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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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野隆注视着缓缓进站的地铁，头顶的日光灯朝下投来惨白的光。人群躁动不安起来，当那声熟悉的“叮”响起，人群就像一锅烧开的沸水，互相推挤着朝着那两扇打开的门涌去。
远野被前后左右的人胁迫着，随波逐流挤进了地铁里。电车逐渐提速，宛如一条肥硕的巨蛇，拖着偌大的躯体，爬行在高楼大厦之间。
半个小时后，远野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早上好，组长。”
年轻的女孩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散发着咖啡香气的脑袋，微笑着冲他问好。
“早上好。”
远野在自己的工位前坐了下来，拿出手机，连上充电器。屏幕上显示着他有一通未接电话，是妻子打来的。
他回拨了过去，忙音只是响了一两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隆。”
“怎么了？”
家里只有一辆车，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被妻子开走了。不是因为别的，是为了给孩子去幼儿园报名。这是妻子提出来的，远野一开始并未同意，却在妻子的坚持下，不再发表任何反对意见。妻子选择的这家幼儿园位于东京的市区，因为一旦进入这家幼儿园就可以免试升入相应的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因此不仅是东京，还有附近县前来报名的人竟然达到了录取名额的上百倍。
为了让儿子能够入学，妻子对今天的报名分外重视。本来她想让远野也一起去帮忙，但是因为眼下正是远野的上司，恭田嗣郎竞选的关键阶段，所以远野压根就腾不出时间来,。
虽然很不高兴，但妻子也仅仅只是抱怨了几句就没再说什么，毕竟这家幼儿园的学费可是出了名的昂贵，担负着养家糊口职责的远野工作上要是出了岔子，对于这个小家庭来说可是格外致命的事情。更何况，要是恭田嗣郎当选了秘书，那身为他秘书的远野的前程必定是不可估量的。自己可不就是看中了这点，才嫁给他的吗。
远野隆的父母不过是东京都上千万普通职员中的一份子，对于儿子的野心毫无裨益。以优异的成绩从东京大学毕业后，本以为能做出一番成就的远野很快就被现实泼了一桶冷水，好几年下来事业都没什么突破。眼看着就要成为和父母一样的人的时候，远野遇到了恭田嗣郎。
打第一次见面，远野就下定了决心，将辅佐这个男人实现他的目标。因为他在恭田嗣郎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东西，那个东西他不陌生，事实上他也有。
那个东西叫野心。
孤注一掷的辞去了在大企业光鲜亮丽，实际上收入不多的工作，远野来到恭田的帐下，成为了秘书组的一员。
短短时间便表现出出类拔萃的工作能力之后，远野被提拔为了组长，后来又逐渐掌管了整个后援会。
对于他而言，这份工作并不比原先的那份舒心。实际上，恭田的后援会将秘书组称为“后宫”。
这是因为，恭田总是喜欢将他的情人安排在这里。或者说，在这里工作的女孩，似乎把恭田本人当做了她们人生的目标。
就像那个正坐在远野对面，捧着咖啡，对着镜子检查假睫毛的女孩。还有很久都没有来，对外声称休假，实际上已经怀孕，被恭田金屋藏娇的三木理绘。甚至是恭田现在的妻子，本姓齐藤的恭田丽子也曾经是这里的一员。
妻子在电话里抱怨走后、门的关系户太多，就算是排了三个多小时的队，还是没能报上名。
“你的上司不是恭田嗣郎吗？”妻子说道：“能不能拜托他想想办法。”
“你在想什么？不行。”远野没有丝毫犹豫，否决了妻子的提议。
“为什么？！这可是关系到小正一生的大事！”
“一生？人的一生长着呢，不过是幼儿园罢了，哪个幼儿园不行？我不就是就近上的幼儿园，还不是考取了东大？”
“你那个时代和现在能比吗？！”妻子被远野的态度激怒了，“你知道现在的竞争有多激烈吗？平时在家你对小正不闻不问就算了，这个时候还说那么不负责任的话······”
怎么就头疼了呢？
远野捂住突然作痛的额头，耳畔是妻子大发雷霆时尖利的声音，他皱着眉头，找了个借口就挂断了电话。
等处理完琐碎的事务性工作，再抬起头，已经是午餐时间了。
远野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听着骨头张合间发出清脆的嘎哒声。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正对着镜子摆弄着头巾，远野压根没有指望过这种人能对部门的工作有所贡献，所以一开始就没有交代给她任何事务。
他拿出钱包，快步走出办公室，心里一边祈祷着食堂的特价便当可千万不要售罄，另一边盘算着下午和恭田嗣郎电话会议时需要说的内容。
他走过茶水间，里面的人以为四下无人，正嬉笑着议论三木理绘何时会取代恭田丽子。言语间，对于恭田丽子并无多少尊重。远野无声的笑着，没有制止，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恭田丽子作为后来者居上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出生贫寒的恭田嗣郎能有如今的成就离不开第一任岳父的鼎力支持。可这位老先生生前完全没想到，恭田嗣郎这个女婿会在如愿以偿，平步青云之后，在自己离开人世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舍弃掉自己的独生女另觅新欢。那个新欢，就是恭田嗣郎当时的秘书，恭田丽子。
对此，恭田嗣郎的解释是，他从没忘记和前妻度过的八年时光，只是他并没有预料到人生的意外，那就是一见钟情。
这只是对外说辞罢了。因为恭田嗣郎在赡养费上的慷慨，没有生育孩子的前妻也就默默接受了这一切。
作为同类的远野隆很清楚，恭田嗣郎只不过是将前岳父和前妻当做了梯ti子。当你已经爬了上去，且不会再下来的时候，你还会需要这架梯子吗？
恭田嗣郎对于远野隆而已，也不过是架梯ti子。总有一天，这架梯ti子会被自己扔进垃圾桶，那何必去在意它上面的无关紧要的小瑕疵呢？
吃完午餐，远野隆回到办公室，泡了一杯咖啡，着手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了。他没有时间休息，三木理绘离开后，她的工作全部落在远野身上。对面的女孩已经离开了，连包都背走了。看来是已经知道恭田嗣郎不会来的消息，所以认为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疲惫的远野这下也忍不住埋怨起来：就算是小瑕疵，有时候还是会令人讨厌啊。
他从三木留下的资料里翻出最重要的账目，翻开扫了一眼。
“又来了。”他喃喃自语着，指腹摩擦着纸张，划过一行记录，直到最后那个“恭田丽子”的签名才停了下来，“这次数目可真不小。”
恭田丽子挪用后援会的公款早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恭田嗣郎也默许了她的行为，只要不影响他的竞选资金，他无意深究自己的妻子花了多少钱，毕竟政治献金和捐款就像下金蛋的母鸡。只是原野这个大总管得时不时因为短缺的资金和不好处理的账务头疼。
时间差不多了。
远野看了一眼时间，关上门。最后查看了一遍恭田嗣郎的工作邮箱，这个邮箱一直由他管理，有些邮件需要他来回复，而需由恭田亲自过目的，他才会通知恭田。
没有一封新邮件。
远野满意的点点头，拨通了恭田嗣郎的电话。
会议和之前的任意一场一样，例行公事的汇报。胜券在握的恭田嗣郎已经对后援会的俗事没什么兴趣了，给出的回复也大多是“就按你说的办吧”和“你看着办吧”。
就在远野以为这次的会议也将圆满结束的时候，耳机里突然冲出一股细微的杂音。
“尖叫？”他暗自思忖着，正想说出那句熟悉的结束语“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的时候，却听见恭田嗣郎短促的一声“等一下”，便再没了声音。
好半天过去，耳机里还是一片死寂。远野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盯着电脑屏幕神游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恭田嗣郎应该是在长野的温泉别墅。前几天，恭田嗣郎就说过要在那里招待党内的同僚，为选举做准备。
听说大部分邀请都得到了回音，看来恭田的当选是十拿九稳了。远野不禁畅想起来，恭田嗣郎当选之后，便是他索要报酬的时候了。
等等，远野一顿，他记得三木好像就是在那里静养。
真是麻烦呐，估计恭田丽子也会出席，难怪刚才听到了尖叫的声音，这种情况，恭田丽子不生气才怪。
就他观察，三木理绘绝不是那种甘愿当情人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在已经订婚的情况下再择良木了。
正想着，恭田嗣郎却回来了。
“远野？”
“我在，恭田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您——”
恭田嗣郎突然打断了远野隆：“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好的。”
耳机里的声音又消失了。远野隆捏住笔，手指弹弄着，发起呆来。
这时，电脑的屏幕突然亮了。下方弹出了一个小小的提示框，上面写着“您有一封新邮件”。
“估计又是什么慈善机构的广告。”他嘟囔着，从椅背上直起身子，握住鼠标点击进去，“压缩包？不会是黑客吧？”
正文里一片空白，远野瞄了一眼附件，食指在鼠标上摩挲了一下，还是点了下载。
压缩包里没有文件，只有音频和视频。
真奇怪，谁发的邮件？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远野点开了里面唯一的视频。
看着看着，远野的浑身都冷了下来。那是一种一个人贪婪的吃下一大块冰时，从身体内部发出的冷。
“远野？”
恭田嗣郎的声音自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断断续续。
“远野？”得不到应答的恭田重复了一遍。
“恭田先生。”远野隆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耳机里的恭田先生的声音也清晰流畅起来。
“怎么了？你刚才在干什么？”感觉被远野怠慢的恭田很不高兴的质问。
“恭田先生，”远野使劲吞咽了几下，试图让自己干渴疼痛的嗓子好受些，“您看一下邮件，不，您必须得看。”
“你是在命令我吗？！”这下恭田嗣郎的不满任谁都能听出来了。
可远野已经顾不上他了。
“是关于令郎的。”
仿佛是被消了音，耳机那一边瞬间没了动静，唯一能够清楚辨析的只有恭田嗣郎沉重，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哒——嘟，嘟，嘟……”
电话被掐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6 梯、子
