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尽为词曲敛封华

25、第 25 章

　　君未对柳歆烟意外地感兴趣，晚饭后上官返索性讲给她听。不知为何，君篱与龙境泽都要求旁听。
　　“歆烟这个志向很小就有了，听说她小时候抓周，摆在近前的胭脂首饰书画雅琴都不要，直奔了原本只是随意添数的几本书，抓起来的就是那本?水经注?。
　　柳伯父向来极宠爱歆烟，但一直不同意她一个姑娘家做这些事情，以为太过危险。歆烟与我说过，打算同她父亲慢慢磨，谁知道出了婚事这件事把她惹急了，最后闹出这么个事情来。
　　当时柳伯父对自己给歆烟选的婚事十分自负，听闻她与我私定终身，怕事情走漏风声对亲事不利，就急着来找我，却给了歆烟布置假死和给我传信的机会。我乍一听闻柳伯父说私定终身的事，就知道她在筹划，怕贸然说明坏了她的计划，犹豫之下，没向柳伯父说明。
　　我写信给歆烟问询，却一直没等到她消息，正打算去见她一面，她的回信来了。
　　歆烟性子跳脱，又很独立，我收到她消息时，她的计划已经到假死成功，央我想办法把她运出去这最后一步。按她的说法，私定终身这件事一传出去，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对我的婚事有影响，正好她借假死脱身，我也没了这件事的负累，两全其美。
　　我没法拒绝歆烟请求，又觉得实在对不起柳伯父，事后去他府上请罪。柳伯父告诉我，其实歆烟一走他就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了，后悔自己逼她太急。我与他谈到最后，柳伯父长叹一声，已经有了退让之意，没过几日就听说他去了顾府，大约是去商议退亲的事。
　　不知道两家家长谈了什么，他家公子又是什么意见，只是那位公子没多久便也出门游历了，不知道和歆烟有没有关系。
　　再说我，那崔当家不见得真的喜欢我，只是性子跋扈，想得到的轻易得到也就算了，没得到的却咬死不放，无奈之下我征得柳伯父同意，借歆烟之名拒绝了她，崔当家病急乱求医，这才将吟缺姐弟牵扯了进来。
　　不过现在看来，我反倒要感谢崔当家，她算得是我与吟缺的红娘。”
　　上官返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双清目望向君未，端的是眉目含情。
　　龙境泽看起来很受不了好友这样从清冷到多情的转变，却不知为何生生忍了下来，等君篱听得心满意足，认为柳歆烟这个威胁已彻底解除，故事也听过瘾了，便大方地表示不在意上官返这个“未婚妻”之事了，溜达着回了自己房间。
　　龙境泽一把拽过上官返，和君未打了声招呼，说有私人恩怨要和解决，就把上官返扯走了。
　　龙境泽对自己比君篱还要晚知道两人转变关系这件事十分气愤，认为这是上官返不把自己当兄弟的表现，他什么也不说就拉着上官返拼酒，喝到后来不但没解气反而更义愤填膺，只拿一双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上官返，那意思是我就看看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上官返看的好笑，主动碰了碰他手里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酒：“成渊，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直接说啊，这还需要想？”龙境泽愤愤跟着喝了一口，不满道。
　　上官返和他此时正坐在龙府的房顶，四月的人间正温柔，头上有皓月当空，漫天的星子闪烁，照着天幕下的两人。
　　上官返沉吟了一刻，开口道：“我知你极重情义，将我看的很重。也知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很欣赏君未，若不是我爱慕她在先，以你的性格，既然有好感想必也不会遮掩，是以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和你开口。成渊，你对我亦很重要。”
　　龙境泽听他直白道出，语塞了一瞬，讷讷道：“是，我很欣赏她和小君篱的，但是……”
　　他抬头，撇下杂念，冲上官返潇洒举起酒坛：“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对君未就只有欣赏。再说，我还有小君篱啊！”
　　酒坛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在月色下交心，两心皆是磊落，龙境泽渐已有了点酒意，话痨本质渐显，他冲上官返道：
　　“其实，能认识你我真的觉得很幸运，我说幸运，不只是少年时你救了我，更是与你相交日久，我发现你身边总是有很多有趣的人，他们身上性格鲜明，但无不洒脱，他们与人为善，知世故而不世故，和我以前认识的那些或心机深沉或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你们生动而鲜活，各自散发自己的光芒，让我不自觉地就想靠近。”
　　他们原本坐的就近，说完这席话，龙境泽支着长腿，斜身靠在了上官返肩上，落拓的本色尽显。这一刻，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子，只是一个饮了酒的性情中人，身旁就是好友，头顶就是星空。
　　龙境泽豪气道：“你瞒我这么久，少不得向我赔罪，今天陪我不醉不归！”
　　上官返任他倚靠，闻言应道：“好，我们不醉不归。”
　　这晚的最后龙境泽喝的大醉，拒绝府上人扶他下房的建议，硬要上官返送他回房。上官返也喝了不少，只是他属于喝酒不上脸的那种，自制力又强，是以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也快到临界点。
　　于是在外人看来，他越喝越冷清，让人等闲不敢靠近，就像是天边月，它遥遥照着你，你却无法靠近。
　　上官返安置好龙境泽，自己也有些头晕，索性又在夜里站了一会吹风，这时候已经是丑时，夜深春深，府上一片寂静，只远处传来低低的虫鸣。
　　他忽然想起久远的往事。
　　那时他不过四五岁，坐在上官知意膝头学诗。

　　“可惜莺啼花落处，一壶浊酒送残春。
　　可怜月好凉风夜，一部清商伴老身。
　　饱食安眠消日月，闲谈冷笑接交亲。
　　谁知将相王侯外，别有优游快活人。”

　　上官知意雅好音律，将喜爱的诗谱了曲教给上官返唱，孩童嗓音清脆稚嫩，上官知意声音温婉，曲子却意外带着江湖气，是上官知意从未见过却心神向往的世界。
　　合着月色，上官返席地而坐，以指节敲着膝头，低哑地开口，又一次唱起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