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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六十二、犹不可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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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假扮魔教的不止那“七星使者”,但这七人武功高强,东方不败叫人提了他们进来,倒比别的都更有分量。
钟镇一见这七人就不说话了,他没放下剑,只低声道:“你想怎样?”
东方不败立即一弯嘴角,道:“没什么,我日月教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只是不知道嵩山派可还有什么用的着帮手的地方?”
这话就是要绑死嵩山派到日月教手上了,钟镇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道:“却不知东方教主可也有什么用的着我嵩山派的地方?”
东方不败本来是在挑灯芯的,这下便移开手里的钢针,慢悠悠答道:“本座从不强人所难,也不要求你们去多做事情,只暂且与你的掌门师兄做一回同路人罢了。”
钟镇道:“掌门师兄所谋求的,无非是五岳一统,匡扶正义,想不到东方教主也有此等志向。”
此言一出,一直旁听不语的长阳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钟镇恼羞成怒,视线如同刀锋一般急刺而出,却忽然被东方不败的袖子给挡了下去。
后者袖展宽大,上面金线暗绣,密密麻麻几乎叫人花眼。他把长阳拉到怀里兜头笼住,不说左冷禅的“宏图远志”,只道:“辟邪剑谱,你的左师兄可有什么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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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邪剑谱”。
这四个字简直像一声密令,只一声便叫那钟镇脸上血色尽褪,他猛然间垂首下去,冷静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嵩山派自有剑法心法,不好奇什么辟邪剑谱,更没有兴趣。”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也不与他辩,一边轻轻地抚弄长阳的头发,一边朝着手下眼神示意。
于是立即有一人抽刀上前,不等钟镇开口,便将兵器插进了“七星使者”之一的胸膛。
紧接着,但凡钟镇要开口谈判,东方不败就立即再杀一人,如此这般三回之后,钟镇便再也忍受不住,大吼一声举剑扑了上来。
长阳在东方不败怀里听见这人叫喊,便下意识地要去握刀,但东方不败沉手按住了她肩膀,一直到钟镇扑到面前,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是从东方不败的喉间发声,但却好像泄的是钟镇的气,后者本来暴起伤人,用的是十成十的气力,这一下却猛然栽倒在地,怒道:“你是在哪里下的药?”
东方不败这才放开长阳,端起桌上灯台拨弄了两下,道:“你怎么不说嵩山派是几时给恒山准备好了圈套?钟大侠也该知道,此番之后恒山不会再信你,若是那几个尼姑去游说其他三岳,只怕你们嵩山反成了孤家寡人,众矢之的。”
那样的话,嵩山派可以依靠的还真的只剩下日月教,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与虎谋皮。
至于恒山会不会去游说——这只是个借口罢了,如果需要的话,东方不败有一万种方式达成他的目的。
比如说现在被他搂在怀里,半个时辰前却带着恒山众人奔走奋战的长阳。
钟镇不认得长阳,但依旧很快地明白了此间道理,他在东方不败面前一无筹码,二无武力,除了低头屈服,着实别无他法。
他挣扎了两下从地上坐起,低低地道:“东方教主盛情难却,我明日便启程回嵩山,与掌门商议此事。”
这人十足狡猾,眼瞅着到了这等地步,还能搬出掌门做借口,说是要“商议”。不过这点小滑头不过是垂死挣扎,东方不败闻言便抚掌而起,道:“阁下诚心邀请,那么便劳烦引路了。”
既然要商议,那就由东方教主带上一群人到嵩山去商议好了。
钟镇被他噎得半天没递上话来,最后只得一低头,道:“钟某但凭东方教主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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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东方不败叫手下带上嵩山的二十余人俘虏出了廿八铺,钟镇则留在马前带路,准备向北再入仙霞岭。
长阳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之前一直绷着弦并不觉得困倦,这下被东方不败抱在马上,就忍不住地瞌睡,像个不倒翁似的东南西北地晃。
东方不败看着她这样,干脆叫众人在山脚下暂且休息,留长阳在远远的树下裹着衣服睡觉,他则去与钟镇“谈判”。
她这一觉睡的死沉,东方不败不许别人过去打扰她,就只有踏星一匹马站在旁边给她挡风,一时间只有后者咀嚼野草的声音,细碎碎地笼罩在她的耳际。
长阳平时梦少,这次却在这样疲惫的时候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与东方不败到了嵩山胜观峰上,他们的掌门左冷禅亲自来迎,但却不向东方不败行礼,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说自己要做“长阳公主”的父亲。
长阳大怒,转身时却发觉自己身在黑木崖的“成德殿”上,左冷禅身披龙袍高踞于宝座之上,但待她仔细再看,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具无头尸体,而东方不败拎着左冷禅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正站在她身后。
而他穿的是和宝座上那具尸体一样的衣服。
长阳不知怎么忽然心急起来,她说“若是你要那皇位,那我就带你去长安。”但他却全然不理会,只一路踩着血迹走到了大殿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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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在梦里急得喊出了声,双脚却沉得仿佛灌了铅,每一步都仿佛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东方不败背对着她,没有转身,但也没有再往玉阶上再踏一步,仿佛就是在等她追上来。可是当长阳千辛万苦地走到了他身后,他却猛然回头,不由分说便起剑刺向她面门。
这只是一个梦,长阳却通体彻寒,她叫了一声“东方”,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而最后把她从噩梦里叫醒的,居然是踏星。
长阳的第一匹马是雪龙,它有着精巧的浅色马蹄,腿骨也纤细轻巧,更从来不会踢人。
踏星却仿佛是雪龙的反面,它四肢修长劲健,走起路来不管不顾,踢到谁也不会低一低头,但此刻,当它把两只乌黑的前蹄跺进她的睡梦中,然后踏碎这些梦魇的时候,她却觉得从没有这样感激过这匹马的古怪脾气。
但做梦的是她,不是踏星,后者决计不会无缘无故地如此大闹。长阳心道不好,几乎是在清醒过来的瞬间就扶着踏星的马蹄就地一滚,拔出了肩后的刀来。
但是等她再抬头时,才发觉那敌人不是梦里的“东方不败”,而是嵩山派的钟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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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一个至少有五十年功力的高手,她能有多少胜算?
长阳一开始以为对方是要逃跑,于是也不拦他的路,一刀断开踏星缰绳叫他跑开,自己则接着刚才那一滚的势头,直接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结果钟镇不去抢马,更不下山,而是脚步一转,又往她藏身的草丛里扑。
长阳身上没松劲,听得头上风声便立即半蹲起身,回手就是一刀——这一手纵起斜出,刀刃在上护面门,刀柄竖起护身前,任谁也不能一击便夺了她的性命。
但钟镇见状居然不闪不避,他弃了长剑,变手为掌,不由分说便向她刀柄上拍出。
这一掌大有来头,钟镇身为左冷禅所倚重的左膀右臂,也习得了后者的“寒冰神掌”,虽然真气上不如左冷禅纯正深厚,其阴寒毒辣仍然不容小觑。
可是长阳不了解嵩山派的上乘武功,这一掌过来,她只觉得迎面一股冷风,随即不等她分辨,感官里就只剩下满嘴满腔的血腥气息。
——钟镇的手掌被刀柄卸了力气,但余劲却直灌进了她的胸腔之中。
而在那四体百骸都撕扯战栗的一瞬里,她只在猩红的视野里看到了一个人。
【东方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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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凭空而出,甚至不必长阳看清他指尖的寒光,更不必钟镇听见他所带起的风声。
东方不败的出手从来都快得不可思议,他杀钟镇那样轻松,但长阳却从满是溢血的瞳孔间看到了他肘腕的轻颤。
她想说那是因为愤怒,但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怎么会藏不住一点怒气?
但……若不是愤怒,那又该是什么呢?
她出神地望着东方不败,甚至觉得,是不是那真气中的寒意也封冻了自己的心神,以至于自己竟然渐渐地不再感到疼痛,甚至也不再感到窒息。
她困了。
但下一刻,对方温热的唇珠就贴上了她的额头。
“别睡,长阳。”
其实长阳并不想祈求他的怜悯或者呵护,她可以用受伤的膝盖与脚踝摸爬滚打地坚持一天一夜,而这种内伤的痛苦尽管陌生,但也总不致于更难忍。
但是东方不败就在她的面前,他的呼吸就在她头顶,声音就在她耳边,长阳觉得自己应该向他表达些什么,只是出口的却没有一个音能成字。
“……那就说说话吧,别睡。”
他绷紧了声带,低沉而急促地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飞快地抹掉她脸上的泪水与血迹。
7
那天东方不败杀了剩下的所有嵩山派门人。
他没有动手,而是叫其他人摘了他们的头套和塞口,然后由最年轻的教徒们将他们一个个处死。
这些年轻教众基本是东方不败继任之后入教的,论心狠手辣不输老人,山脚下立即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被疼痛堵塞了五感的长阳听不到这些,但这不妨碍她猜测他可能的行为。
钟镇不能在东方不败手下逃走,那么就只可能是后者有意放行——至于为什么放,大约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可惜他没想到,本该溜之大吉的钟镇,居然还有胆量去招惹长阳。
其实马后炮一下也不难,钟镇没发现自己是被东方不败故意放走的,他心知轻功比不过东方不败,就打算重伤长阳,逼东方不败先救这个女孩,以此为他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
嵩山派当然没听说过什么东方不败的义子,但是他对长阳的特殊态度一眼便可知,这个计划除了冒险了一些,倒也不能说不可行。
只是钟镇,或者说所有人,都不知道东方不败能有多快的速度。
而东方不败也没能算计到这一点深不可测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