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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失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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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四月,那些不用赶春闱更不用等放榜的闲散文人们说起这个时令,那就是百花败去暑气渐长,摇头晃脑伤春悲秋。不过这太阳攀得一天比一天高,对于同样不用读书的贩夫走卒倒也有些好处。
      比如说,生意多了。
      乐平城外十里不到的官道上,就有着这么一家小小的茶馆。天暖了,车马多了,人也是熙熙攘攘,店小二则奔前奔后,忙不迭地招呼。
      “天热了,这茶铺生意就越发好做了吧。”
      座间不知是谁这么跟店小二打趣了一句,后者却愁眉苦脸地掖了下腰间的抹布,答道:“不瞒客官,人多,是非也多,虽然茶钱多卖了几文,可这店里满屋子的桌椅,半个月已经换了不知几轮了。”
      众人哈哈大笑。
      店小二言语夸张,不过倒也不算凭空捏造。这小茶铺开在官道上,距乐平不远,更西点还有江湖大派恒山,来来往往的有不少江湖客。
      这些江湖客五花八门什么样人都有,平日里就好战好杀的,这茶铺这样狭小,来回走两步就得踩到人,不打起来才怪。
      说笑间外面又一阵马蹄声,声音极快极密,但脆生生清晰可辨,店里有些懂行的立即就听出这是匹不得了的良驹。
      不过店小二比他们更伶俐,刚望见人影就迎出门去了。
      众人听得他殷勤了招呼了两句,那人却不言语,几声轻响,大概是栓好了马,随即便走了进来。
      这下大家可知道店小二为什么这样殷勤了。
      ——来者是个少年,大约只十五六岁,薄肩窄腰,面容俊美,穿一件银丝云纹的缥色绸衫,只一眼便看得出非富即贵。
      那小二在后面张罗招呼,他一概不理,自己走在前面,四下扫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当这满屋子的人都不见似的。
      见到他这幅模样,立即就有人低声嘲笑,说这小子眼高于顶,却是个男生女相的兔儿爷。
      这下那少年可算是听到了,他脚步一顿,往这边偏了偏头,哼了一声,随即在板凳上坐下,把那雪银似的潞绸袖子往黑油油的桌上一搭,好像混不在意这桌椅脏污与否,只抬头向小二道:
      “随便什么茶来一大壶,茶碗拿两只。”
      让人惊奇的是,他看起来俊俏骄矜,这声音却捏的细致高亢,——听起来,这鲜衣怒马的小公子反倒是个姑娘。
      这下先前出言嘲讽她的那几人可算是找到了机会,凑上前来,满嘴都是些不着调的话,也不知是为了占便宜还是想要接机抢劫。
      只是这几人眼珠子都挂在人家脸上,没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正掩面往桌面下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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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会儿就算看到也晚了,店小二刚端了茶过来,那少女就探手从他盘子上捏了一只茶碗,回头手腕一翻,就连碗带茶地扣在了那小子脸上。
      对方被烫的怪叫一声,说起来奇怪,那小姑娘动作不见如何迅捷,但这一拍可是力气十足,登时就断了那流氓的鼻梁。
      另外两人两人吓了一跳,一个转身就跑,另一个倒还有些义气,骂骂咧咧地掏出兵器来要打人,但也都被她三下五除二按倒在了地上。
      茶馆里地方小,人却不少,但这下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那个店小二见多识广反应快,大着胆子过来给她摆上了新的茶壶茶碗。
      那少女倒也不迁怒他,坐下来排出一叠铜钱,权当赔刚才那两碗粗茶,然后便转过身去伸脚一踹后面的板凳,笑道:“怎么,刚才不帮忙,现在也不敢出来认我吗”
      那凳子下面正是刚才掩面躲藏的那个年轻人,这下被点名,他就只好讪笑着爬起身来,凑到少女身边,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怕师妹您发怒嘛,那几个泼皮无赖,您一只手指就能解决了,何必我出来丢人。”
      那少女斜了他一眼,把手里茶碗往他面前一放,道:“那是你听我要两个碗,知道我要拿它打人,才连忙躲起来的。呸,这是生怕打碎的瓷片划破你这张俊脸!”
      年轻人还欲再辩,少女却又抢过话头,道:“我在洛阳和你说一起走一起走,结果你还真就【万里独行】,说跑就跑。这茶馆一没酒二没女人,你藏在这里干什么?”
      那年轻人被抢白了一通,仍旧哄着她道:“这就是我和师妹兄妹缘分了,虽说兵分两路,但到底殊途同归……”
      他长了一副飞挑的眉眼,正是一副肆意不羁的浪子模样,但现在却做小伏低,在这个师妹面前讨好逗趣,倒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这时候地上那三人渐渐地挣扎起来,年轻人把那个断了鼻梁的一脚踏住,抬头向少女道:“就算我给师妹赔礼,这几个流氓再就不必小姑奶奶您脏手了,您尽管安逸喝茶,我这就把他们打发出去。”
      他这么一起身,大家才看得清年轻人身侧挂了一把刀,刀柄磨损,显然是江湖常客,此刻提起三个大男人自然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不等他迈步出门,那少女就追上前来扯住他后领,板着脸道:“许家兄弟就在外面,你要一个打几个”
      年轻人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师妹是怕我吃亏才来救我的。”
      少女瞪了他一眼,气道:“我是怕你又拈花惹草,欺负人家!呸,不过也没赶上。”
      然后她就再不理对方,赤手空拳就走,年轻人只得随手把那三个流氓丢开,提刀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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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午十分,太阳最是晒人,官道上也少见车马,但那个年轻人一跳出去,外面立即呼喊声四起,茶馆里众人中有好事的便连忙跟出去看热闹。
      本来先出去的是那个少女,寻仇的四五个汉子的大概不认得她,只先朝她身后的年轻人攻上。
      年轻人之前跟少女赔罪的时候虽然嬉笑赖皮,这会“喝”地一嗓子亮出兵器来,倒是锐不可当。他刀法飞快,脚步敏捷,四五个人都不能近身,一打多斗了几十个来回,眼看着反而占了上风。
      茶馆中人不管他们什么仇怨,有人打得漂亮就叫好,这小子听了显然心生得意,手上招式也放的宽松,刀背一晃,胸口间便露出个空当。
      有了这一点间隙,那几人中为首的兄弟立即欺身而上,剑尖贴着他刀刃一走,寻着他上路破绽就刺了上来。
      其实年轻人这一下只需转手回防,倒也不难,但他却嘻嘻一笑,望着那剑尖不管,手里刀刃反倒先往两边的汉子手上招呼。
      众人挤在茶馆门口,只见那剑尖眼瞅着刺进了年轻人的胸口,但使剑的汉子肩后忽然露出一点乌沉沉的寒光,如同流星曳尾,后发先至,嗡的一声从他肩头抢出,生生把那剑给震脱了手。
      这许家汉子丢了剑立即怪叫一声,似乎是给抓到了穴道,他身子一软,露出身后出招的人,正是刚刚先抢出门去的那个少女。
      那少女身量细窄,却提了一把极沉重的旧制□□,这刀刃直而厚,连刀带柄几乎有人高。
      实际上一般的军中□□要比这来得更长,这柄刀显然是为这少女改短了,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能用惯这般沉重的武器,也足以令人惊诧。
      她只身杀入四人之中,一出手就生擒了一人,剩下的三个惊怒交加,对她两边夹攻,三柄剑一齐刺将过来。
      她师兄立即大喝一声上来要护着她,但这少女根本不加理会,手里仍旧提着俘虏,左手窄刀竖提起来,就像使剑一样左右一拨一压,靠蛮力解了这第一波攻势。
      等那三人把各自的武器挣脱出来,她师兄却已经一刀切入战局,叫道:“我田某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仇寻我便是,几个人合伙欺负小姑娘却是什么道理?”
      这一下那三人怒不可遏,其中一个矮个子的跳上前来抢了一剑,骂道:“你这淫贼也敢说不能欺负女人?让人笑掉大牙!”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怕不是这个英俊放荡的年轻人招惹了什么良家妇女,人家家里来寻仇了。
      不过那少女已经擒住了一人,剩下三人被她师兄缠住,她便把刀往地上一插,拿出刀鞘来对着那俘虏的两颊一顿狠抽,把那倒霉家伙疼得醒了,才问道:“你们可是为了叶二娘的事来的?”
      那人道:“哪里有什么叶二娘——”
      她不理,只道:“我问你是不是。”
      那人穴道为她所制,虽然怒不可遏,也只能咬牙答了句“是。”
      于是那少女嗤笑一声,道:“许家老大三个月前娶了媳妇,姓叶,闺名就唤作二娘,如今许老大病死,这媳妇要回家去,自然也不姓许了,与谁相好更不干你许家的事。”
      那许家汉子闻言急道:“哪里的话,她已经是我许家的人,要不是田姓小子撺掇这娘们——”
      可是拎着他的那小姑娘以及懒得再和他辩,只提着他颈间穴位一用力,这人就又软塌塌地倒了回去。
      据说江湖人都有些点穴错骨的本事,不过这一手还是吓了大伙一跳,要不是那小姑娘神情自若,都要让人以为她这是把人直接打死了。
      这会儿另外一边几乎胜负已定,使快刀的年轻人已经斗倒了两个,许家兄弟只剩一个还在苦苦支撑。少女却忽然扔下了手里的人,转身上前,几刀拨开自己师兄。
      “这等浑人,你与他们打得出什么是非黑白?见好就收,能脱身就行了。”
      少女语气镇定,但她师兄却好像犹自有些不平,但不待他再说,她就转身斩断系马的绳子,牵了自己高大劲健的雪色大宛马过来。
      那马起步如飞,她翻上马背,左手横刀在前握住缰绳,右手则往下一抄,竟是要硬捉她师兄上马。
      此前她单手使刀已经让人意外,这一下更是惊人,她那师兄虽然不胖,怎么也得百十来斤,这少女却举重若轻,一捞一提就将他逮上了马。
      良驹善走,虽然许家几个兄弟犹自叫骂不休,但转眼间,茶铺前就只剩马蹄的余声还在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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