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只老龙的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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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神覆灭已尽三万年了，我依旧生活在旧神的宫殿里。
龙的生命如此漫长，以至于人类所追求的永生在我眼中是如此的可笑。永生是旧神封印在龙族血脉里的诅咒。
我常常思考生命究竟是什么，毕竟对于独自生活在宫殿废墟的龙来说，也没有什么别的消遣。不只是我，对于其他所有寿命超过一万年的龙来说，生命是我们的终极问题。对人类而说，生命是灵魂的消耗。他们的灵魂富集了巨大的能量，所以他们的生命因灵魂狂热的燃烧而变得短暂。他们热爱，仇恨，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争论，又为了其他什么微不足道的理由而和好。他们的生命是如此生机勃勃，即使只是短暂的相处，也能让我感到头晕目眩。
龙族不同。我们的灵魂已经被献出，用来换取这无尽的生命。对我来说，生的反义词不是死亡，而是被忘记。当活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有些龙的理智被消耗殆尽。他们通过毁灭来感受那烟花爆裂般的快感，来说服自己活下去。更多的龙，像我一样，躲在记忆里最安全的地方，企图通过被世界遗忘来逃离这个躯壳。如果能化作灰烬，飘散在这座我深爱的断壁残垣里，这将是我最圆满的归宿。
我出生在旧神覆灭前2300年。我曾经的主人，最后一任神明，曾经赐予我名字。可惜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了。主人曾经告诉我，是榆木的意思，因为龙族的发祥地是一片榆木林。
神曾经是世界上唯一拥有魔法的生物。但他们愿意将自己的魔力分给其他族群，换来他们的臣服。人类没有接受神的祝福，倒也和其他魔法生物友好相处。世界和平而宁静。世界自混沌初开后就一直这么运行。
后来人们说旧神的覆灭是个不解之谜。似乎一夜之间，神消失了，就像他创造世界时突然出现一样。似乎是一夕之间宫墙倒塌，城池覆灭，人类占领了新大陆，而我们被留在原地，自生自灭。时间久了，新大陆和旧大陆互相遗忘，没能遗忘的部分变成了传说和神话，只有我们龙才记得以前的世界。
神确实是一夜之间消失了。我依稀记得他嘱咐我守护好宫殿前池塘里的莲花，就走入了仲夏夜那暧昧不明的夜晚。至于神为什么离开，他又去了哪里，我却一无所知。神似乎留下了什么法器，但那也早化作吉光片羽，隐没在时间的长河里。人类的迁徙却花费了几百年。我还记得荷花池的水被鲜血染红，又回归清澈，宫殿的立柱颓唐却再没人筑起。
我也曾离开这里很久，游荡在新旧两片大陆，希望找到我的主人。我见过两地的文明历尽几次轮回。有几次地面上只剩下焦土，但是文明还是找到某种方法被人或者巫师复活。近万年的寻找让我心灰意冷，最后我又回到了这里。只是荷花池的池水早已枯干了。
龙是可以永生的，除非交出心口前那片最坚硬的鳞甲，再由心爱之人用利刃贯穿心脏。但是我们连灵魂都没有，又何谈爱情。人类常常体会不到灵魂的重要性，甚至甘愿令自己的灵魂蒙尘。没有灵魂的三万余年的生命，对我而言是难以忍受的牢笼。我被困在躯壳里，仅凭残存的理智行动。我吃喝享受，没有生命之忧，却不快乐。准确来说，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我见过人类的种种情绪，但我不理解他们。生命没有了爱恨，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空虚堆积，这又算什么生命呢。
我只愿再见我的主人一面，请他将我从这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他的面貌已经模糊，但是我还记得他的眼睛。它们像世界上最美的猫眼石一样，一只碧绿一只浅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愿我能看着那双眼睛问问他，活着到底算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一只老龙的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