑，自闭得“对别人的事没兴趣”？杉菜一样一句话都不说，自动要求人生的第一次感冒。都是顶楼惹的祸。
　　我索性跨腿坐在了护栏上。处在这个位置，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爽，好象无限地接近天空和大地，难怪嗑药的瘾君子会选择这里追逐太阳。
　　“你想要跳楼吗？”背后传来白卓不紧不慢的声音。
　　我扭头看他，他那一身浅色的衣服嵌在星光下，说不出的雅素出尘。第一次在夜晚看这个帅哥，星光为他涂了层薄薄的光圈，让我有一种错觉，他不是尘世的人，而是星空中飘落的天使，暂时收藏了他的翅膀。让我有理由相信，平日里见到的他实在是个堪称丑陋的人。我也终于了解，为什么巩俐身边站了九个其丑无比的人，她就成了星爷眼中风华绝代的美人。
　　“是啊，你来救我吧。”跟这天使还是得讲凡尘的语言，好比女明星洗浴后一样得剃腿毛。
　　他笑了，放下手中的箱子，自顾自地打开，“你是我见过的最独立，坚强的女孩，如果说你会跳楼，那么还不如说希特勒没有野心更有可信度。”
　　是赞美我的话啊，我立刻虚心接受，并且自己把身体从护栏上救下来，“惊喜，惊喜，我要惊喜。”十五年前我也是用这语气对我爸说：“买糖，买糖，我要买糖。”
　　“等一下就好。”
　　我充满期待地望着他，于是我亲眼看见他为我驾起了一座天文望远镜。夜空，顶楼，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这应该是词典上浪漫的解词吧。
　　“你是从哪弄来这个的？”我对正在调焦的他问。
　　“向天文系的导师借的，快来看，我找到猎户座了。”
　　我凑过头从视镜里看，那是两块一大一小的星体组成的大星云，在暗蓝色的夜空中闪烁出奇幻的色彩。多么明亮清晰的群星，每一颗好象都在运动，变幻，象流动着的钻石。难怪天文系的那些人都是眼高过顶的，他们能看到的最美丽的东西果然在天空中。
　　“好看吗？那是猎手和他的弓，你看到那弓了吗？”
　　“有啊有啊。”
　　“……”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他突然不讲了。我不解地扭头望他，他正仰望着天空，一丝吃惊和炫惑出现在他的脸上，我顺着他的眼光也望向天空，于是，我看见了令我终身难忘的——
　　流星雨。
　　璀璨，圣洁的流星雨。
　　我望着天空，眼都舍不得眨。在这流星雨降临的时刻，我的心好象已飞上了夜空，追随着每颗流星划过的踪迹。
　　“快许愿。”身边的白卓说。
　　是啊，我得许个愿，可我许什么呢？我现在衣食无忧，自由潇洒，总不能许愿让外文系主任病休个一年半载吧。星星变成陨石后都会笑我小气，还是祝愿全家健康，世界和平吧。
　　几分钟后，夜空中的盛景消失了，我问白卓：“喂，你许了什么愿？”
　　他的脸因为夜空的失色黯淡了许多，望着我，他许久才说：“没有，我没来得及许愿。你呢？”
　　骗人吗，根本是不想告诉我，所以我没好气地回答他：“我希望你的那个戏快点上演，让我小月可以快回自由身。”
　　“这也是我想的，所以你看，我有用许愿，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我发现他不仅是二巫婆，还是个太极高手，总有本事把我飞去的口剑化于无形，“你是不是看了报纸或者短讯，知道今晚会有流星雨，才约我到这里。”
　　“我也不知道会有流星雨。我想，可能是我比较有天缘吧。老天也怕我会被阿巴抓进礼堂，就降下这个奇迹让你得到惊喜。”
　　事后，我找遍了网上的新闻栏，果然没有发现以这场流星雨的预告，事后诸葛亮(解说的，评论的)倒是不少，就象世间大多数的论文都是“我觉得怎样怎样”而不是“我发现了什么什么”。
　　那么，那天晚上我们真的是看到了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