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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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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境泽陪上官返在京都待了十几日,看过了太子哥哥,确认了上官返在京都处境无虞就返程。
月余之后,八月未央,君未没有递信给上官返,而是自己带了君篱,且行且玩向京都而去。
路上不时有消息传来,圣上已下了让位诏书,皇太子龙境澜名正言顺继位,这位昔日的太子态度依然温和,行事作风却强硬,在短短时间内将六部异己悉数铲除。尤其是他做太子时最为掣肘的户部,竟然最先稳定下来,接着才是原本就在他掌控之下的兵部……政权实现了安稳过度,天下百姓都乐呵呵的,享受着这盛世安稳。
九月授衣,露华初凝,人间一片丰收盛景,路旁枫叶初红,阳光下美不胜收。
十月天渐冷,日落时下了一场雨,更衬得这夜愈发寒静。
客栈安静,人声歇寂。君篱与君未房间毗邻,君篱睡得不深,忽而闻得窗棂微响,抱剑出门察看,见到来人一时哭笑不得。
来人冲他竖起食指,放在唇间比量,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轻轻进门。黑暗里床上的人却也已经坐起身来,火折微闪,蜡烛被点亮,映出床上人微倦却依然清亮的眉目。
上官返见此一笑,大步走向她:“你醒了也好,本不想吵你。”
君未披了衣服,慢吞吞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此地里京都不远,没几日就要到了。
上官返正走,听闻君未这样待他的出现,被气笑:“八月我就接到成渊的书信,说你们已启程,月底不见你,我想桂月你寻花去了也情有可原。九月暮秋,等了你整一个月,寒菊都谢了,人影还不见一个。转眼这都入冬了,你说我来干什么?”
他这话说得难得带了点火气,一面说一面在床前站定,俯身借着烛光去细看她眉眼。见她虽有困倦,气色却是不错,放下心来的同时又升起薄怒。
君篱见自家阿姐也醒了,就跟着上官返进了屋,他少见上官返发火,此时有点意外,叫了一声:“上官哥哥。”
上官返没应。
在他印象里,君未初醒时总会有一点呆,但他刚才甫一进屋,见这人眉眼锋利,又在看见他的瞬间消融。好容易因此而放软的脾气,在听到她的问话时回升,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君未呢,以为是夜里出了什么事,见是上官返来,不自觉又懈怠下去。是以此时上官返的诘问,她听是听到了,却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君未歪了歪头,看着上官返的目光里带了点疑问。
就在这样一个细微的表情里,上官返的怒火再一次溃不成军。
他抬手摸了摸君未的脸颊,颇有点不是滋味,温声道:“睡吧,明天再说。”
原来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心情。情绪的起伏半点不由自己。
上官返说完,转身对君篱道:“我去你屋里。”
看着上官返跟君篱离开,君未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又睡下了。
次晨,睡醒的君未想起昨夜,犹觉是梦,等完全清醒过来,颇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决定先发制人。
饭桌上,君未捧着粥碗言笑晏晏,向上官返道:“停云,你是来接我吗?”
上官返见着她眼中狡黠,哪还有脾气:“是,怕你不认路,带着小君篱一路北上奔蒙古去了。”
君篱听着,总算弄明白上官返为什么生气,边喝清粥边笑着打圆场:“上官哥哥,我们已打算今日就快马加鞭往京都去了的。”
上官返昨夜就觉得几月不见君篱又高出小半个头,性格也稳妥了一些,这要是以前,他恐怕一门心思只在吃上,完全不会留心旁的事情。
“几月不见,小君篱倒是比你阿姐长进多了。”他打趣。
君篱洋洋得意:“我以后是要护着阿姐的,当然要比阿姐长地快。”
又道,“你可别欺负我阿姐,我盯着呢。”
护着君未吗?
上官返心道,进京后人多眼杂,是需要时时看顾,仔细那些高门贵子,将君未看进眼里,巴巴在后面跟着。自己又不能限着君未不让她出门。
这么一想,突然就一点都不气君未晚进京了。
上官返在京的身份隐蔽,不方便住进宫里,在京城近宫门的大街上买了一处宅子,至于为何只是暂住却要买下来而不是赁,君未心想,大约是他上官公子财大气粗罢。
这处宅子三进,不算太大,却很是贵气,处处透着巧思,难怪他上官公子能看进眼里。跟这处宅子一比,江南龙府除了占地广些,其他处处竟都显得略逊。
君未不免叹息,心想有钱是真的好啊。又发散地想这堂堂贵公子,竟然有这么一副玲珑心肝精明头脑,真真是金玉其中也其外,让人羡慕嫉自叹弗如。
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看诊攒下来的银两,君未只想再叹一口气。
上官返不知君未在想什么,只吩咐府里人将她与君篱的物件归置好,独独留了那坛青梅酒出来。
初冬的天已隐隐薄暮,天边压着一层云,是隐隐有雪的样子。
上官返自那份来得快走的也快,关于君未不急着上京的怒气消弭后,便一直处于些微的兴奋里,他面上不显,看君未的目光却隐有热意。
君未两人一路车马,上官返怕他们水土不服,只叫厨房做了些清淡的饭菜,些微用了些。晚饭后备了刚做出来的糕点放在案上,花色各异,尽皆精巧,带着特有的香气,摸去皆是温热或微烫的。
君未晚饭吃的不多,摸了个糕点吃,竟是新鲜桂花的香味,不由吃惊:“都入冬了,怎么还会有鲜桂花?”
上官返道:“让厨房采好,密封起来放在冰窖里速冻保存的。”他倒了一小盏青梅酒给她,见君篱在旁边啃着糕点巴巴看,建议道:“左右度数也不高,给小君篱尝一口吧,这可是他阿姐亲手酿的。”
君未端着酒盏扭头看君篱,君篱眼巴巴,也看她。
君篱坐的位置背着窗边,说话间天际隐有零星的薄雪飘落,在夜色里闪着细碎的银白。君未亲手倒了一小盏青梅酒给君篱,笑的温柔。
她朝君篱举杯邀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酒香与糕点的热香交叠,君未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这些年来,自父母去世,天下无处是家。今日这方小案,因着这无微不至的照料,君未恍然重温。
她看君篱乐颠颠小心翼翼喝了一口青梅酒,一开始微皱着眉怕梅酸怕酒呛,品到滋味后又倏而展开了眉头,拿眼睛亮晶晶看她。
不知为何,明明是开心的,却有一颗泪,直直冲出眼眶落了下来。
上官返本在看着眼前二人,慢慢品手里的青梅酒,那样清透的味道,带着微酸,携着浓郁青梅香气,给人的感觉像极身边人。
不尽是甜美,却比尽是甜美多了太多滋味。
太多不可言说的情味,重重叠叠,却盖不住那份原始的清透,冲击着味蕾也联觉其他感官。他一时觉得这世界静极了,眼前就已是全世间。
却在下一刻见了眼前人落了泪。全世间就都落了泪。
“君未。”他冲口而出的,竟是最初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